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正赶上晚高峰,虽然没有从主干道走,但多少还是有点堵车。
车子一点点地往前蹭,停车的间隙,阮玉烟看了眼时间,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啃面包的陆漾:“你们约的几点?”
一边问,一边在心里庆幸幸好今天是我送鹿过来的,要不然她还要去挤晚高峰的公交,多遭罪。
阮玉烟一向自诩不是很金贵,和那些每天妆容精致喝下午茶的表面名媛不一样。但上次和陆漾挤过一次地铁早高峰的地铁之后,她差点没把命挤在地铁里。
出了地铁站之后,她整个人都升华了。
陆漾知道她怕自己迟到,不慌不忙地咽下一口面包:“没事的阮总,我不着急,那个人目前有点事儿,让我晚到一会儿也行。”
没想到一听这话,阮总不但没有放松,好像反而还有点要生气似的,本就淡漠的凤眸更冷峻几分。
差点把陆漾吓着。
正想问一句阮总你咋地了,却见阮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已经微微发颤。
没等陆漾话,阮玉烟先生硬地开口道:“不讲信用是一个人最大的失败。这男人本来就居心不良,还不按照和你约好的时间赴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陆漾有点懵。
阮总好像生气了?
她为啥生气啊?是我把她怎么了,还是学生家长把她怎么了?
哎,反正不管是谁把她怎么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哄哄她?
想到这里,陆漾放下面包,心翼翼地靠近她身边:“阮总啊,您看,我这不也是在路上堵着,还没到呢吗?人家肯定是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话音未落,就被阮玉烟断:“重要的事?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既然和你约了今天见面,那见你就应该是最重要的事。”
罢稍微顿了顿,缓口气又继续:“再你和他能一样么?”
陆漾没听明白,歪了歪疑惑的脑瓜:不都是迟到吗?有啥区别?
所以她眼巴巴地趴在扶手上等阮总给自己解惑。
然而阮总好像也被这个问题给顶住了,盯着前方挪动了一下车子,等车子停下来,俩人之间的空气依然是沉默的。
沉默了一会儿,阮总似乎放弃了讲道理:“我不一样就不一样。”
给陆漾整得没招没招的。
往椅子上一靠,正要吃面包,又听阮总缓和了语气道:“抱歉,刚才不是故意想断你话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漾特别不想看见阮总眼里有现在这种歉意的神色。
阮总就应该是像她给下属开会时那样,眸中充满坚定,浑身都透着不肯低头的倔强傲骨。
所以一旦阮总眼中的光芒稍有黑暗,陆漾就觉得她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这样的。
当陆漾看见她这个眼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阮总怎么可以受天大的委屈呢!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我怎么这么担心这个女人受委屈呢?
我的心永远是沧海月明太太的,我不能精神出轨呜呜呜……陆漾缩在副驾驶的座位里,瑟缩着默默啃面包。
刚啃了两口,又被阮总给喝止了:“当心消化不好。”
车子开着窗户,还一走一停的,确实不太适合吃饭,特别容易噎出嗝来。
可是陆漾表示自己饿饿。这连学生家长的面都还没见到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吃上饭呢。
唉,社畜人的一天,就是如此辛劳啊。
下一口还没咬呢,又听阮总好像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等你见完家长,我领你去吃饭。”
“啊,那多不好意思……”
陆漾的声音越来越,阮玉烟的语气却还是淡淡的:“上次去你家吃的,这次换我做东。”
着,阮玉烟又乜了一眼陆漾手边鼓鼓溜溜的书包,就问了一句:“书包里装了什么?”
要是光装点书和画具,不至于把书包撑成这样吧?
陆漾把包往后挪了挪,确保书包不会在刹车的时候塌下来:“是我算见学生家长时穿的衣服。不是教孩画画嘛,我挑了一套比较可爱的衣服。”
阮玉烟心里又是一个不爽。
鹿能不能有点基本的安全意识?居然要穿得特别可爱给学生家长看?
学生家长是好人么?有我好么?
应该先穿给我看看,我检查一下有无不妥之处,再穿过去吧?
然而阮玉烟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只是略一点头,心里却已经定了一个主意。
约定的地点是个窗明几净的咖啡馆,尤其是临街的那一面,每个卡座旁边都有一扇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甚得阮玉烟的心。
车子在门口停下,陆漾背起书包,朝阮玉烟呲牙一笑:“谢谢阮总,阮总再见!”
笑起来的时候,脑门儿上支棱的碎发还颤悠颤悠的。
看着阮总把车开走了,她才进了咖啡馆,然后赶紧先冲进了洗手间,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换上。
她估计这次的学生是个岁数不大的女孩,所以挑了一套熊卫衣过来,肚子上还有两个熊爪印,可爱无比。但是这个衣服平时上班穿还有点夸张,所以她带到这里才换上。
穿戴整齐之后,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扎成了一堆晃悠悠的圆髻子。配上熊卫衣,一看就是在孩丛中如鱼得水的知心大姐姐。
一照镜子,连陆漾自己都忍不住感慨:靠,爷真可爱!
还不忘照了一张照片,把脸用水印遮住以后给自家太太发过去。
【蕉下鹿】太太太太,看我今天可爱不![嘻嘻.jpg]阮玉烟刚才只是假意挪了挪车,实际上转了一圈又开了回来,此时正停在咖啡馆的大落地窗外,屋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看了鹿发来的照片,她先是忍俊不禁,用指尖在照片里的陆漾脑袋上蹭了蹭,很快又脸色一冷。
那个男人何德何能,要让鹿这样去赴约?
果然是贪图鹿的美色。
阮玉烟换了角度靠着椅背,眉头微蹙。
虽然被鹿的傻气给气得够呛,但哄还是要哄的:【沧海月明】我家鹿哪天都可爱,今天格外可爱。
哄完,却觉得怎么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配鹿去看看。这样想着,阮玉烟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咖啡馆。
没想到却在咖啡馆角落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她的新秘书楚。
楚也招呼着笑道:“阮总,您的事情办完了?”
我的事……哦。阮玉烟想了一下才明白,因为刚才要送陆漾,所以跟她要晚点过来来着。
可是……楚现在不应该去见那个绘画指导吗?他怎么在这儿?
阮玉烟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尚未想明白目前的局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阮总,您怎么也来了呀?”
阮玉烟的心里咯噔一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是陆漾的声音。
阮玉烟只觉得自己那个不祥的预感正在一步步应验。
接着,就看见秘书楚很热情地跟陆漾招呼:“哎呀您就是陆老师吧?”
阮玉烟心头一个激灵。
对此,陆和楚显然没有察觉,还在非常礼貌地互相寒暄。
陆漾赶紧和楚握了握手:“是我是我,您好您好。”
直到这俩人都入了座了,阮玉烟还没回过神来。
陆比她还茫然,压根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还是楚轻轻唤了一声:“阮总,这就是那位绘画指导。”
阮玉烟深吸一口凉气。
楚是厉白月安排的人,刚入职,而且有时候不在公司,连总裁团这些人都还没认全,不认得陆漾这个职员也是正常。
所以楚是正常的,陆也是正常的,只有阮玉烟一个人的精神濒临崩溃。
但总裁毕竟是总裁,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也能冷静挽尊。
阮玉烟淡淡地向楚问道:“哦,是你女儿要找老师是吧?”
楚没看懂她眼神的暗示,非常实诚地回答道:“阮总我哪有孩子啊,我还没结婚呢。不是您要找个老师吗?”
陆漾目睹了他俩对线的全过程,越听越糊涂,用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觉得不可置信:“所以……阮总,我的那个学生,就是您啊?”
***
一杯咖啡的功夫都没到,陆漾就又坐上了阮玉烟的车。
这次是去阮玉烟家里。
在车上,冷面总裁阮玉烟臊眉耷眼地把找绘画老师的经过简单了一下,只是隐瞒了她的手因为旧伤而发颤的部分。
陆漾还能啥,只能乖巧地听着,也不敢乱搭茬。
只是阮总居然提出带她回自己家,这是她没想到的。
“你还没吃饭,学画的事下次再,先吃饭。”
阮玉烟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漠然,听起来一点也不像要邀请人去家里吃饭的主人。
想到上次阮玉烟找的餐馆,陆漾有点不好意思:“阮总我简单吃点就行,不用太麻烦。”
看着鹿红扑扑的圆脸儿,阮玉烟略一沉吟,道:“那去我家里,我买菜,你可以自己做。”
也不是不行。而且自己在家做,肯定比外面实惠吧?陆漾这样想着,也就答应了。
但是当阮总的车停在别墅区外的时候,陆漾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她忽然觉得,阮总家里的食材自己可能不会做。
尤其是当她看见阮总家里的那幢二层别墅,尤其是这别墅还有泳池和后花园的时候。
走过一段很雅致的石阶才是大门,阮玉烟扫指纹开锁,入门先是玄关,绕过玄关就是二百多平的客厅。
这里和陆漾想象中总裁的住所差不都,但有的地方也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的地方主要指餐厅。
一进厨房,陆漾就傻了:这盘子里放的是个啥?琥珀色,晶莹剔透的。
难道这就是有钱人,连盘子不用的时候都要在里面摆上工艺品?
直到阮玉烟静静地解释道:“这是我上次炒的糖色。”
但是反砂了。
后半句她没。因为她相信陆漾看得出来。
自从上次从陆漾家里出来,她也学着在家做一些菜,但她发现自己实在没有烹饪的技能点。
“那是新剥的核桃,你吃吧。”
见陆漾发现了餐桌上玻璃碗里的核桃,阮玉烟道,并且拈了一颗放在陆漾手心里。
人家都这么了,陆漾也没太推诿,抓了一把边走边吃,在阮玉烟的带领下参观厨房。
“绕过餐厅就是厨房,”阮玉烟适时地解释一下,“冰箱里有我上次买的食材,你随便用。”
陆漾开冰箱,然后就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东西自己确实不会做。
光是螃蟹就有好几种,陆漾努力地认出一种面包蟹;牛肉是肋眼牛排,上面的花纹和大理石一模一样;还有一盒鸡肉,盒子上贴着的文字不知道是法文还是德文。
冷藏柜里的酒都是玻璃瓶的,红的黄的蓝的粉的,就是没有陆漾认识的。
看着看着,陆漾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阮总您咋囤下了这么多货?平时都不消耗的吗?”
阮玉烟有点失语:“……不太会做。”
“那您买这么多干嘛?”陆漾忍不住笑起来,又嚼了一颗核桃仁,随口趣道,“买这么多还不吃,留着干嘛?难道留着螃蟹用来开核桃?”
“嗯?”
阮玉烟抬起头来,和她面面相觑。
陆漾看见,洗碗池里面拴着一只椰子蟹,阮总正拿核桃给它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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