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天空下,几乎在一瞬间，就从四面八方出现了许多人。

    洛雾离开了谢舟的怀抱。

    忠诚的管家递上了外套，给洛雾披上。

    谢舟的怀中空空,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前面。

    这些人显然都是岛上的保卫人员,只是平日里都不见踪影,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出现。

    他们逼得很近，在千万伏击当中冲出来过的海盗不应该束手就擒。

    可是谢舟毫无动作，一动不动站在包围圈当中。

    他紧紧地盯着洛雾,半天开口问道：“你会走吗？”

    洛雾捱了捱外套，在风中身影单薄：“不会。”

    谢舟坦然笑了一声：“好，那要我去哪里？”

    洛雾没回答，闭上眼睛,让人带走了谢舟。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几乎要站立不住，摔进了椅子上。

    窗外阳光明媚,可是她却冷得牙齿哆嗦。

    半响，洛雾抬头笑了一声。

    痛苦又痛快。

    那些努力遮掩的、试图忘记的，终于都彻彻底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的那些早已和七年前不同的心，也被剖在谢舟面前。

    他一定没有想到,七年之后,洛雾会变成这个样子，会想要把他囚禁在一场游戏里面。

    安静被破。

    秦筠突然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助理没有拦住，愧疚的跟在后面。

    洛雾恢复了冷静，让助理继续去忙。

    秦筠盯着她：“你……还好吗？”

    洛雾淡淡道：“我很好，风齐那边你不是在盯着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她甚至嘴角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秦筠脸上的笑学的就是洛雾,因此也一点也不惊讶她为什么随时都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和淡定。

    他来的匆匆，风尘仆仆：“你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洛雾应了一声，最后叫住了他：“今后你忙的时候，就不用过来了。”

    秦筠的表情凝固，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什么意思？”

    洛雾没答话。

    于是秦筠知道了，就是他理解的意思，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了来到岛的权限。

    秦筠嘴唇颤抖了几下，事到临头突然大脑一片清明。

    “你知道我发的那封邮件了。”

    洛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很难不知道。”

    “是因为这个吗？”秦筠声音低了几度，显得有些可怜。

    “我只是发错了。”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洛雾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把心思放在其他的人或事上。”

    她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温柔。

    “秦筠，你是我的助手，也是公司的合伙人，我从来不会对你有过分的要求，所以我什么都不问你，你可以尽情享受你的生活。”

    洛雾对上秦筠的眼睛：“游戏快乐。”

    这四个字同样是秦筠和洛雾之间从未交谈的黑色话题。

    722并不在他身边，秦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告诉洛雾，这个游戏世界的真相。

    但是他不敢。

    这个世界只有洛雾愿意救他，如果她崩溃了，失去主角的这个世界又将恢复黑色混沌。

    秦筠一句话不出来，他浑浑噩噩的迈步走出房间。

    他知道自己出去之后，就再也进不来了。

    但是他没有勇气回头。

    就像他当年在现实世界里成为失败者一样，他在游戏里也贪婪又吝啬，但是最后一刻，秦筠还是靠在门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是助手，也是合伙人，那么，是朋友吗？”

    洛雾没话。

    秦筠知道答案了，他跌跌撞撞下楼，在楼梯最后一层阶梯，突然坐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

    周围一片安静，眼睛被遮盖住，是黑色的。

    现实世界曾经的荣耀、游戏一周目粉丝的欢呼，还有他作为“秦总”得到的尊敬，都叠在一起。

    得到的容易，失去的也容易。

    秦筠大口呼吸，却觉得还是处于窒息的状态，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几个助理架起来送进了医院，带上了呼吸机。

    耳边终于有了声音，是心电监护仪的的滴答声。

    医生来来去去，在讨论他为什么年纪轻轻突然器官衰竭，却毫无病变的预兆。

    最后，他们给他下了死亡通知单。

    但是秦筠一直睁着眼，他终于等到了洛雾，她站在他的面前，一如往常平静而仁慈。

    秦筠费力的拔了呼吸罩，声音的几不可闻：“我要离开了。”

    洛雾的目光中含着很多东西，秦筠看不懂，他释然了。

    “洛雾，谢谢你愿意让我生活在你的世界，你很像我之前遇到的一个人，我畏惧她、尊敬她、恨她、又爱她。她死了，我希望你能永远活着。”

    心电监护仪终于发出长鸣。

    有时候离开是另一种开始，至少对于秦筠来是这样的。

    洛雾低头，呢喃道：“早了，那就祝你，现实世界生活愉快。”

    *

    在岛的南苑，外面的楼房开放着，无人居住，楼背后树木层层遮盖下的一座封锁很严的院。

    阳光被高大茂密的树木遮挡的严严实实，院里阴凉寂静。

    这些守卫的人都一言不发，严肃的坚守着唯一的任务——看守一个人。

    谢舟也没有跟他们交谈的意思，他静静地坐在桌边，等待着一个可能回来的人。

    半个月过去，窗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谢舟站起身，望向门口。

    脚步声停住，沉寂在空气中，谢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知道每一份、每一秒，都在为谁而跳动。

    门终于开，带着海风和树叶的味道。

    洛雾走了进来。

    这些天不见，但是谢舟在脑海里无数次刻画了洛雾的身形，但真正见到真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谢舟手指捻磨了一下，克制的垂下手，最后选择了最温柔的问候方式：

    “最近很忙吗？”

    “不忙。”出乎意料的，洛雾回答很直白，“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来见你。”

    “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洛雾坦诚的摇头：“没有。”

    撕扯掉最后一条伤疤之后，他们之间仿佛又从亲密无间变得疏离了起来，但也同时彻底没有丝毫禁忌。

    洛雾黑眸沉沉落在谢舟的脸上：“但是我想让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谢舟示意洛雾坐下：“你问吧，我都回答你。”

    如果有人会折磨洛雾的话，他愿意拼尽全力杀了那个人。

    但是现在，折磨她的正是他自己。

    谢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他想把自己的心呈出来给洛雾，可是他知道，洛雾要的不只是这些。

    她想要知道真相。

    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她究竟何去何从？

    谢舟从来不觉得洛雾只是一串数据，她是一个人，那么她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谢舟再一次重复：“你问，所有的问题，我都回答你。”

    洛雾手指攥住了衣袖的纽扣，用力之大几乎要整个的拽下来。

    “我只有一个问题。”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谢舟，你进入游戏的目的，是攻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