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楠不理解的眼神中, 江停风沉默了许久，才又道:“我可能……没法坚守婚姻。”

    “你放屁。”沈楠忍不住爆了粗口，“什么叫坚守不了婚姻, 你一个现代人，居然这个。”

    “我在现代也不是什么好人。”江停风苦笑，“其实我骗了你，在现世，我并不是什么财阀富二代, 我就是个花花公子, 每天浪迹于酒吧，舞池。在现世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结婚, 因为我爸就是个烂人, 辜负了我妈, 我是他儿子, 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沈楠看清他眼中的痛苦与挣扎，“你现在……不是很好吗？”

    如今身在古代，难道不必现代更方便，可他一不逛窑子，二不去花楼, 这就明他跟现代不一样了。

    “可这不是婚姻，”江停风, “你想想我那个便宜爹。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 是没法儿改变的。”

    他没想过结婚，也觉得自己受不住婚姻。

    “那你是想放弃荞？”沈楠问。

    良久的沉默后，江停风点了点头，“她值得更好的。”

    “哐啷……”

    外面忽然响起杯盘碎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沈楠想起方才顾荞要去给江停风做点吃的。

    “遭了。”

    话音落，沈楠便急忙追了出去，江停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起身要追，却终是停下了脚步。

    既然选择放手，就不要再有这些令人误会的举动。

    他叹了一口气，颓疲地闭了闭眼。

    陈家前院此时人正多，顾荞不想再别人面前太过失礼，跑了几步，终是停下了脚步，靠着一堵矮墙，缓缓蹲下身来抱住了自己。

    她最怕的，终究是躲不过了。

    “荞荞。”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顾荞，沈楠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本来这事可以循序渐进地告诉她，结果现在……这是最惨烈的方式。

    没有什么比听到心上人亲口告诉要放弃她更杀人诛心的。

    顾荞就那么哭着，沈楠就那样心疼地看着，好半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了顾荞的脑袋。

    “别哭了。”顾琬琰温声，“哥带你回家。”

    如今天色已经黑了，回顾家村也不安全，顾琬琰便带着沈楠她们回了巡抚府。

    顾荞在马车上哭累了，回来连晚饭都没吃便去睡了，饭桌上，沈楠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米饭，好看的眉毛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好好吃饭。”顾琬琰。

    “哎呀，你这可怎么是好。”沈楠叹了口气。

    这一边是妹妹，一边是朋友，如今闹成这样，她这个中间人两边难受。

    顾琬琰原本是想吃完饭在和她谈这件事的，但看沈楠如今这状态，这事儿想不出办法怕是饭都吃不安生。

    他夹了一块子菜放到沈楠碗里，“其实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嗯？”沈楠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江停风哭了。”顾琬琰。

    当时他人就在沈楠他们隔壁，房间隔音虽好，但她耳力更好，所以隔壁了什么，他听的一清二楚。顾荞跑走后，他也追了出来，却意外看见了那一幕。

    “其实他跟之前的我一样，自己钻进了一个怪圈，自我封闭，自我怀疑。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害得心爱之人万劫不复。”

    顾琬琰叹了口气，“他现在需要的，其实就是有个人能拉他一把，或者……逼他一把，逼他看清自己的心，知道有些人，是一生不可错过。”

    当年他也矛盾过，纠结过，只是那天看着沈楠挡在他前头不让官差带他走时那个奋不顾身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懦夫。

    为了那什么狗屁的命数，自己躲着乌龟壳里，然后肆意伤害心爱之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需要点东西来刺激一下，才能破桎梏，从乌龟壳里出来？”沈楠眼睛亮晶晶。

    “嗯。”顾琬琰点了点头，见她那一双星眸滴流乱转，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吃饭，至于其他的，吃完饭再想。”

    次日清，沈楠顶着两个黑眼圈早早起了床。

    昨晚他想了一宿，也没想到有什么能把江停风从他那双重封印的龟壳里拖出来的方法。

    梳洗完毕去了饭厅，路上刚好碰上了顾荞。

    丫头估计是哭了一晚上，两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看见她，也只是恹恹地了个招呼，整个人没精采的。

    “荞荞，吃完饭后，咱们去逛街吧。我听你哥，城东有异域商人在那边摆摊，咱们去看看呗，听还有好看的杂耍呢。”

    “不想去。”顾荞。

    一向爱热闹的丫头连杂耍都不去看了，沈楠就更加不敢留她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了。

    “哎呀，你就陪我去吧！”沈楠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你哥他还有公事要忙，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去嘛去嘛！”

    顾荞遭不住沈楠的缠，最终只得答应。

    顾琬琰知道她俩要去玩，暗地里派了人跟着，免得出危险，“你们先去，等我处理完了事情，就去找你们。”

    他将自己的钱袋子递给沈楠。

    “好嘞！”沈楠垫着那沉甸甸的一团，笑得跟朵花似的。

    虽然自己也有钱，但她就是喜欢顾琬琰为她毫不犹豫掏钱的动作。嘿嘿!

    城东里巡抚府有点距离，两人坐着马车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很热闹了。

    一大群衣着奇特，长相奇特的外域商人，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汉话，在推销着自家的商品。

    都是些外域的玩意儿，沈楠看着新颖，拉着顾荞买了不少，算回去送给村里的娃娃们玩。

    两人逛累了，找了一家茶楼喝茶歇脚。

    “夫人，大人过来了。”跟在她们后头替她们拿东西的车夫凑到她跟前低声。

    沈楠朝着车夫的视线向下望去，果然看见了人群中的顾琬琰，而且他后面，还跟着江停风。

    在街上逛了一圈，顾荞的心情才总算好了些。看着正就着茶吃点心的顾荞，沈楠目光一凛，温声道:“荞荞，你先吃，我有点事，下去一趟。”

    顾荞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江停风看着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的沈楠，一时觉得有些心虚。

    他今日去巡抚府寻顾荞，结果被告知她俩出去了，正巧碰上顾琬琰兴冲冲地出门，他就瞧瞧跟着寻来了。

    “你来干嘛？”沈楠问。

    其实来就去，要不是他先招惹顾荞，事情也不会成现在这个地步。

    你跟人家暗送秋波的时候欢欢喜喜，这会儿一谈到结婚，就开始推三阻四，各种找借口。

    简直就是渣男行径。

    “……荞荞。”江停风没有回答沈楠，而是看向了她的身后，沈楠回头，果然见顾荞站在不远处的门口。

    他看向车夫，对方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就是个下人，人荞荞姐想下来，他也拦不住啊！

    “你想什么？”顾荞缓缓走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停风，似乎是想看进他的心里去。

    “我……”江停风沉默了片刻，对上她的眼睛，“对不起。”

    “就只是这个？”顾荞冷笑，“难道你就没有……”

    “沈娘子，顾姑娘。”

    顾荞话未完，就被人给断了，这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张承宣。

    “沈娘子，顾姑娘，你们怎么也在这啊！”张承宣声音中透露着喜悦，与此时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他十分亲昵地挤到二人中间，朝着顾琬琰微微点头后继续道:“刚好我买了许多玩意儿，现在给你们好了。”

    “我爹下午要带我去收账，我怕是又不能去顾家村了。”他嘟囔着，将手里大大的盒子塞给了顾荞。

    “对了，你们还没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

    少年，你也没给机会让我们啊！

    沈楠笑了笑，“听闻今日这里有杂耍，特地来瞧瞧。”

    “那你们怕是来得不巧，我方才听那杂耍班子的少班主摔了，怕是七八天都开张不了了。”周承宣。

    “不如这样吧，”他提议道:“我带你们去我的庄子上瞧瞧，我养的荷包牡丹开花了，可漂亮了。”

    周承宣用希冀地眼神看着他们，顾琬琰自然是随沈楠的意思。

    “我都行，你问问荞荞愿不愿去。”

    没想到沈楠会把决定权交给她，顾荞疑惑地看向她，就见沈楠朝自己眨了眨眼，然后又眼神示意了下江停风。

    虽不明白她是何意，但想着沈楠总不会害他，她应答道:“那就去看看吧！”

    “太好了。”总算可以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的花房了，周承宣高兴地差点蹦起来，“那咱们快走吧，车夫就在前面等着呢。”

    他高兴地伸手去拿顾荞手里的礼盒，也顾不上看人到底放手了没，拉着就跑，顾荞一个不设防，直接连人被他扯走了。

    那礼盒的带子不长，从沈楠他们的视角看，就像是周承宣拉着顾荞的手一般。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误会。

    沈楠看着某人黑了的脸，意外地挑了挑眉。

    原本还想着如何在江停风的龟壳子上狠敲一棒子，这下好了机会主动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