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并未回答陆向禹的话，他自顾自的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去。

    陆向禹把手中的房卡往桌子上一扔，在他的对面坐下。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然而谁都没有开口讲一句话，就这样沉默着。

    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房间的隔音很好，卧室的门关着的时候，里面或者外面的动静几乎都是听不到的。

    陆向禹在见到程聿的那一刻就松懈了下来，他甚至能猜得到，程聿今天就是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踪给自己发现的。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两天，他都是呆在自己的酒店里面。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陆向禹猜不出来，也不会去猜，他唯一想要的就是把人找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传来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从脸上到身上，均是伤，边上几个男人紧抓着她，她的精神状况在我带她走那会，就已经很严重，甚至当场就想要去死。后来，知道孩子还在，她才勉强强迫自己活下去，但是那段日子，她几乎每夜每夜都是睡不着，稍微睡一会，又是噩梦连连，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黑暗中，连房门都不肯踏出，有一天，她跑到阳台上，恍恍惚惚的就要往下跳，要不是家里的佣人及时发现，怕是”

    程聿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陆向禹整个人怔在座位上，如遭雷击，他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反应。

    程聿双眉紧锁着，他那沉如墨的双眸微微阖了起来，手掌往衣服里袋摸了摸，最后只摸出一个火机，他随意的摩挲了几下那火机，然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她她知道不能那么自私，让孩跟着她一起去，但是想到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就生不如死。她求着我，能不能不能让她忘了这一切，她什么都不要，就想忘了这一切。”

    “再后来，就是你知道的，找了Haren博士。将她之前的记忆洗掉。”

    “陆向禹，她的所有一切，是拜你的亲生母亲所赐。现在Haren博士就在里面，你她醒来想起了这一切，会作何选择。你认为她还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你在一起。”

    “这些都是你母亲所犯下的罪行，你能够给她一个交代，对这件事秉公处理？”

    程聿完最后一句话，嘲讽一般的轻嗤了一声，特别是看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崩溃的男人，一股报复的快感溢上心头。

    他就不相信，听到了这一些，他陆向禹还真的能够像之前一样，佯作镇定的全盘接受。

    他得模棱两可，就是故意让这个男人更加内疚。

    其实沈恋头上的伤是自己撞的，身上的伤是因为反抗而被那些人的，不过如果他去得晚一点的话，结果当然难以想象。

    但是沈恋什么性子，她本身就对这方面有洁癖，加上被那些男人摸来摸去，那个场面，对于她来，足以击垮她的内心的最后一根玄。

    再加上那会的她，本就情绪不好，被送到那个地方，压抑着过了那么久，又意外的发现怀孕了，这种种的种种加起来，才加重了结果，她的内心早就负担不了那么多的击。

    陆向禹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情绪，他那原本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已经在他抬起头来看程聿的那一刻给生生的压了下去。

    此时，他的眸光里尽是灰暗，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的喉结随之轻颤了几下。

    “谢谢你。”

    是的，这句谢谢本该由他来，如果没有程聿的及时出现，那个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程聿听到这话，又轻嗤了一下，他语气甚是不客气的道：“这句话，用不着你来。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陆向禹此时没有任何心情去理会他的任何冷嘲热讽，他现在的脑袋一片混乱，其实更多的是害怕。

    他并不是害怕沈恋想起来了，会不会离他而去，他害怕，她一切想起来了，心理再一次受到创伤、

    他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能抛下一切，带着她离开。

    然而，再怎样想，都没有用了，一切都回不去。

    房间内，沈恋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一切，从一开始便很不美好。

    这个梦从她有有意识起开始的，时候在沈家，后来稍微大一点了在她外公的宋家，再后来嫁进季家，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就像电影片段一般的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这些片段，都是灰色的，她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灰色的。

    渐渐的，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灰色里面好像多了一点笑声，一点悸动，一点生活的希望，渐渐的，直至灰色完全消失。

    只是明亮的颜色还没维持多久就弃她而去，这时候，她的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

    再后来，一切消失不见.......

    她在梦里挣扎了很久，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是破碎的，好像怎样都无法愈合一般，她想要努力睁开眼睛，努力回到现实生活中，但是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就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另外一个她，她看着自己的背影，渐渐的往远处行走，那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道路，沈恋想要把那个离开的自己喊住，让她停下脚步，然而，那个自己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童音忽然在她的周围响彻了起来。

    她在笑，在叫妈妈，那声音很好听，就像银铃一般清脆。

    终于，前面那个一直往前走着的沈恋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目光里隐含着悲切的泪水，她看着她，蹲下来，捂着脸哭了起来....

    后面的沈恋松了一口气，手中突然多了一双人儿的手，她低下头一看，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冲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这是谁，这孩是谁。

    她想了一会，有些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绯绯，是她的绯绯啊....

    “绯绯，我们去把妈妈带回来，好不好。”沈恋摸了摸女孩的头顶，道。

    女孩嗯了一声，拉着她就往前跑...

    “妈妈，妈妈...”就在这时，一切戛然而止，那个蹲下来哭泣的沈恋不见了，前面那条黑色的道路，也消失了，这剩下孩的声音。

    沈恋嗖的一下，睁开了双眼，她整个脸上满是泪水，额头上也一片潮湿，哪怕一直有人在帮她擦拭着，但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她的杏眸里尽是一片空洞，就这么怔怔的望着上面的天花板。

    “沈恋，是我。”

    “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