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看着透亮镜子中的自己, 以往那个活泼话多、硬装可爱的碧荷似乎远去了。

    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眼睛是那么有神，不管是微眯着，还是睁大, 都瞬间让人感觉到了活气。

    猫一般的眼, 灵动妖娆；少女独有的丰润又饱满的脸蛋, 巧却涂了满红的嘴唇，微微一撇，不用太多的表情和动作, 就能体现出的生动和敏锐。

    宋溶看着这妆，还算满意：“这算是第一遍试妆，碧荷姑娘觉得如何？要是还有什么想要达到的效果就跟我，后续咱们慢慢试。”

    碧荷笑了笑, 心中好像有万丈光芒，驱散了一直隐在心中的些许自卑和迷茫：“很好了！我从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

    牛妈妈要的碧荷是伶牙俐齿、能会道的碧荷，是金陵第一的碧荷；芸彩楼里其他姑娘眼中的碧荷是不能言败的引导者。

    只有碧荷自己心里知道, 她还是那个在雪夜里孤寂寻一条活路的姑娘，只是现在甚至少了以往有的一分勇敢，只沿着牛妈妈给她指好的方向，茫然地走着。

    如今看见镜子中全新的自己, 碧荷心里突然感觉像是放下什么包袱, 干什么要逼自己做矫情可爱的表情，为什么要去在乎金陵第一的姑娘到底是谁？

    碧荷脸上一贯有的甜美笑容淡去，就像她的酒窝。

    她原本是没有酒窝的，只是练习怎么笑得令人开心的时候偶然发现，先用舌头抵住上颚，再抿起嘴，最后露出牙齿, 这样就在一侧有了淡淡的酒窝。

    有才子格外喜欢她这个硬挤出来的酒窝，曾写诗文赞曰：“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日长春困下楼台。”

    碧荷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冷漠、肃厌，眼睛柔媚却带着冷意，好似以往的甜腻笑容、做作娇嗔是另一个人。碧荷稍微动了动，眉眼又瞬间泛上狡黠。

    仅仅只是妆容的变化，一样的表情就像是有了别的含义。只是撒娇嘛，还带着勾人；只是生气嘛，又透出委屈来。

    碧荷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来，是初极狭之后仿佛若有光的希望。

    在筹划八进六半决赛的同时，宣传工作也不能落下。

    谭以为了给铺子更好的宣传效果，特意更换了新的投票方式。

    原先是通过购买入场券的方式来给心仪的姑娘投票，一文钱一张的票也只是赚个人气，扩大知名度罢了。

    现在比赛在整个京城都有名了，那就是到了货真价实给铺子带来收益的时候了。

    通过购买谭家胭脂铺的货来换取相应点数的投票券，也就是在规定时间内购买了一支价值五钱的口红，可在结账时换取相应五百点的投票券。

    这么一来，比赛时的氪金程度大幅度提高了，对姑娘们的人气值也跟容易区分。

    不过，为了保持比赛现场的热烈气氛，谭以也不算放弃一文入场券的投票方式，可在现场临时购买入场券，相当于一点的投票券，给姑娘们追加人气。

    谭以把手里的投票方案看了又看，忍不住唾骂自己的黑心，选秀玩到最后果然还是有钱人的游戏啊。

    谭以转念一想，金陵本来也就是达官贵人才去得起的地方，劳苦人家哪来的闲钱会去听曲呢。

    距离半决赛正式开始的前十日，谭家胭脂铺公布了新一轮的投票方式。

    看到布告栏上新张贴的告示，早在底下守着的厮们记下内容就赶紧回去报信。

    张汀最近在书院用功读书，马上新一期的比赛就开始了，他得抓住这空挡好好学会儿，到时候还得去给冰闲姑娘加油喝彩。

    就在这时，舍友急急忙忙回来了，满脑门的汗，一回到书舍灌了一大杯的白水。

    他看到张汀还一心沉浸在书海中，犹豫着要不要和他。

    “看你着急的样子，是有什么比赛的消息吗？”张汀注意到了，放下手中的毛笔问道。

    “确有消息，新的投票方式出了。”舍友把投票机制给张汀解释了一遍。

    张汀皱了皱眉：“看来咱们又只得捧个人场了。”

    舍友：“嗯，咱们到时候买张入场券去看看冰闲姑娘就行，再多的也无能为力了。谭家花了这么多心思筹备比赛，赚点银子也无可厚非，咱量力而行也就罢了。”

    这边囊中羞涩的书生拿不出太多银子，只能过过眼瘾被动接受结果，那边却有财大气粗的欢喜这样的法子。

    “早这样不就行了，咱们得快点去铺子买，听每日出的货还是限量的，去晚了就买不到了。”魏盼鸿并一群姐少爷们聚在一块儿商量。

    “是呢，这下可省了事了，像往常那样一文一文地买，真是太繁琐。直接买套装，一套就十贯钱，那就是万点的票了。”

    “咱们得商量商量，该买多少合适。二米是复活赛上去的，不知道比起其他的姑娘有没有优势。”

    “是啊，要不先买个五万的票试试？我去听听其他姑娘们那边大概会买多少。”

    “唉，可能不太乐观，我妹妹喜欢冰闲，就我知道的，她应该会买至少七万的票。”魏盼鸿叹了口气。

    “都是兄妹俩，咋你的零用比你妹妹的少呢？”有人好奇问道。

    魏盼鸿脸一红，狡辩道：“那是我让着她，可不是我调皮捣蛋被我娘扣月钱。”

    众人：……

    各位姑娘都在紧锣密鼓筹备新一期的比赛，白天聚在谭府试妆彩排，晚上还得见见顾客，拉一拉票。

    这么多美人，谭以自然不能放过绝佳的拍照机会。

    秋烟仰着头让妆娘点上红口脂，眼尾下垂，背后是凌乱的众人背景——美人上妆图。

    二米带了云片糕来，偷偷藏在荷包里，不让牛妈妈发现，背着大家伙时不时咬上几口，吃得脸蛋鼓起——娇女食糕图。

    凝潇忙里偷闲，趁着妆娘们给其他姑娘上妆，拿出了书窝在角落里看，还没梳好的头发在额角垂下几缕——美人执卷图。

    谭以就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欢天喜地地来回转悠，不时听见系统截取成功的提示音。

    到现在，系统截取图像已经越来越挑剔了，以往光是谭双一人便能截到几张，如今却一定要新人才能截取，成功率大幅度下降。

    幸好办了这场比赛，能够和这么多漂亮的姑娘相处，谭以庆幸地想着，点开脑中的【成就】页面，已经是闪亮辉煌的一片，再点开详情，便是当时的图像。

    获得奖励也颇为丰盛，新品有高光、修容、遮瑕、散粉，还有一些腮红香水。

    谭以：系统这是知道比赛需要更加专业的化妆品了啊，果真贴心。

    就这样忙忙碌碌，很快便到了八进六半决赛的时候。

    还在布置场地，早已经有观众们在外围等候了。今日的一品居单间和大堂座位的价钱卖出了新高，最佳观赏点比如窗边和楼梯口卖了百两银子，让魏娘子赚得盆满锅满。

    “唉？今儿个怎么不铺红色提花绒毯了？”有人看着不一样的布景有些好奇。

    “喏，你瞧那儿，还挂了老大的几幅画，可惜都被布蒙着看不清。”

    “这花样是越来越多了哈，我这一文花得值。”

    平台换成了偏深色的原木台子，原本覆盖的提花绒撤下；谭双和陈仙依赶工肝出来的八幅一人多高的姑娘们画像也被分列两旁，等待被揭开面纱。

    这期的半决赛主题是“颜色”，每位姑娘将身穿不同颜色的衣裳，搭配风格迥异的妆容来展示自身。

    秋烟，尖晶玉红，类似正红色的一种色彩，配上秋烟的妩媚正是相得益彰。

    二米，蝶黄，鲜艳略带橙的黄，活泼俏丽，很符合二米的性格。

    凝潇：蔻梢绿，沉静典雅的绿色，正适合凝潇的知性冷静。

    冰闲：菊蕾白，是名贵菊花玉翎管最中心的花蕊颜色，偏带一点点的嫩黄，把冰闲的清冷衬出些许稚怜。

    月夕：藕荷色，淡淡的粉，是藕粉久藏稍氧化之后的颜色，和月夕一样娇嫩可爱。

    筠之：涧石蓝，山谷中湖面的蓝，明粹动人，筠之的贵气丝毫不被这样耀眼的蓝压制。

    还有两位分别为松烟墨和龙葵紫，总共八种不同的色彩，找的满冉眼睛都快要瞎了，从传统画里找出既适合姑娘们性格妆容还要鲜明的颜色可不容易。

    碧荷作为嘉宾，首先上台为大家弹奏了一曲拿手的琵琶，也是为后续姑娘们出场热热台。

    碧荷的新面貌也让大家吃了一惊，尤其是之前见过她的顾客，简直认不出来是她。

    “这是碧荷？？是我太久没去芸彩楼了？碧荷不是和二米差不多的性子吗？”

    “嗯……可能也为了比赛换了妆容？我看不出来。”

    “好看很多啊，可以投碧荷不？我喜欢话好听又漂亮的姑娘。”

    “切，你啥都喜欢！”

    每位姑娘出场前，台子边上的画像便会落下遮掩的面纱，露出真容，恰好和本人两相呼应，让下头的群众简直不知道看哪位美人好。

    这些画像会在比赛结束后，由谭家胭脂铺送给每位姑娘中氪金最多的支持者，算是一份独家周边。

    按照抽签顺序，姑娘们做好最后的检查工作就开始一个个上场了，展示一圈，由五位评委们依次点评，就轮到下一位姑娘出场。

    流程和组赛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群众们对这也十分熟悉了，欣赏一番姑娘们的美貌，听听评委的法。

    “我这回倒听听霄玉咋，上次简直把那位姑娘气得半死。”

    “哈哈我也记得，这几个评委也太逗了，玉西肚子里墨水多出口成章，霄玉总是一针见血得罪人，魏娘子缓和圆场，刘长涛纨绔一个就知道好看，只有楚青栀认认真真点评哈。”

    “实不相瞒，老夫正是为玉西而来，之前的诗文居然没人记下，简直暴殄天物！”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身穿色彩各异衣裳的姑娘们次第而下，衣裙纷飞，巧笑倩兮，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大家看到自己支持的姑娘兴奋不已，这么多天总算见着了，这比赛之间隔的时间也太长了！

    姑娘们就快走到最后了，谭以在一旁看着放下了心，这第一场半决赛还算顺利吧。

    不过事实证明，谭以放松得太早了，就在她走下一品居，算统计票数时，突然听见人群的一片惊呼——

    最后一位出场的姑娘月夕冷不叮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