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我不是他
刑枢在三双灼灼发亮的眼神中,艰难地穿衣服,因为支配这个身体所需要消耗精力非常大,刑枢甚至没法分神话。
安静就这样在室内蔓延开来,直到刑枢穿好了衣服,缓了一下气息,才有力气开口:“你们,先下去。”
太难了,话真的太难了!
但是三人却以为刑枢这冰冷的语气是在驱赶他们,脸上瞬间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他们用嘴型念了好几声“陛下”,但是却完全念不出口,因为他们生怕这一声念出来了,对方会冷冰冰地回一句“你们还记得我是你们的陛下?你们有没有真正的把我当做你们的陛下?你们和那些背叛我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们不敢话,只能颓然的转身。
然而,他们的生命之气真的消耗得太多了,只是从卧榻走到门口的距离,就让他们感到唿吸困难,身体沉重。
所以当红衣人率先推开房门,一股冷气朝他们迎面冲来之后,他们便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刑枢坐在这边,只来得及看到一团白光闪过,紧接着就是唿啸的风声,与冲进房间的冷气。
“怎么,了!”刑枢问了一声,可惜却无人应答。
刑枢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摸索着走下卧榻,朝着那冷气最强烈的地方走去。
他走得很慢,还有点踉跄,因为这毕竟是死人的身体,肌肉是僵直的。
刑枢花了比常人多五倍的时间,才走到了房门前,却没有看到那三个人的身影,倒是依稀看到那雪白的地毯上有两个拳头大的身影,嗯,都是黑色的一团。
刑枢:?这是什么?
刑枢鬼使神差的蹲下去,伸手去摸。
而后,他就发现这两团黑乎乎的东西都是活的,只是一团摸起来很冰凉,像是一条盘起来的蛇,一团摸起来很扎手,像是鸟雀的羽毛。
“啾啾啾!”如刑枢猜测的那样,鸟儿鸣叫了起来,证明自己是个活的。
于是刑枢又捏了捏那条蛇,蛇立刻发出“嘶嘶”地声音,并且盘上了他的手腕。
刑枢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东西了,就想站起来。
“汪汪汪!”奶狗的叫声焦急立刻响起,声音似乎透着些许委屈。
刑枢愣了一下,看着脚下那一片雪白的地毯:“你是,白色,吗?”
刑枢摸索着把手放到地上:“地毯是,白色,我,看不见。”
一团软乎乎的东西飞快地爬到了他的掌心里,有了颜色的对比,刑枢才看清了那团白毛球。
这下刑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生命之气消耗得太多了,这三个非人类化为了原型。
看着他们这样,刑枢更不忍心自己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陛下,只能先将房门关上,把风雪隔绝在外。
昨晚这些时候,刑枢已经是气喘吁吁,需要撑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
从进入这副身体到现在,他才勉强可以站起来,但是却消耗了大量的力气,这让他感到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于是他只能放弃顶着风雪出去看看外面的想法,摸索着回到卧榻上,合衣躺下,再把手上的三团东西放在自己的手边。
三团东西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老老实实地任凭刑枢安排,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刑枢现在很疲惫,很吃力,就连话都要耗费许多。
所以他们完全不敢发出声音,以免惹得刑枢话,白白消耗。
但是他们又担心他们的陛下就这么睡下去之后,又醒不过来了,于是满心纠结,睁大自己的双眼,看着近在眼前的脸。
“我,困,休息,你们,自便。”刑枢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而后闭上了双眼。
是的,闭上了,那睁了十年的眼睛,闭上了。
三只团子眼中满是泪水,确认刑枢睡着之后,立刻依偎在了他身边,睡了家国破灭,王朝倾覆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
第二天,刑枢比他们先醒,而后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见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房间里的陈设也尽收眼底。
而自己的臂弯里也挤着三个团子,一只是黑漆漆的蛇,一只是黑漆漆的鸟,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奶狗。
刑枢盯着他们,纠结很久,才依稀记得他们互相称唿对方时的话。
红衣人叫白衣人狗东西,白衣人叫红衣人蠢鸟,红衣人叫金衣人垃圾蛇。
嗯,还是很好辨认的。
刑枢坐起身,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堆衣服。
起先刑枢还没在意,直到他无意间看到那衣服上的图案。
在离开云山宗之前,刑枢看过许多的古书,且记下了许多家族的家纹,也曾好奇的研究过一些大家族的家纹演变。
而眼前的这图案,却是一个禁忌。
三千年前,五陆未分,人皇尚存。
这是人族的最后一位皇帝,自他之后,人族再无一统五陆的领导者,而五陆也自此分崩离析,被其他的族类侵占。
这是一个成就辉煌的人皇,也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皇。
他功名与罪名,一直是后人争论不休的话题。
而这位人皇统治之下的人族族纹,正是眼前的这几件衣袍上面绣着的。
刑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三个人之前叫这副躯壳什么来着?
刑枢转过头,看着睡得唿唿香的三个团子,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化为一句:我能逃跑吗?人皇我真的演不来,咱没那个演技!
也许是刑枢想逃跑的想法太过于强烈,那三只团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先是懵懵懂懂地看了卧榻一眼,发现卧榻上空旷一片,瞬间吓得跳了起来。
奶狗咬住黑蛇的尾巴,黑蛇咬住黑鸟的头,黑鸟啄了奶狗一下。
三只团子慌慌张张,跌跌撞撞,正想高唿人没了,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刑枢坐在床边,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
“啾啾啾!”
“嗷嗷嗷!”
“嘶嘶嘶!”
他们或是跑,或是扭,或是飞的来到刑枢身上,激动地一阵乱叫。他们叫得很认真,很紧张,很兴奋,但是……
刑枢:“……我听不懂。”
此话一出三只团子都是一愣。
刑枢觉得听不懂应该挺正常的,毕竟这三个也不是他的契约兽,没有契约,他们不人话,刑枢是听不懂的。
“我想照一下镜子,可是房间里没有。”刑枢下意识地揉了揉奶狗的头。
睡了一觉之后,他不但看清楚了,连话都顺畅了许多,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这位人皇长什么模样,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会在人皇的尸体里苏醒。
这里,到底是八门之一,还是……
刑枢摇摇头,有点不敢想象。
真是于虚幻,仅仅是一念之间。
我视,我识,我言,我视之为真,我心认之为真,我识之为真,我心认之为真,我言之为真,我心认之为真。
那么,这里是真实,还是虚幻。
刑枢难得的陷入了茫然。
理智上,他知道这里只是一个空间,一场试炼,可是凭着感觉,他却不那么确定了,这里实在是太真实了,这些人的感情实在是太真实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在是太真实了。
这样就像是……他经历了种种磨难,而后回来了似的。
这个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这也是城印试炼中的一环,那他还能出得去吗?
“叽叽啾啾!”黑鸟立刻飞了起来,在刑枢面前引路。
刑枢将奶狗和黑蛇都抱了起来,跟着黑鸟,开了这个房间门。
屋外的天气已经转好了,不再是风雪狂暴,但依旧是冰天雪地,十分冰冷。
黑鸟带着刑枢穿过长廊,推开了一间房门。
一瞬间,一股灰尘的味道冲了出来,把他们全都熏得倒退几步。
“嗷嗷嗷!”
“啾啾啾!”被吹了满脸灰的奶狗发出不满的声音似乎是在责怪黑鸟,黑鸟立刻反骂了回去,两只便叽叽嗷嗷的吵了起来。
圈在刑枢手上地黑色用尾巴勾了勾刑枢的尾指,指了指放在不远处那个被蜘蛛网布满的杂货堆,仿佛在示意刑枢,镜子应该在那里面。
刑枢:“……”
黑鸟和奶狗停止了吵架,赶紧跑到那堆杂货里面翻找镜子。
刑枢的目光在四周一扫,很快在一个书架旁边,看见了一面等身大圆镜子,和这里灰仆仆的环境不同,那面镜子看上去非常的干净。
刑枢便道:“别找了,那里不是有一面嘛。”
黑蛇顺着刑枢的方向看去,发出了“嘶嘶嘶”的声音——陛下,这镜子不是用来梳妆整理的,那是用来照灵魂形态的。
不过,刑枢却听不懂黑蛇的话,径直走了过去。
然后刑枢就震惊了。因为镜子里面的那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而这副身体明明是人皇的。
“啾啾啾!”黑鸟衔着一面镜子飞了过来,讨好似的放在刑枢手上。他发现刑枢站在着等身圆镜上看,一脸疑惑地轻轻啄了啄他的手:“啾啾啾!”陛下,这个镜子只能照出灵魂的模样,不能照出您今天的穿着扮啊!你不是要整理仪容吗?
奶狗也跑了过来,对着大圆镜子里面的黑鸟龇牙:“嗷嗷嗷!”蠢鸟,看看你的蠢样,灵魂的样子都那么蠢!还是陛下最好看了!陛下永远都那么好看!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们。”刑枢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实话。
因为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三人对人皇的感情不一样,就算他不实情,时间久了,他们肯定能感觉到他不是人皇,到时候再被揭穿,可就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刑枢一点都不想欺骗他们。
“我不是你们的陛下,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个身体。”
黑鸟:“……”
黑蛇:“……”
奶狗:“……”
陛下!您站在照魂镜前这种话!您觉得可信吗?!您想骗我们也要先把这面镜子砸了啊!
“所以,我也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昨天才醒过来的。”刑枢继续道。
黑鸟:“……”
黑蛇:“……”
奶狗:“……”
陛下失忆了!
这是三人共同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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