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邓 ~……
“这是我们铺子的谭以谭掌柜。”于金瑶很有眼色, 向几位商人介绍了东家之后便退下了。
谭以与众人一一过招呼,寒暄了几句,邀请他们去后头厢房详谈。
万开济不动声色地四处探看, 眼珠子却不胡乱瞟, 只微微侧头用余光便将布置装点看了个分明。
侍立的丫鬟们上了茶盏点心, 留下满冉在旁记录,一一退下。
“不瞒谭掌柜的,鄙人是临安人, 这些年走南闯北做些生意以养家糊口,身旁也有不少兄弟都是信得过鄙人的,这几日在京城,让我开了眼界, 谭掌柜不愧是胭脂铺的领头啊,果然厉害。”万开济一张巧嘴,笑容亲切, 又吹又捧间毫不费力便拉进了关系。
谭以自然又是一番回捧自谦,只不敢当。
万开济与同伴们对视一眼,这掌柜的倒是沉得住气,丝毫不接茬。
“谭掌柜, 您这胭脂水粉是京城里头一个的, 我在江南也从未见过如此新颖的胭脂。鄙人想与您谈一桩生意,您看如何?”万开济索性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口想要进些货物去南边售卖。
谭以仔细地听了,到底就是个倒买倒卖的活计,利用大昭天南地北往来不便的情况,专门将新奇的货物来回贩卖,以从中赚取利润。
这样的活儿有利有弊, 虽然不用设立作坊生产,减轻了投资成本,不过如今大昭基础建设落后,道路不通且运输时间极长,会有货物堆积从而卖不出去的窘况。
谭以之前做铺子定位规划时,就因为这个原因决定,将铺子大本营设立在封建王权集中地的京城,而不是选择四面开花的方式。
不过如今有现成的经销商找上门来,倒是不妨一试,反正她也不会亏。
“嗯,万老板您的想法我大概了解了。”谭以思量道,“如今您也看到了,我这铺子人气挺旺,很多的胭脂都是限量售卖的,主要就是作坊那儿人手不够,暂且拿不出太多的货给您。”
谭以这话就是商场中忽悠人的了,在选秀结束之后,来铺子里购买的客人已经比往常少了很多,主要之前为了投票囤积了不少的胭脂,少爷姐们的荷包大部分都被谭以榨干了,日常能买一些,但想要大规模的购买怕是要好久之后了。
谭以这样,是想探探万开济的心里价位,为自己争取些主动权。要是成了自己又能赚上一笔,就算没成,顶多再花些时间罢了。
万开济脸色微沉,他当然知道自己送上门做生意,免不了会吃些亏,但他没想到谭掌柜居然根本没分销的意思,这就有些棘手了。
“谭掌柜,咱们做生意讲究一个称心嘛。我们兄弟几人大老远从临安赶来,就是听了谭掌柜的大名,您也别一口回绝,再考虑考虑。”万开济也满口胡话起来,这做生意脸皮薄真是做不来的。
谭以装作为难的样子,道:“万老板,我也知道您是实诚人。您的也对,做生意要讲诚心,得让我瞧瞧您的诚心嘛,口无凭。”
万开济听出了谭以的意味,不是不能谈,要看能不能给出合适的价码。
只要能谈就行,万开济一鼓作气,将自己想要的了。
他想以市场价五成的价格购买谭家胭脂铺的胭脂,会随他的商队一路送到南面售卖,并且每月谭家需按时提供相应的货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谭以听完,忍不住笑出声:“万老板,这样做生意是没意思的。”
完,谭以端起了茶盏喝了口茶,隐晦的送客之意。
万开济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坚持,立马松口可以再谈,这只是他初步的构想。
谭以也不客气,只能原价购买,每月提供的商品也由谭家做好单子,万老板只管售卖出去。
场面暂时陷入僵局,两人的条件都有些苛刻,接下来只看谁能沉得住气,谈下来更有利于己方的条件。
经过一番激烈的协商探讨,寸土必争的谈判架势,满冉记得手酸,几人连茶都喝完一壶。
满冉不得不佩服自家谭掌柜的,一人稳坐钓鱼台,气定神闲,面对数位年长几十岁的老板还能不落下风,死死守住价位和条件,还能钓住对方,没有陷入无法进展下去的局面。
万开济心累得喝了口茶,与同伴们商量了片刻,算是勉强与谭以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
谭家会以市场价八成的价格卖予万开济货物,同时每月分销的总价值量要在固定范围内,初定为一千两银子到一千五百两银子之间。
也就是,谭以每月至少能够收益一千两银子。这些胭脂由万开济负责售卖,无论行情如何,都要从谭府这里进至少一千两的货;若是卖得好,万开济也最多只能从谭以这拿到一千五百两的胭脂,多了没有。
这就防止了两方的利益受损,既保证了每月谭家的最低售货量与最高供货量,也确保了万开济每月有稳定的货源,算是合作共赢。
大的关键点谈妥了,剩下的都是问题,什么每种化妆品的供货占比,交货时间,付款方式,唯一指定经销商,不得遮掩谭家的招牌,不得盗卖,若终止契书需提前一月协商,无故违约需违约金,不可抗力下的责权交割等等。
这些问题还需双方改日进一步进行谈判协商,最后达成契书合约,到官府衙门备案登记。
为了这件事,谭以和满冉忙得不可开交,每处都要细细斟酌,争取不留下含糊空间,最好对己方有利些。
谭以再次感叹,她手下的人还是太少,培养了这么久满冉已经能独当一面,也该继续搞新一代人才培养了,再这么高强度工作下去,她迟早得累死。
半月后,万开济拿到了第一批货物,满载了整整一船,恰好可通过京杭大运河顺流到达临安。
万开济雄心壮志起,看着江水涛涛,心里想着他万开济总是有些运道的,此趟京城之行一石二鸟,定要做出个名堂来!
对于京城居民来,比赛结束之后的日子略微有些无聊,习惯了每旬有新鲜比赛可看,对于出现的各种细节都可以与旁人谈论好久,不太熟的人见了面还可聊几句暖暖场面。
京城最南边,都要靠近城门口的一处破落屋子里,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在生火做饭,一边的木板床上还躺着骨瘦如柴的一位姑娘,头发黄黄,瞧着只有五六岁。
“哥哥,我不吃药了好不好。”女孩脸色苍白,还在不停咳嗽。
男孩手脚利落地熬好了一锅粥,是一锅粥,其实盛起来也只有一碗较稠的粥,一碗满是米汤的粥。
“什么胡话?起来喝完粥就吃药,还有最后一帖药,一会儿我就去回春堂买。”男孩又从吊在房梁上的竹篾篮子里取出半个白煮蛋,心掰了一粒尝尝,还没坏,剥了壳放进浓稠的那碗粥里。
女孩看见,眼里有了点泪水,艰难地坐起:“哥哥,药太苦我不想喝了,别再买了,还是去买米吧。”
男孩干脆不话了,拿着调羹喂了妹妹大半碗粥,最后一点她死活都不肯吃了。男孩知道每次最后的半碗妹妹都会留给他,怕他吃不饱饿肚子。
囫囵把粥喝完,男孩把嘴一抹,又喂了她喝完药,道:“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出去挣钱给你买药,要是不舒服了就大声喊旁边的卢婶子,让她帮忙跑一趟来码头找我。”
完,他往脖子上套了条破烂的汗巾就往码头搬货去了。
今日的码头仍然很热闹,男孩身子又伶俐,瞅准往人群里的缝隙一钻就挤进去了。
“唉!邓来了,今儿个有江南的行商要上货,你去搬那个胭脂,有一整箱的,也有几样零散的,轻便,心些别摔都是贵重货什。”老大耳朵上夹着支三文笔,招呼男孩往那边去。
男孩,也就是邓,点了点头,撸起袖子就开始搬货。
协议生成的第一趟货,谭以特意前来照看着。万开济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喊一旁监管的厮警醒点。
“万老板,最近几日天气好,无大风大雨,定会一帆风顺到临安。”谭以道。
万开济哈哈大笑几声:“多谢谭掌柜吉言了!”
二人正着话,却看见不远处搬货的脚夫起了争执,隐隐还传来一股熟悉的芬香。
谭以眉头一皱,已经闻出来是花露水的味道,和万开济前去查看。
万开济走进,一眼便看见一瓶绿汪汪的花露水摔破在地,琉璃瓶碎了,淌了一地。
万老板心碎,这一瓶他买来就是八钱银子,运往临安至少能卖二两,这一来二去、四舍五入就是没了三两银子!
万开济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压住心痛,状似沉稳地问道:“这是怎么了?管事的呢?谁摔的站出来。”
脚夫老大连忙赶来,看见这暗道不妙:“老板,我是这的管事,准我问问情况。”
“怎么回事!邓,你来。”老大板起脸,指着邓让他话。
邓慌乱中被揍了一拳,脸颊乌青,道:“老大,我好端端在搬货,突然王哥忙里慌张过来,把这瓶碎了的水往我脚上一扔,然后大叫起来是我偷了,拉扯下摔碎了。”
被叫做王哥的男子立刻喊冤:“明明是这子想偷,揣进怀里,被我瞧见了,我拉了他一把没想到摔碎了!”
老大头都大了,这事不管是谁干的,总归是他手下招来的脚夫,真是倒霉了。
“老大,那子最近正缺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偷东西也是有的,还想栽赃到我头上!”王大声嚷嚷着,惹得来往的脚夫们暗地里看热闹。
万开济眉头一蹙,道:“行了,谁摔的谁赔钱,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赔个一钱银子也就罢了。都实诚些,自个儿站出来。”
俩人都站着不动,王昂着头撇着嘴一副不干我事的样子,邓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开济有些恼了,再次开口:“有谁看清楚了?我不想冤枉好人,要不然你们二人一人赔一半!”
王一听还要赔一半,慌了神:“老板,真是他这兔崽子想偷摔碎了,我可是好心把他拉住,可不兴污蔑好人的啊!”
老大也有些着急上火,看着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谭以在一旁看了许久,突然插嘴道:“我看那位兄弟好像有话要。”
邓抬起头,看了微笑着的谭以一眼,对万开济:“老板,是他偷的,不心摔碎了,遮不住味道,便想法子栽赃陷害我。”
又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胸口处,道:“他把瓶子藏在这里,一定还有痕迹在。”
老大一听,立马上手扒开了王的短褐,果不其然,靠近胸腹处还有一楚绿汪汪的油迹还带着熟悉的香气。
这下水落石出了,该赔钱赔钱,万开济不高兴他不仅手脚不干净而且想陷害别人,让他等价赔偿。
这的波澜不起眼,很快一船的货装完,万开济与谭以辞行便风风火火往临安去了。
谭以随意在码头转悠了一圈,夕阳西下,看着水波粼粼的景色还挺美,正要回铺子,在码头入门处碰见刚才的邓。
邓看着着实不大体面,瘦瘦一条,穿着破烂短褐,脸上还带着伤,裤腿一只高一只低地挽着。
他喊了一声谭掌柜。
谭以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您还要厮吗?我可以卖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