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山路虽然崎岖难行, 但好在今日月亮挺亮，车夫也是个老手，倒也出不了什么危险。

    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急促, 一如江停风此时的心情。

    而于此同时，远在几里外的顾家却是平静祥和，岁月静好。

    顾母今日带着孩子们和顾大嫂去县里找顾云郎了，所以今晚家里就只有沈楠她们三人。

    顾荞晚饭后便在自己房间里，沈楠无所事事, 便寻了本自己感兴趣的画本子, 窝在顾琬琰的腿边翻看着。

    地上她扑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倒是一点都不冷。

    顾琬琰处理着公事，时不时低头看看腿边的倩影, 鸦羽似的长睫在她眼底扫下一片阴影, 气息回荡间, 只觉得心里异常满足。

    江停风如今的处境, 让他蓦然想起曾经的自己，想靠近她，又怕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会伤害到她。

    好在，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抓住了那个人, 而他害怕的事，也没有发生。

    他何其有幸。

    “别看了,”屋里的灯不算太亮, 见某人歪着头看得辛苦，顾琬琰伸手将她手中的画本抽出来，“夜深了，仔细伤眼睛。”

    沈楠此时正看在兴头上, 哪能接受突然被断。伸着手就去扯他的袖子，“我正看到关键时候，快给我!”

    顾琬琰本就坐在凳子上，他手臂又长，往高一撑，沈楠根本就够不着。

    “不给。”见沈楠这般，顾琬琰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把胳膊往远了拉，顺带着还瞧了一眼那画本子上的内容。

    “你给我……”坐着够不到，沈楠扒着顾琬琰的大腿就要站起来，摇摇晃晃间，却被他的大掌一下按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你把书还我。”

    “别动。”顾琬琰按住她的腰，将画本子凑近眼前。

    “哎，你别看。”虽然这是古代的画本子，但有些东西写的其实还挺露骨的。沈楠想去抢，却发现自己被他的大手钳制住，根本就动不了。

    人都是有猎奇心理，沈楠越是这样，顾琬琰就越是好奇。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挑了挑眉，然后声音低沉地读出了里面的一句话，“手指轻抚过她的红唇，黑暗中，火苗在他眼中闪烁，欲将人燃烧殆尽……”

    他轻轻一笑，看着怀着已然红透了脸的人儿，伸手抚上她的唇，轻轻摩挲着。

    “是这样么？”他问。

    “你不要脸。”沈楠的脸已然红成了猴屁股，顶着某人戏谑的眼神，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画本子就要往外跑，却被顾琬琰压着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里。

    脑袋磕上他僵硬的胸膛，沈楠顿时觉得晕晕乎乎。

    “你干什么？”

    “你呢？”

    所有的话语都被他堵在喉间，顾琬琰的唇压上他的，吸吮，碾磨，灵巧的舌撬开她的齿关，略过她的口腔内壁和上颚，不放过每一处柔嫩。控制欲极强的亲吻，让沈楠瞬间丢盔弃甲。

    “阿楠，”顾琬琰在吻里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沈楠被他吻得五迷三道的，听见他的声音，微微扬起头来看他，“嗯？”

    迷蒙的眼神让顾琬琰一阵心动，他再次启唇，狠狠地欺负她，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又道:“成婚吧，好不好？”

    “嗯？”沈楠像是没听清他在什么。

    顾琬琰擦了擦她泛着水渍的嫣红的唇，眼里透露着认真，“我，我们成婚吧，做我名正言顺的顾夫人，好不好。”

    “这个问题，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沈楠。

    “就是想跟你再讨论一次。”顾琬琰。

    以他顾琬琰的身份。

    “再讨论一次，也是一样的答案啊。”沈楠轻笑着，扬起头来啄了啄他的唇，“只要是你，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呵。”顾琬琰轻笑。

    他就知道，他的女孩，聪明地令他爱不释手。

    “阿楠。”顾琬琰声音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明显是起了欲念，沈楠也感觉到了身下叫嚣着的某物，僵硬着身子不敢再乱动。

    两人都没有再话，就这样偎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对方的呼吸，还有在那二人之间流淌的，旖旎的情丝。

    直到……一阵慌乱的脚步断了她们。

    “嫂子。”顾荞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沈楠连忙推开顾琬琰起身，收拾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开门，“怎么了荞荞？”

    “嫂子，他在门外。”

    “嗯？”沈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顾荞的他是谁，直到听见外头的敲门声。

    终于来了。

    沈楠勾了勾唇。

    他还以为，他真的沉得住气呢。

    “你别出来，我去看看。”见顾荞那心急的样子，她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记得我跟你的吗，嗯？”

    江停风能找来，那就明，他其实是放不下顾荞的。所谓的放手，只是死鸭子嘴硬的自欺欺人。

    顾荞虽然是真的很想见江停风一面，可想起沈楠和她的那些话，她又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嗯。”她点了点头。

    回房里拿了灯，沈楠前去开门，顾荞在原地站了许久，听见门外人的声音，她终没忍住，躲在月亮门那里，偷偷看着月下的那人。

    月光下，看不见那人的脸，但是看那身形，他似乎有些瘦了。

    都不好好吃饭的吗？

    顾荞泪流满面地想。

    “来干嘛？”沈楠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消瘦憔悴的人，心里不惊讶那是假的。

    她原以为以江停风那洒脱的性子，就算是失恋，也不会怎么样，却不想，只七八日不见，他竟成了这个样子。

    究竟是有多爱，又是有多挣扎，心病有多严重，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沈楠不仅有些怀疑，自己这一击是不是给的有些太重了。但转念一想，顾荞和周承宣有苗头这事儿，是她今日才让周承宣捅到他外公跟前的。

    所以，他现在这样，完全就是自我折磨的。

    “我，我想见荞荞一面。”江停风。

    “那见了呢，你要什么？”沈楠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她在逼江停风直视自己的心。

    “我，我想问问她……”江停风忽然卡了壳。

    方才得一鼓作气，此时冷静下来后，是彻底消散了。

    是啊，见了能什么呢？

    问问她，她是不是自愿的？

    问了又能怎么样，知道答案，祝福她，或者劝她不要委屈自己，找一个自己心仪的。

    可问题的本质难道不是，他根本就忍受不了顾荞嫁给别人吗？

    无论是周承宣，还是别人……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婚姻，却又想绊着她，让她不要嫁给别人。

    “呵!”想清楚这一点，江停风自嘲一笑。

    他果然就和他爸一样，就是个烂人，是个人渣。

    “荞荞就在屋里，还没睡。”沈楠着，给他让开了地方，示意他进去。

    “不用了。”江停风透过月亮门，朝着里面还亮着灯的房屋看了一眼。

    那样明媚的女子，不该在他手里枯萎。他既然保证不了忠诚和长久，还是不耽误她的好。

    “扰了。”他脚步虚浮地朝外头走去。

    看他这个样子，沈楠也怕他出事，但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江停风是不会住在顾家的。

    “顺伯，麻烦你将他送到私塾去。”沈楠叮嘱着车夫。如今夜已深了，赶路是真的不安全。

    私塾那边有空房间，薛长青是江停风的挚友，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哎，沈娘子放心。”顺伯应合着。

    “行了，出来吧！”沈楠关上门，站在月亮门处，望向竹林旁边的那个阴影。

    “嫂子，”顾荞眼眶红红地看着她，“他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方才江停风的欲言又止，她是听的真真切切的。

    他都知道顾家有意和周家结亲，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那是不是明，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傻丫头，不要多想。”沈楠将她拉了过来，执起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他今日能跑来，就明他是在乎的，只是他跨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其实沈楠觉得，江停风这情况与其是心魔，倒不如是变相的结婚恐惧症。

    她不是心理医生，所以没法给他进行心理辅导和干预，所以就只能给他下猛药，让他自己走出来。

    也好在周家父子靠谱，周父虽然是被自己儿子蒙在鼓里，但因着这事儿才刚有个苗头，所以并未四处乱，陈丘会知道，也是周承宣按着沈楠的指示，“不心”漏了嘴。

    “他今日能来，那就明他是在乎你的。别乱想了，夜深了，先去睡觉。这件事儿，我和你哥会帮你的。”

    沈楠揽着她的肩膀，送她进了房间，看她睡好了，才熄了灯出来。

    “睡了？”顾琬琰在门外站着。

    “嗯。”沈楠点头，“你江停风今日这一出是为了啥。”

    “至少明，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看清了……他没法真像他所的那样祝荞另觅佳人。更没法忍受荞真的嫁给别人。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沈楠，“总不能再让周承宣做戏了吧，那可就真的不下去了。”

    而且，这事儿要是传了别的风声出去，于荞荞名声也不好。

    “那就……”顾琬琰想了想，算给江停风下一剂猛药，“让荞荞成婚吧。”

    “啊？”沈楠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在看清他那个别有深意的笑后，她忽然有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让江停风误以为……”

    “嗯。”顾琬琰点头。

    男人都有劣根性。哪怕是自己放弃的女人，也见不得她真的嫁给别人，更何况，江停风是心悦顾荞的。

    顾琬琰游历于军营，战场和朝堂，抓人心这一方面，没人比他更擅长。

    “可这事儿并不好办，就算是做戏，将来也对荞的名声不大好。”

    “没真让她成婚。”顾琬琰笑着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意思到了就好。”

    “哦！”沈楠忽然顿悟，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我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