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南
傅如赏接着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亦是为公?事?。”
盈欢方才心跳都?漏了一拍,还以为他是自己想将她也一并带过去,听他补充完, 一时又不知该松一口?气, 还是该吊一口?气。
庆幸的是,不是他开口?,因?为想带她去, 所以要她一并去。不幸的是, 与他同去,势必得时刻与他会面。
此去江南, 路途遥远, 人生地不熟,她自然只得依仗傅如赏。可若是如此, 便颇有种吊在一根绳上之感,总觉摇摇欲坠,令人心中难感安稳。
她到底还有些?怕傅如赏。
盈欢将那只簪子?再次拿起?,递给宝婵, 眼神漫不经心往铜镜之中量,瞧见自己的模样?。簪子?是金镶玉嵌红宝石的,十分雍容华贵, 宝婵替她绾了个妇人发髻,又簪了挑心花钿之类,一下便显得成熟不少,掩去不少少女气息, 多?了些?韵味。
她扶了扶发髻, 犹豫着,还是没起?身, 问:“既然是陛下旨意,我?应当?做些?什?么?”
傅如赏直白道:“你不必做什?么,当?做寻常去玩。到时你我?身份便是商户之家的少爷与少夫人,前去游玩,暗中查访。此行有一定危险,不过你可放心,我?定会派人保护好你。”
盈欢哦了声,道一句晓得了,便陷入沉默。
她没话,傅如赏也没作声,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下来,越发显得外头的蝉鸣噪得很。
蝉鸣林愈静,果?真是这道理。盈欢直直看着镜中的自己,垂眸,给宝婵使了个眼色。
原是要她把人发走?,可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竟绕过屏风,与傅如赏:“大人可曾用过饭?不如留下来与夫人一道吧,今日厨房的菜可是好吃得很。”
盈欢不由睁开眼,转过头来,怒瞪这个丫头。
宝婵无辜地看了眼盈欢,矮身后退下:“那婢子?便先下去瞧瞧厨房的进度。”
宝婵狠心抛下她,盈欢实在气闷,轻撇了撇嘴,从圆凳上起?身。才起?身,便见傅如赏已经绕过屏风,到了里间。
他身着紫色常服长袍,定定地量她。
傅如赏穿官服时,黑金配色,再搭一把长剑,显得很凶,这会儿褪下官服,换上常服,便显得有些?书卷气。
那时他诗书天赋极好,常得先生夸赞,也没想到最后成了个武官。
盈欢有些?不自在,视线乱飘。
傅如赏只夸她:“很漂亮。”其实极美,藏去了不少稚气,显得人更为沉稳,是不一样?的美法。
她更不自在了。
傅如赏这样?同她话,实在是诡异至极,总觉得他下一句便要冷脸嘲讽她。
她挨着妆台,手撑在台面上,勉强了声:“谢谢。”
傅如赏竟还接:“不客气。”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
盈欢视线定在自己脚下,视野的尽头出现不远处傅如赏的鞋尖,又沉默下来。
天。盈欢又要喊天了。
那双鞋离自己更近了两步,近到同她鞋尖相碰。她想,如此一抬头,下巴同额头也要碰上的。
故而不能抬头。
傅如赏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有些?香。”
这……这这又是什?么话?盈欢心中惊骇。
声音有些?轻:“那可能是药浴的味道吧?”
傅如赏哦了声:“感觉如何?可有好转?”
盈欢将头垂得更下,闷闷地嗯了声。
傅如赏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停顿过后,才有下一句:“你似乎挺不习惯。”
这还用吗?盈欢撇嘴。
傅如赏道:“无妨,我?也不是很习惯。”要如此坦然地面对她。
“可以一起?习惯习惯。”傅如赏罢,便轻抬起?她下巴,不由分地贴着她柔嫩丹唇。
盈欢瞪大了眼睛,同他对视着,却只注意到了自己颤动的睫毛。她不知自己为何要选择闭上眼,总而言之是这么做了。而后感受着他的的唇碾压过她唇的每一寸,酥酥|麻麻,好似咬开一颗花椒,嘴唇整个失去知觉。花椒麻到舌尖,让舌头也跟着感觉迟钝,都?被整个蹂|躏过一次,才反应过来。
更可怕的是,仿佛有一根线从嘴直接连接心,心里也跟着发麻。
第三次。第三次他吻她。
但仍旧新奇到脑中充血似的,令人思绪昏沉。
不对,好像不止是第三次,那日……还有好多?次,但因?她那时思绪极为充沛,都?被别的东西占领,无暇顾及亲吻一事?。
她懵懵懂懂地乱想,感觉那些?念头都?渐渐地融化掉,连她也要融化掉了。
傅如赏扫荡过她整个口?腔,最后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来,勾着她舌尖松开。盈欢腿一软,便要跌坐在圆凳上,却被那双强劲有力的长臂先一步搂住。
她仿佛溺水,大口?喘气,眼迷蒙地望了他好几秒,才恍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将他胸口?扯皱一团,实在有失体面。
盈欢有些?羞赧,推了他胸膛一把,但没推开,反倒感觉到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将她逼近他。
傅如赏再次俯身,堵住她唇舌,她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自己只听见一个音节,便臊得想钻地缝了。
这是她的声音吗?怎、怎么会是这样?的?
傅如赏这回?动作温柔了许多?,更像是引诱。她轻锤他胸口?,粉拳软绵绵的,被他捉住,按在身后,于是便欺身,将她压在了妆台上。那首饰盒被挤压到一侧,差点掉落外地。
好在摇摇欲坠之前,被傅如赏推了回?来。
盈欢再次大口?喘气,捂着心口?,感觉到了他的反应。
“我?……我?还不太舒服。”她连忙搬出借口?。
傅如赏回?身,将她发髻上那支松落出来的簪子?插了回?去,又将她缠在一处的耳环解开,神情认真,动作细致。
这转变……未免有点太快。
盈欢脸红得像熟了的螃蟹,连忙躲开,逃去外间。却见宝婵在门口?站着,姿态端庄得……
她定然听见了。
盈欢脸色更红,额上甚至起?了一层香汗。她步子?有些?乱,可又不知道去哪儿,声音还有些?颤:“你还不快去传菜来!”
宝婵正经地眨了眨眼,应声:“是,婢子?马上就去。”
盈欢正算一脚迈过门槛,手腕便被傅如赏抓住,他还好意思问:“去哪儿?”
盈欢却不好意思答,手指收了收,咬唇,又回?了房中。
她于贵妃榻上坐下,低垂着头,手搭在腿上,喉口?发涩道:“我?……我?有些?适应不了。”
傅如赏倒似乎很淡定:“那便慢慢适应,反正此生,你只能是我?的人。”
盈欢沉默。
不一会儿,宝婵激动地领着她们上来布菜,今日厨房做的是佛跳墙、四喜丸子?、开水白菜、燕窝汤、金丝如意卷,外加一个老鸭汤。她们布好菜,便很快退下,又剩他们二?人。
的确是诱人,菜才上来,香味便一个劲儿往人鼻子?里钻。盈欢在吃食上不怎么挑,她先给自己盛了一碗老鸭汤,而后便一直不停地吃,以此来让自己有点事?情做。
傅如赏吃饭也不怎么挑,看她如此卖力,想了想,往她碗里夹了个丸子?。
盈欢差点被呛到。
从前的她大抵无论如何怎么想不到,有一天傅如赏愿意与她安然地坐在同一桌餐桌上,吃一顿饭,不止如此,还给她夹菜。
盈欢咳嗽起?来,便去拿水,傅如赏快她一步,将水杯递到她手上,还贴心地替她拍了拍背。
太要命了。
太要命了。
实在是太要命了。
盈欢一顿饭吃得极快,好在下午傅如赏要去拱辰司,她只觉得得到解脱。
她闭眼,再睁开便看见宝婵掩嘴笑,笑容暧|昧。
盈欢同宝婵算账:“你这婢子?,好生阳奉阴违。”
宝婵叫冤:“你只同我?眨眼,又没是什?么意思,那我?便以为你是要留他吃饭了。”
“你还……”盈欢哼了声,骂她,“你从前分明?很讨厌他的,怎么变得这么快?”
宝婵叹了声:“夫人,日子?还得是你自己过。过得高兴,过得轻松,那自然更好一些?。宝婵也这么期盼。我?从前不喜欢少爷,是因?为他总是态度恶劣,辜负姐的一番心意。可如今你以后要仰仗他生活,他又眼看着变好了,也得给他和机会不是?”
盈欢轻哼了声,没深究这个话题,倒是想起?去江南这事?儿。
“你方才也听见了,咱们得去一趟江南,你看着收拾东西吧。别带太多?了。”既然是去为公?事?,她也怕自己拖后腿。
宝婵眼前一亮:“江南?我?还没去过呢,听闻是个很美的地方,如诗如画一般,那些?酸书生们总喜欢写诗文夸它,什?么烟雨蒙蒙的。这一回?出去,可能长见识了。”
盈欢提不起?兴趣,一想到要和傅如赏待在一处,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管是去江南,还是别处,兴趣都?少了一半。
出发的日子?便定在七日之后。因?是暗中查探,因?此不便声张,当?日便乘普通马车,与旁人一道从南城门出去。
出城那日是个好天气,盈欢本着一切从轻的原则,没带太多?行李,与傅如赏同乘一辆马车,出了城门。
出门之前,她与苏眉交代了一番,只与他出去游玩。苏眉自然高兴,还要他们好好玩。盈欢通通应下,让苏眉好好照顾自己。
马车不过普通商贾之家的配置,不算太起?眼,也不算太寒酸,混在出城的车队之中,并不惹人注意。唯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紧盯着这辆马车,直到它渐渐变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了,那来自山顶之上的视线才被收回?,一道薄而苍白的唇轻勾了勾,声音玩味:“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