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陆漾知道岳崖这是在激自己,但也知道岳崖得是事实。
堂堂ctm的部门经理,阮玉烟亲手带出来的人,居然连签个对赌协议的勇气都没有。这要是传出去,ctm岂不是给人平添笑柄?或者被人家ctm空有个架子,其实连对赌协议的条件都承担不起。
陆漾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必须签。
可如果真的无法完成呢……陆漾看着岳崖开出的条件,心里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难道为了顾全所谓的面子,就要去冒让ctm元气大伤的风险?
ctm,尤其是ctm的美术部,是阮总和她母亲共同的心血,难道凭这一个签字,就要让两代人的心血命悬一线?
陆漾攥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这一切岳崖都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话。
陆漾正在挣扎的时候,却看见手机屏幕一亮,有消息进来了。
是阮总发了一条朋友圈。因为陆漾把阮总设成了特别关心,所以会有消息提示。
陆漾看了一眼,随即就怔住了。
阮总发的朋友圈里分享了一个链接,标题是【画卷app分享:蕉下鹿的作品《乞讨的孩》】。后面配了阮总自己的文字:孩以后再也不用心翼翼地摇尾乞怜了,因为光明和爱都决定把自己送给她。
阮总您在外面好好站着算了,怎么还玩手机……陆漾越想越羞,脸颊都热了起来。但因为岳崖还在对面看着,所以只好故作镇静地咬紧了下唇。
对哦,刚认识阮总的时候,阮总就过她喜欢蕉下鹿的画来着。作为鹿本陆,陆漾心里有亿点点开心,可是转念又一想:阮总真的是在用这个画暗示我吗?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阮总为什么要用蕉下鹿的画对应我?
只是巧合吗?
这些念头在陆漾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都没有细想。眼下她要做的,是处理这份对赌协议。
而她已经有了计划。
“我会签这份协议的,”陆漾昂首对岳崖道,“但里面的条件需要改一改。”
岳崖饶有兴趣地笑道:“哦?来听听。”
***
一直到出了别墅、上了车,甚至连安全带都扣好了,陆漾还觉得阮总好像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她偷偷瞄了一眼,正好和阮总视线交错,又不免羞赧地转过了脸去:“阮总,您老这么看着我干嘛呀?”
“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你一会儿不再视线里,我就胡思乱想,”阮玉烟知道自己失态了,只好把目光收敛起来,“总担心你被人给欺负了。”
“岳总不会欺负我的,她又不是吕玮那种货色。”
陆漾笑着道。
刚才见面的时候,岳崖的那几句话让她印象很深,尤其是岳崖自己和阮玉烟永远是竞争伙伴,但也绝对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去竞争。
吕玮和秦东林算是什么东西,只有岳崖这种人才配做阮总的对手啊。陆漾这样想着。
“那就好。”
阮总似乎这才放下了心,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
陆漾只觉得每次阮总的唇与自己肌肤接触,她的心里都开心得快要飞起来。长这么大,没想到还能有机会体验糖罐子里长大的孩的感觉。
反正是在车里,趁着没人能看见,陆漾在阮总还没有抬起腰身的时候,也在阮总耳后吻了一下。
只见阮总的耳朵尖微微一动,疏冷的眉眼之间霍然跳起一点羞恼,但很快又被阮总压了下去。
害羞了还不承认,真不坦诚。
阮总以后要是当了妈妈,肯定就是那种天天教育孩子不要撒谎,但其实自己也很不坦诚的大人。陆漾心里暗戳戳地想着,又觉得不对:我为什么要想象阮总当妈的样子?
一时间有点出神,没有听到阮总在唤自己。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身边人那向来淡然却藏不住殷切的声音:“鹿?”
“唔?阮、阮、阮总!”
陆漾正肖想着阮总带娃的样子,蓦然被幻想的本尊给戳了,就好像上课溜号被老师抓包了的淘气学生,有点心虚地赶紧答应。
“想什么呢?”
见她出神,阮玉烟忍不住问道。
陆漾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真像个不会撒谎的孩子。阮玉烟浅浅一笑,又问:“刚才岳崖和你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陆漾一边回答,一边编织着接下来的话,“是她想和我签个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阮玉烟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蹙眉问道:“什么内容?”
“也没什么太特别的……”
陆漾把条件大致了一下,只是没提她后来要求岳崖改动的部分。
听她的描述,协议里面确实没有太凶险的地方,阮玉烟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以工作的名义为难陆漾。
虽然陆漾在职场上班,而且是ctm这种大厂的员工,但是生意场里面那些弯弯绕绕,阮玉烟还是想让她尽量远离。
这些充满铜臭味道的事情都有自己处理,陆漾就负责做一只在林间无忧无虑蹦来蹦去的鹿就好了。
真希望鹿可以一辈子快乐下去,阮玉烟这样想着,又接上了话题:“那你签了么?”
陆漾绞着手指思忖了一会儿,才眼巴巴地瞅着她声了句:“签了。”
好像怕她责备似的。
阮玉烟听出陆漾这层担心,心鹿的谨慎微真是原生家庭给刻在骨子里的,要慢慢改过来才好,因此把语气放得更加缓和:“签得好,不然让明非以为,我们ctm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这话既是哄陆漾,可也是实话。
话落,又听见陆漾在旁边心地问道:“阮总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吗?”
“这有什么的,站在公司的角度上,你是美术部的部门经理,她协议里的这些事项你完全有权力做主,我也相信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阮玉烟一字一句地道,语调和她平时在公司里开会时一模一样。
罢,又轻轻一笑,凑到陆漾耳畔:“站在个人角度,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陆漾羞红了脸,垂下眸子低声道:“……谢谢阮总。”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很累吧,”趁着红灯,阮玉烟看向陆漾,心疼地微微颦蹙,“我给你放一天假,明天在家好好休息。”
陆漾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阮总,我没事,现在美术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
“可是你今天……”
阮玉烟想你今天遭遇了那么险恶的事情,一想到家庭是她的心病,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来,着着就有点迟疑。
没等阮玉烟后面的话出口,陆漾先粲然一笑:“阮总,您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让您失望,是不是?您放心吧,我是一棵很坚强的草,不会随便倒下的。”
无论是不是真心的,能出这么乐观的话也好,至少表示陆算积极地做出转变了。阮玉烟心中有些宽慰,也就松了口:“你明天想来就来,不来我就当你请假。我不会替你做决定,但在你做了决定之后,我一定会支持你。”
一点甜丝丝的暖意在陆漾心底悄然弥漫。她没话,只是偷偷地抿唇一笑,随即又有些无奈地将笑容敛起。
陆漾要求岳崖对协议进行了改动。原协议中,如果规定期限内ctm的项目不能达到预值,明非游戏将对ctm行使协议中的权利。
经过陆漾的改动,ctm对赌失利后,明非所行使的权利将全部由陆漾个人承担。
她不想,也不能让自己的失败波及到阮总。
但是直到下车,她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对阮总这句话。
下车的时候,阮玉烟才无奈地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得回去住了,因为厨房已经修好了,而且每天会有医生来检查身体,在她家里也不方便。
“每天都要查身体吗?您的旧伤怎么了?”
陆漾趴在车窗上,圆圆的眉头因为关切而皱起来,那副样子像一只正在担心的柴犬。
“没什么的,”阮玉烟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换季的时候会不太舒服,老毛病了。”
陆漾想起阮总自己时候也很淘气,只是现在身体不允许了。
现在的阮总喜怒不形于色,大概是忍疼忍惯了吧?
唉,心疼阮总。
陆漾这样想着,忍不住抓住了阮总的手:“那您一定要好好治,疼也不要忍着,随时给我电话。”
这语气怎么跟劝孩吃苦药似的?阮玉烟听出了她的幼稚,但更听出了她的关心,不由得暖暖一笑:“知道。”
看着阮总的车子消失在天际,陆漾怅然若失。
***
阮玉烟的伤在换季的时候会发作不假,但她这个辞却是哄陆漾的。
其实让她回去的不是她的私人医生,而是厉白月。
在岳崖别墅里等陆漾出来的时候,厉白月给她来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厉白月先是发了好大的火:“阮玉烟,幸好你举报了解家村的那几个畜生,你知不知道我们查出了什么?”
阮玉烟知道这个时候不用她接话,厉白月自己会的。
果然,厉白月自顾自地又问道:“我能骂人不?”
“可以。”
阮玉烟道,然后默默把手机给拿远了。
厉白月在电话里就开始了:“那帮禽兽不如的畜生!姓赵的儿媳都被得浑身是伤了,实在忍不住才带着孩回了娘家,那个大妈还要在村里散布儿媳是拜金跟人跑了!这样的案例还有好多,这个村子里的男人有好东西吗,找不着工作就在家喝酒老婆?”
阮玉烟纠正了她一下:“不止是解家村,男人里就没有好东西。”
“倒也是。”
厉白月的怒火这才稍微平息下来,但还是气哼哼的。
“好了,别因为败类气坏了自己,”阮玉烟劝道,“给我电话,不会只是为了骂男人吧?”
厉白月的语气也严肃下来,甚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那个案子,每天都有新进展。”
阮玉烟也提起了精神:“又查到了更多的客户?”
厉白月沉吟片刻,才斟酌着字句道:“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
阮玉烟忍不住问道:“什么?”
厉白月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心秦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