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怕我 字字如刀,刀刀戳心窝。……
被秦姨临时支后的郝杰, 在楼下吃完晚饭再回医院时,就见季浩然垂着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他嘴里咬着烟, 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
脚底下落满了烟灰。
先前他身上穿的驼色羊绒大衣被蹂~躏的不成样, 被随意的丢在一边。
而他身上也没好到哪去, 只套了件薄薄的白衬衫,领口被扯掉几颗扣子,大~片胸膛暴露在冷空气中。医科大虽二十四时开着空调, 可走廊上还是比病房内冷很多。
而季浩然露出的半截臂上布满了鸡皮疙瘩。他却似不知道冷般,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坐着,整个人看起来既颓废又丧。
郝杰心下一跳,忙赶过去心翼翼的问:“然哥?不会是嫂子没了?”
正抽烟的季浩然眉峰朝下狠狠一压, 冷冷的瞥他一眼。
郝杰吓得立马深吸口气,矢口否认:“不是,然哥, 你这表情弄的跟死了老婆似的,把我吓的,我还以为嫂子又出什么事了。”
季浩然摁灭手里的烟头,接着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 点燃, 猛吸几口,灰白烟雾升腾,只一刹那便遮住了他的眉眼。
郝杰还没见过季浩然抽烟抽这么凶过,提心吊胆的问:“嫂子到底有没有事?”
季浩然咬着烟屁~股,目露迷茫的将头垂的更低点,哑着声闷闷的:“不知道。”
郝杰纳闷:“你不是刚进去看嫂子了吗?会不知道?”
刚才他做的混账事又被提起,季浩然心里那股得知自己是替身的恼怒在看到慕安安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急救的一幕彻底溃败, 现在顾不得其他,满心只剩下懊恼自责,他猛吸几口烟涩声:“你嫂子失忆了。”
郝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哈?”
“她不记得我了。”季浩然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直视前方,声音低哑的仿佛是窗外簌簌而落的雪:“她还变的怕我了。”
郝杰听的云里雾里,忙问季浩然怎么回事。
可季浩然却再也不肯多一句话,只闷着头抽烟,也没进病房去守着慕安安,更没离开医院回家的意思,似要在慕安安病房门口坐成望夫石。
不多会儿,几个医生从病房出来,有个医生郝杰认识名叫时闵之,只因他和季浩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他,只见他送走了其他几位医生后,一手插兜,慢慢渡步到季浩然跟前。
季浩然只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便继续垂着头抽烟。
时闵之脸上不知被谁了,右脸颊青红一片,肿的跟发面窝窝般,可却不影响他帅气的五官,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季浩然冷声警告:“季浩然,安安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适可而止。”
语气不可谓不嚣张。
季浩然夹烟的手手背上青筋绷起,郝杰甚至能听到他因愤怒上下牙直颤的咯咯声。
就在他以为季浩然要上去时闵之时,季浩然却似顾及着什么深吸口气,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呵斥声:“滚。”
时闵之轻嗤了声,转身回了病房。
接着,病房门响起慕安安细微的焦急问话声:“闵之,谁你了?”
时闵之:“没有,刚才下楼时不心摔了一跤,不紧的。”
郝杰这次彻底掰扯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浩然闻言深吸口气,猛地从座位上起身:“我下楼买包烟,你帮我回家拿一床被褥过来。”
“哈?”没等郝杰想明白,季浩然已快步下了楼。
郝杰只得照办。
.........
慕安安第二天早上睡醒后,时闵之例行去查房。
因慕怀瑾那边还需要秦姨亲自照料,秦姨一早就去了。谭白桃这几天是请假来医院守着慕安安的,恰好今天假期到期只得去上班了。
于是,病房里只剩慕安安一个人。
她拔掉氧气罩,双手撑着床榻想要下床去厕所,人刚双脚落地,顿时头晕目眩起来,忙用双手撑着床稳定身形,与此同时,只闻“咣当”一声,一杯的温开水洒在她裤腿上。
却是她右手一个不留意扫落了上面的水杯。
慕安安忙弯腰要把水杯从地上捡起来。
下一秒,病房门忽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迅疾的黑色身影先一步弯腰帮她把地上水杯捡起来,边极其自然的撸起她裤腿查看,急切的问:“有没有烫到?”
却是昨晚来病房大声质问她的季浩然。
他眉眼已不复昨晚阴蛰,两眼下隐着黑青,帅气的下颌布满青色的胡茬,较之前慵懒的帅气,更多了点颓废的美~感。
慕安安不知他人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害怕的倒抽一口凉气。她忙弯腰放下裤腿,出的话也变得磕磕巴巴的:“没,没事。”
季浩然见她抗拒的动作,站起身唇抿的紧紧的,似十分不悦。
可到底没什么,甚至好脾气的把她扶在床~上坐着,头也不回的帮她又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送到她唇边。
慕安安人虽失忆了,可也大致知道她和季浩然,还有那名所谓的姜棠棠的狗血八卦。
可就算她当初嫁给他动机不纯,可他不是也一直喜欢姜棠棠不顾及她这个妻子的颜面吗?
而且他甚至为了姜棠棠,还屡次三番的折辱她这个妻子。
现在她如愿和他离婚了,再没占着季太太的名头。
他也能大方的娶了旧爱姜棠棠,无论怎么着,也不该是现在跑她这里献殷勤。
所以,他干嘛做出这种她只要抗拒,他就不高兴的姿态?更恐吓她这辈子只能做季太太。
慕安安歪头想了想,毕竟她之前把他当替身的事做的不对,决定好心的原谅他昨晚对她的无理:“你不去看看姜姐吗?”
她话音方落,季浩然眉峰拧起,轻嗤一声:“她不用。”
慕安安一噎,脸上微笑减淡了些:“那你不用上班吗?”
季浩然只觉心头窒闷的疼。
他还没做什么呢,她都害怕的要赶他走!
若他当真对她做了什么呢?是不是就又要和之前那样躲着他了?
遂忍着怒火撩起眼皮看她,冷不丁的道:“也不用,安安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只签订了离婚协议,还没去领离婚证。”
慕安安呼吸变得急促几分,硬着头皮道:“那——”
季浩然慢条斯理的拿着茶杯朝她嘴边倾斜一点,便于她喝水,边随意的:“按照法律意义上讲,我们现在还是合法夫妻,我这个丈夫照顾你,天经地义。”
慕安安现在怎可能记得起这些,忙要回想,念头刚一动,后脑勺就开始疼痛。
索性不想了,直接破罐子破摔,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妨碍到你和姜棠棠了?问我什么时候和你办离婚证吗?”
季浩然闻言只觉胸腹间气血横冲直撞,脸色倏然变得铁青。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慕安安这么伶牙俐齿呢?
简直字字如刀,刀刀戳他心窝。
怕再刺激到她,季浩然抿紧唇极力忍耐着,把茶杯重重的搁在床头柜上,答非所问道:“要不要去厕所?我帮你。”
慕安安一想想那画面就觉得窒息,忙推脱:“不用。”
季浩然喉咙里发出呵的一声气音,走到一旁冷眼看着她。
慕安安就算是想去厕所,被他这么盯着也方便不出来了,只好艰难的挪动身体继续躺在床~上强忍着。
季浩然简直气的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明明是她欺骗利用他在先,和他结婚这几年,更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他应该狠狠的在她身上报复回来,可他偏偏却舍不得看她受一丝丝伤,终究是恼怒占据理智,怕她把自己憋坏了,丢下一句“我去买包烟。”快步离开房间,去了旁边护士站。
直到亲眼看见护士进了病房,扶着慕安安去厕所后,季浩然才快步离开。
季浩然买完烟走到一楼大厅时,恰巧撞上季乐滔和姜棠棠。
姜棠棠身上套着大一号的病号服,巴掌大的~脸惨白,似最近哭的多,双眼肿的跟核桃仁似的,一路抽抽搭搭的,垂着头正听着季乐滔着什么,唇抿的紧紧的,只一个劲的掉眼泪,娇弱的仿佛一株水养的水仙花。
季浩然拧眉转身要走,姜棠棠已看到了他,诧异的蠕动了下唇角,随即发疯似的冲他跑过来,“浩然。”
接着,季乐滔气喘吁吁的跟过来:“浩然你总算来了,我让棠棠转院,她死活不听,非要见你。”
季浩然眼里压着不耐,瞥姜棠棠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季乐滔识趣的退到一边。
姜棠棠眸底隐有希翼,她心翼翼的:“我们去一旁的咖啡厅?”
季浩然眉眼阴蛰的盯着她,偏头点了根烟抽着,没吭声,却时不时的看向电梯方向。
姜棠棠知道他这是再催促她快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浩然对着她不再有耐心,更不愿多听她话了?
姜棠棠忍着不去回想从前,深吸口气涩声道;“慕安安的事,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喝完酒跑去安安那里,更不该和慕安安争吵,害慕安安受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
她话未完,季浩然已不耐的断她:“完了吗?”
姜棠棠羞惭的一下子咬着下唇:“浩然,我知道这次我想乞求你的原谅已不可能了,我只愿你不要恨我,我也是有苦衷的,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我也不想的。”
她到这,羞耻的哽咽了下,一串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她极快的用手背擦了把泪水,深吸口气:“我,对不起。”
季浩然轻嗤声:“安安为了救你,被车撞的脑出~血,人现在还躺在医院,你就算对不起,也应该找她,而不是找我。”
姜棠棠难堪的支支吾吾:“我,我——”
季浩然冷声断她的话:“你这次这么着急见我,是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怎么能这么和她话!
姜棠棠唇蠕动几下,刚要反驳,季浩然已讥诮着堵着她余下的话口:“可你这次的如意算盘错了,就算你救过我,可这些年我还你的也早已还清了,我上次就和你过,我们已经两清了。”
他是要彻底和她撇清关系吗?
可若没有他的资源和人脉为她铺路。
她的导演梦要怎么办?
姜棠棠恐慌的一把攥着季浩然的衣袖,刚吐出一个字:“浩——”
季浩然甩开她的手,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姜棠棠在后面嘶声力竭的低喊:“当年救你的人不是我,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救你的女孩到底是谁吗?”
正走着的季浩然脚步一顿,似有犹豫。
这些年她顶着救过他的身份和他相处,他便无限的纵容她,帮助她,甚至为了她不惜和慕安安离婚,她不信他听了这话不心动。
姜棠棠眸含希翼的刚要走上去,想先稳住他,继续和他谈条件。
季浩然却冷声丢下一句:“不需要了。”随即大步离去。
姜棠棠震惊的愣站在原地,等回过神来追上去时,季浩然已走远了。
她慌慌张张的追到楼转角处,因跑太快脚一滑跌摔在地上,忙双手撑地要从地上爬起来,下一秒被人无意踩到了手,她身子朝下一压再次摔在地上,再抬头时,季浩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没和以前一样慌慌张张的回头找她。
姜棠棠忍不住放声大哭。
同时终于认清一个事实:他以前或许喜欢过她,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跟慕安安比起来,他对她那点喜欢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他不愿再为了她得罪慕安安,更为了慕安安舍弃了她。
..........
季浩然回到病房时,时闵之已查完房回来,正扶着慕安安胳膊在病房里缓慢的来回走动,促进下肢血液循环。
落地窗外大雪簌簌而落,入目一片白茫茫的。楼下几个孩童追逐嬉闹的在大雪仗,时不时有几团雪球“噗”的一声砸在玻璃上。
时闵之眉眼温柔的笑睇着慕安安,“我刚问了院长,院长再过三天,若你病情稳定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安安拉的臭长的脸染了一丝笑意,眸露惊喜:“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天天睡在病床~上发霉了。”
时闵之听到安安懊恼的话,微笑起来。
两人映着雪景并排站在一起,一个高大帅气,一个眉眼温柔,相视一笑看起来极其般配。
季浩然只觉这一幕无比刺眼,垂于腿侧的双拳紧握。
他还没和她正式离婚呢。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和时闵之在一起!?
还是她就是为了和时闵之在一起,才和他离婚的?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季浩然只觉胸腹间气血再次翻涌。
他对她从前一无所知,除了时闵之,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他的?
会不会后面还有好多个时闵之?
这时,两人也看到了他,慕安安忙敛住笑,惊愕的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和季浩然招呼。
季浩然心里恨不得要杀人,可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挑唇,冲着时闵之轻嗤一声:“时医生,我妻子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着话,边走到两人身边,挤开时闵之,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臂,搀着慕安安的胳膊,便于她继续行走。
慕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