黎家书房。

    黎澄澈与黎父面对面坐着。

    黎潮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对于黎家来却只是无关痛痒的外部风云。

    黎家真正在意的，是黎澄澈。

    黎澄澈先是召开发布会，公开表示《竟然》的剧本不是他写的。然后又在微博上公开为黎潮榜——可那时候黎潮已经退赛了。

    黎父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贵人事忙，终于抽出空找黎澄澈谈心。

    黎父问黎澄澈：“剧本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得过奖，现在这些，只会让别人觉得组委会是个笑话！黎家是个笑话！”

    黎澄澈看着黎父，纠正道：“我没得奖，是剧本得了奖。剧本不是我写的。”

    黎父瞪着眼睛：“这有什么区别吗？都是组委会和黎家丢了面子！”

    面子？

    黎澄澈品味着这两个字，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对黎家来，面子最重要。所以他们有意无意忽略了黎潮，哪怕黎潮才是黎家的亲生骨肉。

    黎潮从在乡村里接受教育，跟不上黎家的“面子”，比其他二代稍逊一筹，这难道是黎潮的错吗？

    黎澄澈仍旧看着黎父，：“您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剧本是谁写的呢？”

    他在发布会上没有明，黎父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的。

    现在看来，黎父也并不在意。

    黎父问：“你到底想什么？”

    黎澄澈：“是黎潮。黎潮写的剧本。十八岁那年，我本来想在生日会上公布的。本来就该公布的事情，只不过是迟到了这么多年而已。而我凭空得了很多赞誉。黎潮呢？”

    黎父皱着眉头：“跟黎潮有什么关系？他那个没出……”

    到一半，黎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改变了法：“那个一心只想着嫁人的废物。”

    黎澄澈：“他喜欢陆迦林，所以他写了《竟然》。陆迦林应该知道这些，你和母亲也应该知道。”

    黎父想什么，却被黎澄澈断了。黎澄澈问：“您知道黎潮现在在哪里吗？”

    黎父：“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在哪里？不管他在哪里，只要他不抛头露面，不给我黎家丢脸，我都随他。我给他这么多自由，他还不满意吗？！”

    黎澄澈向前走了一步，：“是我不满意啊，养父。”

    “养父？你……”黎父依然坐在座位上，表情有些扭曲。他甚至感到不太舒服，因而捂住了心脏。

    “养父，您是不是忘了，他才是黎家的人？而我应该姓李。没有人替他讨公道，我也拿不回自己的姓氏……从某种程度上来，我们俩都很悲哀。”黎澄澈的语气难过又绝望，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他起“黎潮”两个字时，表情缱绻又温柔。

    黎父隐隐从这表情里窥见了什么，神情变得无比惊讶。惊讶且暴怒。

    “你的名声都被你自己毁了！你还这么关心黎潮？哦对了，你就是为了他毁掉自己名声的！”黎父喘着粗气，问：“你对他、你对他……”

    我对黎潮？

    黎澄澈想到遥远的以前，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对黎潮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愧疚、怜惜、欣赏、爱慕……这些情绪真的能够完全分离开吗？

    黎澄澈看着黎父，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没错，我喜欢他。我不愿意让他受委屈。可身为亲生父亲的您，却让他受了太多委屈。养父！”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黎父愈发生气了。

    “你叫我什么？！我黎家对你这么好，你却叫我养父？！”

    黎父觉得，这是黎澄澈对黎家的背叛！

    “这是事实啊，养父。事实不会改变的。”黎澄澈。

    黎父气急攻心，一翻白眼，竟然就这么晕倒了。

    .

    应文觉坐在酒吧里，找酒吧老板要了一杯酒。

    他是黎潮的朋友，酒吧老板很大方，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座位，还给他免单。

    应文觉正在刷微博，突然被艾特了。

    他点开群，发现是以前认识的富二代狐朋狗友。

    ：【@应文觉怎么回事？黎家出什么事儿了？】

    应文觉：【什么事？黎家能出什么事？】

    要出事的话，黎潮不应该第一个知道吗？他毕竟是黎家人。

    ：【黎家大家装昨天好像住院了，听情况有点危险，都到了要直系亲属的骨髓的地步了。】

    应文觉一惊，忙问：【什么情况？】

    ：【具体的我不清楚，都是道消息。如果你都不知道，那应该是假的吧。不管了。】

    ：【哈哈哈，肯定是假的啦！黎澄澈最近不是在国内么，要骨髓的话，肯定当场就解决掉了，哪里轮得到道消息传出来？】

    ：【你子是不是八卦论坛看多了？自己圈里的事情还要听外面的人瞎编，没出息】

    ……

    几句插科诨之后，群里的话题就自然而然转开了。

    应文觉握着手机，心跳莫名变快。

    他抬头看向黎潮。

    最好是假的吧。

    否则黎潮怎么办呢？

    黎潮注意到应文觉的视线，朝他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黎潮突然顿了一下，然后低头掐断了手机。

    那头又过来，黎潮正在唱歌，又掐断了一次。

    如此反复三次，黎潮皱着眉头，唱歌也变得心不在焉。

    一曲结束，黎潮对乐队了几句话，然后心翼翼地退了下来。

    应文觉看到黎潮拨通某个电话的时候，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拨开人群，快步朝黎潮走过去。

    “别过去！快挂断！”应文觉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见黎潮歪着头，轻轻地——

    “喂？妈妈？”

    不知道那边了什么，黎潮忽然暂停了。

    动作、表情，还是呼吸。

    黎潮整个人都停在了叫“妈妈”的那一瞬间。

    大约一分钟过后，黎潮哑哑地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黎潮没有看应文觉，转头对酒吧老板：“抱歉，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今天没办法唱下去了。今天的酬劳我不要了，真的很抱歉。”

    酒吧老板善解人意地：“当然是家庭比较重要。没事，你先去忙家里吧，这里我能找人顶上。”

    应文觉：“潮哥……”

    黎潮低着头，从应文觉旁边走过。

    应文觉难过地跟在黎潮身后。

    黎潮才刚刚找到工作呢……

    黎潮魂不守舍地向前走，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黎潮抬起头，本能地：“不好意……”

    应文觉：！！！

    陆迦林戴着墨镜和口罩，但应文觉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卧槽，昨天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表哥！

    有那么一瞬间，陆迦林很慌，竟然给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因为他记得黎潮的身体很抗拒跟人接触。

    可应文觉都能认出他来，黎潮怎么会认错呢？

    黎潮盯着陆迦林看了一会儿，忽然凄凉地笑了：“你也是来找我要骨髓的吗？”

    陆迦林有些茫然，问：“什么骨髓……”

    黎潮断他，：“十五岁那年，你去镇上接我，也不是为了接我，而是因为黎澄澈想知道，跟他互换了命运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今天你赶来泰国，不辞辛劳，也是他拜托你的吗？”

    “是黎澄澈让你来找我的吗？”

    黎潮表情空洞。

    陆迦林的第一反应是拥抱，可他马上意识到，他的拥抱对黎潮来是毒药。

    心被扎得千疮百孔。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靠近却又不敢，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

    “你……你别哭了……”陆迦林用哀求的语气。

    作者有话要：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