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臣从来都不是皇……
帝王之心向来难测, 顾琬琰并不认为萧锦帆真的会仅仅因为他的婚事而特意来一趟云阳府。
轻笑了声,他将火折子放回原位,倒了杯茶递给萧锦帆, “皇上日理万机,臣一介臣子,成婚而已,岂敢劳烦陛下亲临。”
“哦?”萧锦帆接过茶杯,拿在手里把玩。茶水倾起又落下, 看得人莫名紧张。
“皇叔是觉得这事不值得知会朕, 还是不敢知会朕?”
“皇上知道了。”顾琬琰似乎对这事儿没有丝毫意外,漆黑的眸子划过一抹幽深,不动声色地问。
“是, 所以皇叔不解释下吗, 我那位皇婶究竟是何人, 而她来云阳府的目的, 又究竟为何?”
“她失忆了,”顾琬琰,“无论她曾经是谁,但她现在,只是沈楠, 一个即将要嫁给我的女子。”
顾琬琰没法儿给萧锦帆解释沈楠的魂穿,只能从这方面找辞。
“皇叔, 你知道的, 这不能成为理由。”萧锦帆,“当年南蛮战败,全军覆没,她们这些暗探功不可没, 其后你带兵踏平南蛮,那些余孽却依旧蠢蠢欲动,你口中的沈楠,便是其中之一。朕可以信你,当她是真的失忆了,可朕却不允许你娶她。”
“皇上,”顾琬琰看向他,“要娶他的人是我,她要杀的人也是我,无论后果如何,臣都当一力承担。”
顾琬琰知道萧锦帆是关心他,但有些事他没法儿明,便只能顺着他。
“皇叔这算是……求我?”萧锦帆颇为稀奇地挑了挑眉。自他认识顾琬琰以来,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所以他鲜少会有事求他,这似乎……是第一次。
“是。臣这一生所求不多,唯她一人而已,还望皇上成全。”顾琬琰言辞恳切,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当初心动时得知沈楠是暗探,他确实动了要除去她的心思,可最终,他还是没能下得了手。而在得知那具身子已经换了芯子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与害怕,而是庆幸,庆幸自己当时的心软。
从那时他就知道,他完了。
兜兜转转一年,他早已恋她入骨,放开她,无异于是要他的命。
“皇叔可知,身为皇室之人,如此露出自己的软肋,很容易受制于人的。”萧锦帆吊儿郎当地。
“臣从来都不是皇室之人。而她也并非我的软肋。”
皇室没有承认过他的身份,他也不稀得去给自己贴上皇室的标签。至于软肋嘛,沈楠不是他的软肋,她一直是他的盔甲。
是他勇往直前,所向披靡的盔甲。
闻言,萧锦帆愣了一下。
他的皇叔,竟然会出这样的话。
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没想到,皇叔竟是一个痴情之人。”萧锦帆笑着了这样一句话,语意不明,一时间,竟让人猜不出他是赞赏还是嘲讽。
“还望皇上成全。”顾琬琰又了一句。
“你明知我欠你许多,你这般,我还能不答应嘛!”萧锦帆放下他皇帝的架子,一时看着有了几分少年在长辈跟前的俏皮。
“其实再来府城之前,我已经去顾家酒楼看过皇嫂了。”
见顾琬琰骤然看向他,眼中的急切都要溢出来了,他又道:“别着急,我就是去看看能让皇叔春心萌动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没对她干什么。”
“内子如今只是一介平民,还望皇上不要贸然扰。”顾琬琰,护妻之意明显,“至于其他,臣会好好看着她,绝对不会出现让皇上担忧之事。”
萧锦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搭话。起身,他斜靠在软榻上,懒懒地,“那帮老头子腿脚实在太慢了,朕等不及,就先和陈公公过来了。”
他这话,是在想顾琬琰解释,他来云阳府,并不只是为着沈楠的事来的。
顾琬琰自然读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道:“不是西楚使者要来大顺吗,皇上不在上京迎接?”
“那帮人年年都来,也没啥大事,拍一堆马屁就想着让我大顺护佑,然后带着赏赐欢欢喜喜回去。所以今年我索性让人将赏赐送过去,免得他们再来大顺白吃白喝,我们还要劳心劳力的。”
当然,他之所以这般做,还是基于西楚国力不强,需得依附大顺生存。当年南蛮入侵,西楚也受到了威胁,他们两国并肩作战,有着盟友一般的深厚情意。
“我听闻你要成婚了,想着这段时日没啥大事,索性就来云阳府,就当微服私访了。”萧锦帆继续。
“就算如此,皇上也不该甩下那帮大臣独自前往。南蛮余孽未除,时局不定,若是被歹人得知……”
“我带着暗卫呢,更何况,我也是到云阳府地界儿,实在受不了他们那墨迹劲儿才甩下他们的。”萧锦帆那语气,仿佛是干了坏事的熊孩子在跟家长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当然,这话里,也有对顾琬琰的信任在里头。云阳府在某种意义上来,那是顾琬琰的地盘,若是顾琬琰真有乱臣贼子之心,危险绝对不亚于南蛮余孽。
但实话,萧锦帆还是挺怕顾琬琰这个皇叔的。这种怕,不是忌惮他狼子野心,谋朝篡位,而是从幼时便种入心里的,对于长辈,或者强者天然的一种害怕,亦或者,是对他的一种崇拜。
犹记得那是在他十岁之时,当时祖父健在,父皇也只是太子,赶上萧锦阡生辰,父皇很是重视,便在宫中摆酒庆贺。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宾客尽欢,这是他作为嫡子从未享受过的。而恰巧当时,萧锦阡拿着父皇送他的生辰贺礼在他面前炫耀。
出于嫉妒,他推了萧锦阡一把,礼物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实话,这事儿往了,就是一家子里兄弟们架而已,可父皇却听了侧妃的话,觉得他身为嫡子,肚鸡肠,性情不定,心志不坚,将他送去军营历练。
他当时心中怀着怨恨,又觉得父皇送他到军营只是惩而已,很快就会接他回去,所以对军中之人几乎没给过好脸子,也从来不听他们的话。
军中之人碍于他是皇氏之人,也不敢强迫于他。但那个时候,皇叔却站了出来,只要他不听话,便是军法处置,数次将他趴在地不,还嘲讽他是一颗弃子。
仅比他大两岁的人,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为了找回面子,也为了向他证明自己不是弃子,他视他为仇敌,每日想尽心思的训练,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将他踩在脚下。
然而,他花费了三年时间,对方却在战场上一战成名,成了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他也是从那时才知道,他竟是自己的皇叔。
最终,他还是没能够败顾琬琰,而自己,也如他所言地成了一枚弃子。军营三年,他的父亲从来不曾过问过他的境遇,而要不是祖父驾崩,他或许连回上京的资格都没有。
他还记得当时立储,父皇一意孤行,想要立萧锦阡为太子,只是碍于嫡庶尊卑和群臣反对,才得做罢。
也多亏了在军营那三年的经历,让他学会了隐忍,面对萧锦阡的如日中天,也没有露出马脚,成为废太子。
所以,他对顾琬琰是有感激的,不但是因为在军营的那三年,更是因为他起兵逼宫,助他上位。
如今他立于权力之巅,但顾琬琰,依旧是他挥之不去也不愿挥去的阴影。
顾琬琰对他有君臣之义,而他也可以行驶他的帝王之权,但私下里,他是皇叔,也是朋友。
顾琬琰露出一副家长对熊孩子的无奈,叹了口气,道:“皇上既来了,那就先好生歇息,我会派人知会那帮大臣,免得他们担心。”
“好。”萧锦帆漏出一抹笑,“那我是住巡抚府吗?”
“皇上若是想住客栈,也可以。”
“那还是算了吧!”萧锦帆砸了砸嘴。客栈哪有巡抚府住着舒服,他又不傻。
顾琬琰唤了侍从过来给萧锦帆安排房间,他瞧了一圈,也没在屋里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
“陈公公呢?”
“哦!”经他一提,萧锦帆才猛然想起来,“我方才来的时候让他先找个墙角猫着,估计这会儿?”
“……”顾琬琰无奈扶额,差人去找。
半晌,满头蚊子包的陈公公被侍卫带着进来。
“奴才给皇上,王爷请安。”陈公公满脸委屈。
明明皇上的很快就出来,结果却过了这么久。他没有功夫,怕惊扰了暗卫,猫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出,可是便宜坏了那帮死蚊子。
陈公公挠了挠脸上的蚊子包,满脸幽怨。
顾琬琰忍着笑让他起身,吩咐道:“我着人给皇上安排了房间,你去瞧瞧,可有什么不妥,完了找石原拿点药,北方的蚊子厉害,别留了疤。”
陈公公常年侍候在皇上身边,那是养的白白胖胖的,所以这蚊子包在他脸上就显得格外明显,着实有碍观瞻。
“谢王爷。”陈公公行完礼,跟着侍卫下去。
萧锦帆过来的事情,顾琬琰第二日便着人告诉沈楠来。
沈楠一时惊讶,又想着萧锦帆那日的试探,还特地给传信的人拖话来问,她要不要藏起来。
毕竟原主的身份,是真挺麻烦的。
顾琬琰哭笑不得,怕她胡思乱想,次日晚上,他便做东,请了沈楠和萧锦帆过来吃饭。
沈楠虽然接受的事人人平等的理念,但这是古代,所以饭桌上免不了拘谨。但一顿饭下来,她发现萧锦帆并不似中的帝王那般端着威严,而是宛如邻家大男孩一般,乖巧温顺。
好似那日在酒楼,那个一脸严肃,言语中皆是试探的人不是他一般。
或许这只是帝王隐藏之术,但沈楠心中松了口气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