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无论阮玉烟怎样呼唤,怀中的陆漾都没有一点反应,面色苍白地双眼紧闭,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顺着脸颊淌血。
阮玉烟这辈子都没流过这样多的泪。
她想起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坐在灵堂里,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渺茫,似乎眼前的世界正在往她陌生的方向运转,而她连怎么哭都忘了。
那时她还有蕉下鹿,后来又碰见了陆漾,就好像落水的人在淹死的上一秒钟被人拖上了岸,总有人努力地告诉她:生活还有美好的地方,你还能继续生活下去。
可能就是那时的泪水攒到了现在,汹涌地冲破了堤坝,势如破竹地夺眶而出。
“陆漾,陆漾……”
阮玉烟紧紧地抱着她,哭她不要走,哭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当口留她自己一个人。陆漾让自己放心,自己怎么还真就走了?
医护人员把陆漾抬走的时候,阮玉烟还是浑浑噩噩的。她被陆漾遍体鳞伤的样子伤透了心,却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在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给昏死的陆漾做抢救。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弄疼了陆漾,失去了意识的鹿蓦然攥住了阮玉烟的手。
阮玉烟就这样让她攥着,手背被抓出红痕也不躲闪,甚至心中还有些悲凉:现在攥得再紧,也弥补不了鹿被时我没保护好她的过失。
“漾漾。”
阮玉烟低声唤道。她以前觉得肉麻,所以从来没有用这个称呼唤过陆漾,都是唤陆漾的名字,也不知道陆漾在心里有没有怪她的称呼太生疏。
混沌之中的陆漾好像听见了她这声低唤,连紧攥的手也没有那么用力了,呼吸和心跳都平稳了许多。
一路陪着陆漾去了医院,又亲眼看着陆漾被人推进了急救室,阮玉烟只觉得灵魂都被人抽走了一半,空荡荡的身体没有支撑,一下子软倒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几乎要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自己冷静下来,急促的呼吸声毫无节奏地敲在心尖,出卖了她的方寸大乱。
她想起陆漾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陆漾想的还是ctm和她阮玉烟。
我不能让陆漾失望。阮玉烟这样想着,终于深吸一口气,让司机去把汤圆接过来,然后给公司的法务部了电话。
她要一篇向网络宣布陆漾就是蕉下鹿的通稿。把该有的证明材料都发给法务部后,法务部的姐姐还震惊了一下:“我一句话,阮总您别生气哈。我之前真的一直以为,陆漾确实抄袭了蕉下鹿。”
“这不怪你。”
阮玉烟淡淡地道。
要怪就怪那个实锤的人,他一定是别有用心。
挂断了电话,阮玉烟上画卷app看了一眼,见舆论已经纷乱到混战的程度了:蕉下鹿的粉丝和一些支持蕉下鹿的路人疯狂地骂陆漾碰瓷,“陆漾”是素人形象,而且从这件事曝出来之后就没回应,自然没有人帮陆漾话。
可是又有几个人在刻意把水给搅浑,蕉下鹿的粉丝什么,他们都是蕉下鹿指使粉丝网暴素人。
而且蕉下鹿和陆漾双方都没发声,更引得人们猜忌纷纷。一些理中客甚至猜测这是蕉下鹿或者陆漾自导自演的戏,就是为了炒作而已。
网友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阮玉烟抿了抿唇,退出了画卷app。
等待法务部发稿的时候,汤圆也被司机接到了医院。
一见到她的阮姐姐,汤圆就翘着腿三两步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阮玉烟的怀里:“阮姐姐……那些人好凶,他们陆姐姐!我好害怕,陆姐姐也好怕……”
“没事了,都没事了,”阮玉烟让她的脑袋靠在颈窝里,抚摸着她的后背,“医生正在给你陆姐姐治疗,她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么?”
汤圆眼泪八叉地抬起面孔,抽嗒着鼻头哭道。
阮玉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当然。”
汤圆的眼睛转了转,好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声道:“我觉得那个人的大坏蛋很眼熟。”
阮玉烟略一挑眉:“你认识么?”
“我不认识,”汤圆摇了摇圆脑袋,然后又咬着手指回忆道,“我就是在福利院里见过他。”
这有些出乎阮玉烟的意料:“你见过他?他当时在福利院里干什么?”
“他好像是在和秦老师话……”
汤圆回答道。
秦老师……那不就是秦城。阮玉烟早就想到这件事肯定和秦家人有关,但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果汤圆没有记错的话,那答案可真昭然若揭。
阮玉烟给汤圆买了零食和饮料,用来安抚被吓坏了的家伙。正在哄孩子的时候,法务部那边来了消息。
她登上画卷app,见ctm的官方账号发布了声明,证明了陆漾和蕉下鹿是同一个人。
网络上的舆论瞬间就炸了,无论是那些被煽动了正义情绪的路人,还是故意搅浑水的水军全都被了脸。有几个大v曾经信誓旦旦地蕉下鹿平时对素人有多不客气,还煞有介事地编出了几段子虚乌有的黑历史。
现在好了,蕉下鹿就是陆漾,都是一个人的画当然像了,抄袭的法自然不攻自破。
至于那些什么蕉下鹿指使粉丝网暴陆漾,就更荒诞了。我指使自己的粉丝网暴我自己?要是连这也信,那多少是有点毛病。
事到如今,网友们也都反应过味来,已经有人怀疑那个最开始实锤抄袭的人了。
阮玉烟也点进了那个人的主页,见他主页里虽然有几条动态,但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个号。
开司机送来的电脑,阮玉烟开始查这个账号的ip。
这个地址……阮玉烟觉得看起来很是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的,只好先记了下来。
app上的言论已经变了内容,一些有良知的网友还在为之前辱骂陆漾和蕉下鹿道歉。而且经过阮玉烟的授意,法务部还把陆漾挨的事情写了进去,于是网友们更加群情激愤。
这明显就是有人一手策划的嘛!先在网络上攻击鹿,然后利用大家的正义感,在现实里把鹿成重伤。
要不是有这份声明,大家现在还在觉得陆漾是个抄袭的劣迹画手,被人了也会觉得他们得好。
好在目前的舆论已经被一纸通稿扭转过来,除了身体的病痛,漾漾不用再经历名利上的损害了。想到这里,阮玉烟微微叹了口气。
“阮姐姐不要难过,”汤圆抹了把眼泪,“陆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这孩子还挺懂事。阮玉烟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将她搂在怀里,一大一一起等着陆漾的消息。
幸好她们并没有等太久。
晚一些的时候,就有护士从急救室里出来。阮玉烟赶紧紧张地站起了身,很期望护士能给自己一个答复,可是又怕她得到的答复是陆漾有了什么三长两短。
阮玉烟几乎快要忘记呼吸了,只听护士笑着道:“您放心吧,伤员已经脱离了危险,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陆漾没事……陆漾没事!阮玉烟身子一晃,差点当场跌倒在椅子上。她本来想笑一笑的,没想到表情一动,就不由自主地往哭的样子上走。
她捂着脸坐在长椅上,双肩因为后怕而不停颤抖。
她无法想象,如果护士带来的消息是陆漾不在了,她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幸好现在都没事了。
与阮玉烟的体质正相反,陆漾的身体痊愈得很顺利,连临床经验特别丰富的老大夫都,陆漾的伤口好得比一般人要快一些。
到底是年轻,身体好,阮玉烟这样想道。终于放下心来。
那边的治疗还得继续,阮玉烟又舍不下陆漾,只好和陆漾自己那边的会议事务还没有忙完,每天清就出发,半夜才回来。回来之后也不回家,直奔医院,在病房里面守一夜,第二天陆漾还没醒,她就又走了。
看着阮总折腾得每天睡不好觉,陆漾都心疼了:“我没事的,您不用每次都过来,夜里好好休息吧。”
“你才是受伤的人,还来担心我,”阮玉烟沉沉地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累,只是想多看看你。”
好在陆漾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过了半个月,阮玉烟那边的治疗快要结束了,陆漾恢复得偶尔也能下地走走,阮玉烟就问院方,能不能让陆漾回家养伤。
还是家里方便,而且待起来比较舒服。还有汤圆,这几天怕给陆漾添麻烦,阮玉烟找了个阿姨带她。等她这边忙完,陆漾也回了家,就可以把汤圆也接过来。
下午,院方就来和阮玉烟沟通一些注意事项。陆漾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家了,可是越听越失落:这要求也太多了,还要有一些设备,我家就是个出租屋,怎么可能有这种条件呢?
她偷偷拽了拽阮总的衣角:“算了吧阮总,太麻烦了,我家里都没有这些。”
阮玉烟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本来也不是回你家,是回我家。”
陆漾惊怔地涨红了脸,正想那太麻烦您了,却被阮总先攥住了手:“照顾你不是什么麻烦事,听我的安排,好么?”
陆漾心里暖融融的,将脑袋靠在阮总的臂膀之上,软乎乎地点点头:“谢谢阮总。”
去阮玉烟家里,最兴奋的就是汤圆。她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一进屋,就楼上楼下地跑个不停,实在累了才停下来。
陆漾惦记着阮总的身体也不好,要自己背包,阮总却怎么也不答应。
把东西都安置好,晚上简单吃了点外卖,又哄汤圆睡着了,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阮玉烟问陆漾:“你现在可以洗澡么?想洗的话去二楼洗就好。”
一提到要用别人家的浴室,陆漾还有点不好意思:“啊……我可以用您家的浴室吗?”
“当然,这里的一切你都随便用,”阮玉烟拉住她的手,趁机在她耳畔道,“最好洗得香香的。”
陆漾脸颊微红,抿嘴一笑,轻轻推开了阮总,去洗澡了。
阮玉烟在隔壁书房摆弄电脑,正在敲一份文件,就听见隔壁传来淅沥的流水声。
是陆漾在洗澡。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见了一点水声,陆漾洗澡时的样子就浮现在阮玉烟的脑子里。
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就会出现陆漾白皙的脖颈,细腻的腰身,圆润的双肩……
可恶。阮玉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凉水喝。
可能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家里和平时不一样,有一种飘然的暗香在缓缓浮动。
怎么会这样?阮玉烟逼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当她重新坐到电脑前面,却看见屏幕中居然是陆漾在浴室里洗澡的剪影。
“唔!”
阮玉烟手中一抖,水杯里的凉水洒了出来,顺着肌肤的纹理缓缓流淌,漫过她蓦然上下滑动的咽喉骨节。
等她再看,才知道刚才是幻觉,屏幕里除了她敲的那份文件,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她冷静不了,却必须得冷静。她想抽烟。
指尖刚碰到烟盒,就看见陆漾从浴室里出来,在书房门口探出了腰带。
这次是真的。
阮玉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洗完了。”
“嗯,”陆漾从门口走进来,像鹿似的歪着脑袋,“您要去洗吗?”
陆漾只围了一条浴巾,也不知道内裤穿了没有。莹润的水珠顺着象牙雕琢般的肩头滑落下去,乌黑的长发被包了起来,但还是有几缕贴在脸颊上,更衬得陆漾肤白似雪。
少女的皮肉肯定比阮玉烟这个年纪的要嫩很多,像一块豆腐似的,连露珠掉落的声响都能震得皮肉一颤。
阮玉烟暗中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陆漾不知道自己在阮总心里引起了多大的波澜,还嫣然一笑地问道:“您怎么啦?这样看着我。”
话音未落,却见阮总猛然站起身来。
陆漾疑惑地看着她,见自家阮总一言不发地拐进了浴室。
是要洗澡吗?可是看这架势也不像啊……陆漾奇怪,也跟着进了浴室。
没想到一进浴室,就看见阮总整个人都浸在浴缸里面,双手捂着面孔。阮总的白衬衫和黑西裤都没脱,浴缸里却放满了水。
陆漾靠近一摸,水很冷,吓了一跳:“您在干嘛呀?心感冒了!”
听见陆漾的声音,阮玉烟才想起自己忘记关门了,只好无力地道:“离我远一点。”
陆漾一怔:“为、为什么?”
话出了口,阮玉烟才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又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在这里,只是我有点难受,怕伤了你。”
陆漾越听越迷糊,更不能走了:“您难受?哪里难受,来给我摸摸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着,就伸手去碰阮总的额头。
阮玉烟推开她:“我了不要靠近我!”
语气似乎有些怒意。
陆漾心里咯噔一下,只好垂着脑袋道:“好,我走就是了。”
没想到一看见她这个样子,阮玉烟反而慌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漾漾,我……”
陆漾瞬间心软,又折了回来,想扶阮总起来。不料指尖堪堪碰到阮总的手,就猝然被抓住了手腕。
“阮总!”
陆漾惊呼一声,紧接着整个人都跌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很冷,她想要出去,却被阮总从背后狠狠地抱住。
陆漾莫名地害怕起来,今天的阮总好反常。
就好像陪了她许久的金毛大狗狗把伪装一脱,告诉她自己其实是匹狼。
阮总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低沉的声音在陆漾耳边响起:“漾漾,我最近总是患得患失。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会失去你。”
“您是傻瓜吗?”陆漾像是哄孩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您知道我不会离开您的呀。”
阮总的脑袋抵在她的后背上:“可是我怕,我没有安全感。”
陆漾哭笑不得:“那怎么办呢?”
没想到下一秒,阮总居然把她按在了浴缸内壁上,她被囚在阮总的两臂之间,既没有挣脱的力气,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做了阮总的俘虏。
“您要干嘛……唔!”
陆漾惊恐地问道。
话音未落,阮总的唇已经咬住了她的耳垂。
阮总没有松口,就这样咬着她沉声道:“我要占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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