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师尊,你这玉盒能装活物……?”
雕花玉盒子在阳光下透着光,江怀玉瞧着紧扣的雕花玉盒子,眉心直跳。
勉强压下直跳的眉心,江怀玉艰难道:“不能装活物的话,把谢界主装进去,会死龙的,还是弟子……”
柔软绿藤从江怀玉袖口探出,江怀玉拽住雕花玉盒子想开。
易不平手一翻,避开青藤,收起雕花玉盒子,不给江怀玉拿过雕花玉盒子的机会,冷淡道:
“短时间死不了。”
江怀玉:“……”
“呼啦——”
天穹忽然传来御剑刺破空气的声音,察觉到异动的几个世家门派已经到达此地上空。
易不平扫了一眼天穹,化作一道风雪,卷过江怀玉和越沉水,没入空间裂缝中。
他们没入空间裂缝的速度比疾风还快,察觉到异动,赶来的世家门派只来得及看到三道转瞬即逝,不同色的线。
“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异宝,也不像是什么妖魔。”
“走得太快了,都还没看清,用回溯术,也无法看清。”
“来得时机不对……”
赶来的世家门派落在地面,微微蹙起眉,讨论着刚才看到的那三道转瞬即逝的不同色的线。
然而,配着地面的残留的冰霜讨论了半天,他们也没讨论出个什么,只得摇头叹息,纷纷散去。
散去不久,此地浮现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袍人,白袍人盯着江怀玉之前所站之位看了会才收起目光,转身朝鬼界走去。
他走得速度很快,身影原先还在此处,下一刻就在鬼界边缘,再下一刻已经消失在鬼界边缘,进入鬼界。
一路悄无声息掠过鬼界外围,白袍面具人来到鬼界内围。
他并不进入鬼界内围,只是站在内围边缘,看着先前困住林湛的偏殿。
偏殿隐于一片黑木阴影中,阴森恐怖。
他盯着偏殿看了没一会,偏殿门被推开。
血液滴溅到微黑地板,映玄机擦着手指上的血液,边往外走。
穆燃灯靠在一株极其粗大的黑木后,听到映玄机推开门的声音,他从黑木后绕了出来。
“你杀了他?”
映玄机掀起薄薄的眼皮,“怎么,舍不得?”
穆燃灯确实有点舍不得,虽然从林湛口中亲耳听到对方是带着叫什么系统的东西,故意靠近他,获取他好感,让他为自己死去活来,也还是有点舍不得。
故作轻松,穆燃灯假笑道:“怕你舍不得,问上两句。”
“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家伙居然会关心除自己之外的存在,稀罕。”映玄机笑了声。
穆燃灯听出映玄机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暗嘲他,随即冷呵一声,讥讽道:“这不是怕你伤心疯了,本王没有的对象么。你以为是什么?关心你?映玄机,自作多情,脑子有疾。”
映玄机闻言,微微眯起眼睛,他侧身做了个请姿。
“既然舍得,妖王,门开着,进去看看?”
“谁要看分尸现场?”穆燃灯冷下脸,转头就走。
“毕竟本尊也喜欢过,所以让他死得很轻松,睡梦中死的。”
穆燃灯正要走出偏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他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映玄机。
映玄机扬着唇,斯文道:“欺骗就该付出代价。妖王若是觉得他死得太轻松,可以进去补两刀。”
映玄机完这句话,忽然察觉有道视线一直定在这里。
唇角下压了几分,映玄机眼睛变成了淡紫,他不动声色朝视线出处看去。
白袍面具人在他看过来的瞬间,转身不再看偏殿,避开扫来的目光。
映玄机没发现视线源头有何异常,他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眼睛恢复正常。
白袍面具人在映玄机收回目光后,牵开一道泛着蓝光的屏幕,迈入屏幕中。
屏幕对面是一处悬崖上,悬崖边缘之上悬浮着巍峨而漆黑的宫殿。
白袍面具人如履平地般踏上悬浮在空中的宫殿,穿过宫殿走廊,来到宫殿主殿。
宫殿主殿雕刻着六界版图,漆黑符咒穿梭在版图之上,显得极其古老神秘。
白袍面具人走入宫殿主殿后径直跪下,朝空荡荡的宫殿主殿道:
“禀尊者,林湛,死。”
“系统确定已毁,毁掉系统者江怀玉无法执行抹杀。”
空荡荡的宫殿主殿在白袍面具人禀告完事情后,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波纹漾开不久,主殿中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衣人。
青衣人衣袍上同样绘制着漆黑符咒,他缓步走到白袍面具人面前,踩到白袍面具人背上,声音冷肃,“不能抹杀,理由。”
“谢眠和易不平均在场,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青衣人闻言,抬起脚,道:“也是,你只是本尊的一根肋骨,用来监测事情是否按本尊预料发展,论起实力确实不行。罢了,起来吧。“
“是。”白袍面具人站起身。
青衣人负手而立,他站了会,问道:“查清楚江怀玉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没有?”
白袍面具人恭敬道:“似乎跟天道有关,尊者所创世界自我觉醒,生出天道。”
白袍面具人顿了顿,接着道:“九龙岛时,系统察觉到江怀玉不对劲,以为江怀玉威胁不大,只封杀了他记忆,更正了走向,但……不知道江怀玉什么时候摆脱了系统影响。”
“天道?”青衣人看向宫殿殿壁上绘制的万物,似乎有些意外自己所创造的世界自我觉醒,生出天道。
笑了声,青衣人道:“阻碍本尊计划,真是……该死。”
“尊者的意思是?”
“杀了他。”
青衣人收回看着宫殿殿壁上绘制的万物的目光,低声自语,“本尊为造神,精心筹划了上亿年,岂能败于区区天道?还是本尊一手造出的世界天道。”
宫殿内浮现一本书,江怀玉如果在这里,定能认出这本书就是他所看到,被系统和林湛攻略成功后展现的书。
书无风自翻,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是谢眠被镇压魔渊,得到应有报应。
……翻到最后一页时,书页静止几息,赫然多出一页。
多出来的一页内容是:
谢眠被镇魔渊后,得知自己原本命运。
他原本应该降临皇族,父母双全,仙途顺畅,但由于一次大型占卜,乱命轮,导致他母亲被妖逼到九龙岛,整个命运重置。
——母亲受不了九龙岛,疯癫死去。
命定的父亲痛失爱人,认为是自己太弱,逼自己疯狂修炼,最终走火入魔。因不想祸害无辜,握着母亲发簪自刎于列祖列宗面前。
而他也被迫降临龙族,承受龙族带来的罪孽和骂名,一生见不得光。
骤然得知原本命运。
谢眠从疯癫中的清醒,他蜷在魔渊,日日夜夜看着林湛和映玄机谈笑情,看着整个六界。
恨意席卷他理智,深扎于骨肉。
谢眠硬生生抽掉自己过往记忆,绝情断恨,于几千年后,挣脱魔渊,毁灭世界,踏着万物众生成为新神。
神,高于仙,高于世界。
白袍面具人看了眼保存完好的书页,立刻收回视线,恭敬道:“江怀玉对谢眠来,意义非凡,杀了他,逼谢眠绝情断恨,毁灭六界,确实可以使谢眠成神,不过……”
“不过?”
白袍面具人道:“尊者,我有个更好的计划。不如把江怀玉送回原世界。这样一来,基本与尊者所预测结果相同。”
将江怀玉送回原世界,设法将谢眠镇压魔渊,告知他原本命运,让他看着江怀玉在原世界幸福。
——结果和预测结果并不会有太大偏差。
“属下之计,尊者以为如何?”
青衣人笑了声,“你知道的,本尊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属下是尊者所创造,与尊者是一体。”
白袍面具人立刻跪在地上,“对尊者绝无二心,请尊者明鉴。”
青衣人收敛笑,道:“跪着做什么?起来。”
“多谢尊者。”
“如你所言,把江怀玉送回原世界,世界天道若是给他了什么,你就加倍给他,让他不想回到这个世界。若是世界天道,从中作梗………”
白袍面具人恭敬道:“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属下会让江怀玉永远回不到这个世界。”
“本尊等着你消息,退下吧。”
“是。”
青衣人挥手让白袍面具人退下,静静看着浮在宫殿中的书。
书页上,新神两个字,下笔极重,几乎要穿透纸页。
“世界因你而生,你是世界核心。”
“谢眠啊谢眠,不要让本尊失望啊。”
“本尊等待新神诞生已经上亿年。”
青衣人到这里,停止话。
宫殿寂静片刻,又再度响起声音,声音回荡在宫殿中,格外悠长。
“唯有苦难能造就新神。”
“如果你不能成神,明你太弱,配不上本尊给你设置的种种考验。”
“死了,或者永远镇于魔渊,也是应当。”
……
白袍面具人从漆黑宫殿内离开。
他离开后,径直去了魔界。
魔界常年飞着沙尘,环境极其恶劣,白袍面具人进入鬼界后,取掉了面具,收起了白袍。
他扇开折扇,遮住吹来的风沙。
“符尊者,你怎么在此?”
风沙中夹杂着粗粝的石子,几个魔兵遥遥看见符无相,径直走到符无相面前,躬身一礼。
符无相将折扇放低,扇风收起扑来的风沙,他道:“魔宴上喝得有些多,头晕胸闷,出来透透气。”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透气的地方。”几个魔兵道,“符尊者若是觉得头晕胸闷,不如去一方尺,那里是魔界魔气最淡之地,非常适合修士。”
“好意本尊心领了。”符无相就地布阵,算直接传送到魔界边缘,他懒洋洋道,“不过宗内有事,师尊催促本尊回宗,实在不便逗留。”
“可魔宴还未结束……”
“魔尊不会在意本尊中途离去……”布阵似乎对符无相有些吃力,他布好阵,忍不住咳嗽,咳出血。
擦掉血,符无相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抛给其中一个魔兵。
“麻烦几位帮本尊将此药转交于魔尊,别是本尊给的,此药专治入魔后留下的陈年旧伤。”
魔兵赶紧接住药瓶,他刚接住药瓶,符无相的身影就消失在阵法中。
“谢了,等本尊有空,请你们吃酒。”
……
玄魏宗,长明殿。
江怀玉沐浴完,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内室,祭出从系统哪里拿回来的第二段记忆。
回宗时,江怀玉已经催着师尊易不平把谢眠放入宗外绿潭。
现下没有什么紧要事需要做,正好可以看看第二段记忆。
闭眼将第二段记忆融入眉心,江怀玉沉下心神,进入第二段记忆。
……
……
……
夜风穿梭于重重花幕间,从长明殿殿中漾出的光落在润湿的花瓣上,氤氲出一片柔和。
江怀玉从第二段记忆中睁开眼,他站起身,抬手凝成一道剑意,久久盯着剑意。
剑意锋利,带着簌簌春寒,蕴含天地灵气。
盯着剑意看了会,江怀玉叹了口气,收起剑意,他披了件外衣,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缓缓写下谢眠两个字。
内室菱花木窗忽然传来敲击声。
江怀玉修为立刻伪装回化神后期,他抬笔将谢眠两个字快速划掉,而后看向窗户。
“什么东西,滚出来。”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漆黑龙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它偏头看向江怀玉,“师尊,是弟子。”
“力气恢复了?”江怀玉见到是谢眠,目光柔和下来,他磕下笔,转身走到窗户前,关住窗户。
师尊易不平用来装谢眠的雕花玉盒子确实不能装活物,不过活物指的是人,而不是其他种族。
江怀玉关窗时,谢眠顺势落到江怀玉手背,细软尾巴缠住江怀玉手指,“恢复了,惦记着……”
“惦记着什么?”
谢眠变后一掌心便能拢住,丝毫没有威胁性。江怀玉看向缠住自己手指的谢眠,谢眠有些秃的尾巴此时已经长出鳞片,但鳞片过于薄,一眼看去,依然像秃着的。
谢眠注意到江怀玉的目光,当即松开缠着江怀玉的尾巴,他把尾巴压到龙身下,盘起来,挡住。
江怀玉见状,捏住他尾巴上的细毛,把他尾巴拽了出来,“为师不嫌弃你缠着,即便你秃了点——也不过秃了点而已,怕什么,秃子多你一个不多。”
谢眠:“……”
谢眠猛地收回自己尾巴,恢复人形。
“人形没秃,师尊别戏谑了。”
“戏谑?”谢眠挺拔,恢复人形,站在江怀玉面前时,几乎挡住全部光线。
江怀玉退后几步,掀起笑意,凉飕飕道:“还不是你自己讨来的,你若行的端做的正,怎么会秃?依为师看,你全秃了才好,之前就不该拦着师尊拔你。”
江怀玉可没忘记谢眠干得好事。
谢眠:“……”
谢眠不吭声了,好半天,他才开口,“师尊,你第二段记忆是什么?”
谢眠不再提起任何关于绝对服从契约的事,话锋一转,转到正事上。
——他还没想到解除或者能压制绝对服从契约的办法,再提,恐怕要惹恼江怀玉,真的被拔秃。
谢眠还没做好秃顶的准备。
“第二段记忆……”江怀玉微微蹙起眉,他看向摆放在书桌的宣纸,宣纸上划掉的谢眠两字已经完全看不清,化作一团浓墨。
“师尊有顾忌?还是不能?”谢眠顺着他视线也落到宣纸上。
江怀玉浸在暖光下,他收回看着宣纸的目光,“第二段记忆你从为师这里也得知了,是关于为师听谁的话,去九龙岛接近你,接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弟子知道。”
谢眠视线落在江怀玉鼻尖,“师尊实在不愿意也无妨,弟子只是想知道,师尊接近弟子是想害弟子还是……”
未尽之话,尽数沉入心底。
谢眠视线从江怀玉鼻尖扫到他唇上,唇薄微红,像是摸了胭脂。
无声风刃刮破指腹,谢眠移开目光,压住心中阴暗。
江怀玉没捕捉到谢眠情绪,谢眠遮掩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