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凌，靳慕云结束了前几天积压的工作，叫司机送他去了机场。几个时后他在京市的夜幕中顺利落地。

    端着温水站在京市二环内最高建筑的顶层房间的落地窗前，靳慕云看着夜幕下仍然忙碌的立交桥，脑海中的思绪正如同一辆辆闪烁车灯的车辆一般驶个不停。

    孟家幺子孟繁是近两年才回的华国，自己与他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是。而且前段时间明明没了消息，怎么这几天又开始查自己了？

    按道理在猜透孟繁想法之前该按兵不动才是，但最近事务缠身的他毕竟因为方子衿的缘故有些乱了阵脚。想起那晚指尖的温度，他总觉得暂时离开才是最好的，可无缘无故地离开总是显得姿态狼狈，所以这次借这个机会，他终于“坦然”地离开了家——虽然他这样的行径跟落荒而逃也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自然不想白跑一趟。

    于是靳慕云很快有了主意。他开手机给几个常联系的京市朋友挨个发了消息，问他们周三早上是否有空出来聚聚。

    然后拉上了窗帘，把灯火通明的城市隔在了外面。

    靳慕云当然不是真以为单凭酒肉朋友聚个会就能查到孟繁的私隐，他这般做法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透露出自己要查对方的消息出去，好静观其变。

    次日，靳慕云依着平时养成的生物钟准时醒来，然而这对于天将明才睡的他来实在有些难受，闭目缓了几分钟，仍然有些混沌，便起身找了咖啡壶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

    他煮咖啡的手艺一般，与方子衿的水平差不多，索性只是用来提神，不必拘泥于这些细节。

    在等待饮料可以入口的几分钟里，靳慕云查看了手机，接着发现凌自己发出的消息已经收到了部分回应，除了几个没回的夜猫子不一定睡到什么时候才起来，确定要来的三五个人刚好够他实行计划了。

    上午十点，京市二级建筑保护单位明月会馆三楼。

    靳慕云一早到了约好的包间，在等待的间隙用手机查着这家茶馆的信息，以防万一他又问了左循，终于确定这里头有孟家人持股。

    他这次出来“草”，正是为了“惊蛇”。不怕孟繁知道他来，反倒怕对方不知道他来。

    他这样大摇大摆的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也正好让对方怀疑他来的动机；就算达不成目的，能戏耍对方一番也是极好的。

    跟靳慕云约好来的几个人里有他大学同一个社团的校友，还有几个通过左循结识的京市新贵。

    只是这次来的第一个人——葛家二少爷葛凌云，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葛凌云这人仗着自家家世，向来看不上在京市通过多年拼才跻身上流的草根们，所以虽然同样是有钱人，他跟靳慕云这类结交圈子广泛的反而交集不大——但也并不是互相都不认识，只是止于场面上的交流罢了。

    不过靳慕云作为一个商人，从来不会放过有利益往来的可能，所以见到来者，他只是多看了一眼，便捺下惊讶和猜测，挂上笑容，上前寒暄起来。

    “葛先生好久不见。”

    “嗯。”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冷淡，葛凌云别别扭扭地添了一句，“靳先生最近一切都好吧？”

    由于摸不准葛凌云的来意，保守起见靳慕云寒暄几句之后便引了对方入座。

    葛凌云张口欲言，但看见其他人陆续到来，目光闪烁，闭上了嘴。靳慕云忙于招呼来人，也出于做东的“主人家”的好意，为众人引荐了一番，然而看葛凌云冷着脸坐在一边，估摸着对方对聚会也不感兴趣，就暂时把不明来意的葛凌云冷落了。

    葛凌云本就不是为了跟这群圈子不同的人坐一块儿聊天喝茶才来的，自己一个人呆着反而自在，此刻看靳慕云进退有度的态度，反而对他加了几分好感。

    后来几人聊天，他也并不参与，好像没听到几人对话的内容似的，一个人玩着手机游戏，手里操控的鸟撞在不同石头上发出各式惨叫。

    直到送走了其他人，葛凌云才懒懒的开口：“你要查孟家？”

    靳慕云瞳孔一缩，思忖片刻，觉得葛凌云这态度不像是反对，才点了点头。

    葛凌云也跟着点点头，然后道：“我帮你。”

    靳慕云不清楚他话里的真假各有几分，公式化地笑笑，道了谢，然后道：“不知道葛先生是否肯赏脸，一起吃个饭，也正好一起聊聊？”

    葛凌云摆了摆手：他可是在这儿待够了。此刻也无所谓对方是否相信他，径直从胡桃木圈椅上站了起来，然而直到临出门的时候，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表明了来意：“你认识祝鹤？跟他熟吗？”

    靳慕云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了一番，终于找见一个最有可能的同音名字，那就是方子衿的经纪人。于是他点了点头：“认识，不熟。”

    葛凌云一下子垮下了肩膀，自言自语道：“妈的，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对方话声音太，靳慕云猜测了一番才推测葛凌云这是在找人。虽然不明白葛凌云找祝鹤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既然祝鹤有“方子衿经纪人”这个身份，便注定了他不可能回报这个人情——要是祝鹤真跟葛凌云有什么恩怨，那祝鹤要是出事了，必然影响到方子衿的生活，所以靳慕云权当没有听见。

    下午的会议按原计划进行，只是靳慕云时不时会走神片刻。倒不只是为了来意不明的孟繁，更多的是想到还未病愈的方子衿。

    要搁两个月以前，方子衿病了的话，他肯定不会专门挑这个时间出差；而现在除了从杜宪那里听方子衿的情况以外，他甚至连表达关怀的电话都不敢——怕对方再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冷淡，那时候他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靳慕云对方子衿的了解还是太少。方子衿这个人从来没有什么毅力，“破砂锅问到底”这种事情别人可能会做，他是不会干的；偏偏又有着天生的属于弱动物的本能，对那些可能威胁到自己生活现状的事实，当他察觉到一点迹象的时候，往往会立即选择逃避。就像那天从靳退之宅邸回老宅的路上他们的对话一样。

    靳慕云没有选择在会议过后立刻往锦市赶——这让负责他行程的罗清远纳了闷：前段时间不是总在当天回的么？

    不过老板的要求他只需要尽力完成，没有立场追问原因，于是这个疑问便被他放在了脑后。

    再方子衿，其实他早发现了最近靳慕云总是找理由出差的事实，但那天车上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只得到了那样的答案，便一下子遭到了击，不敢再问。现在他感冒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正是困倦疲惫的时候，更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上班本来就是混日子，只是一有系统的要挟，二为了在靳慕云面前刷刷好感才勉强去的。现在系统因为离开了几天宿主就生病了的事情正理亏着，不敢催他；靳慕云又不在，他纵然带病表现了也没人看了会表扬，便索性天天窝在屋里，回归到了上辈子宅家的状态。

    系统看着他还差60多万才到要求的受欢迎值，没敢提这事情，只是不住叹气。叹得方子衿都烦了，在脑子里道：“给你一个话的机会，别叹气了行不？”

    大约是因为在脑子里话不费嗓子，所以方子衿刚刚这句话简直像是在尖叫，系统要不是有自带降噪系统，都快被他给吼得暂时停止工作。不过正因为如此，它很清楚地明白方子衿此刻心情已经极度暴躁，便换了个话题：“宿主你要是觉得状态好点了，不如看看系统商店吧，今后不定什么时候急着要买道具，到那时候再来研究可能来不及。”

    方子衿一听是有道理，安静地翻起脑子里的系统界面来，闭上眼睛，那界面就被投映在眼前的漆黑里，就像是一块光线柔和的液晶屏幕。

    只可惜目前那些道具都只是一个个灰色图标，没有介绍也没有名字，图案看起来也不过是一本本没有名字的书。

    于是方子衿黑线道：“喂，这看了有啥有啊？做连连看？”

    系统一本正经道：“你可以先记住位置，认认图案嘛。”

    OK，好的，没毛病。

    靳慕云最后还是在京市多待了两天。期间全程待在酒店，用酒店的WiFi远程处理公司事务。他不出门倒不是因为担心遇到什么威胁生命安全的问题，毕竟他不像方子衿那样，因为看多了网络，就成天瞎想。只是京市除了孟家的事情还需要等消息之外，并没有其他要事，又有不断发来的邮件需要处理，便在酒店宅着了。

    虽然他并未寄希望于那天会面的几个朋友能给他带来好消息，在这儿等着不过也是等左循和宁馨儿给他反馈孟家那边的反应罢了。

    没想到葛凌云竟真给他来了电话。

    葛凌云自从早上拿到手下送上来的报告，看过一遍之后，心里就闪过了很多思绪。

    他爹葛天从来都是弥勒佛似的见人三分笑，在京市四大家里头哪边关系都处得尚可，但哪两家要是有了龃龉也从不相帮，属于中立的角色。这次为了找祝鹤，他没用自家势力去调查对方踪迹，偏要一番委曲，在不确定靳慕云能给自己消息的情况下，就帮了对方的忙，不定还要让他爹的立场有了偏移，不止像个慈善家，简直傻得像个圣母。

    虽他自己是不大看得上孟家装腔作势的那番做派吧，但因为老爹从宠着自己，所以原先他也懂事听话不去惹那几家人。现在他一改“乖乖牌”的形象去查了孟繁，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不过老爹应该不会怪他的吧？

    接着他转念一想：既然事都已经做了，就算不给靳慕云消息，孟家那边要是发现了，也要给他记上一笔，倒不如把这人情送出去。毕竟对方是锦市首富，全国排前头的企业的CEO，帮这一次肯定是没坏处的。

    于是他才给靳慕云了这个电话，开门见山道：“我查到了，不过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孟繁查到的全部。我待会儿把电子版发到你邮箱，你自己看吧。”

    靳慕云谢过了他，却听对面欲言又止道：“那个……孟繁好像想去查你和你弟的DNA，不知道是想干嘛。”

    靳慕云听了眉头微皱，直到挂掉葛凌云的电话，表情都不是很好：那个孟繁，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陌生人，查另外一个陌生人的DNA，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几天前听罗清远闲聊了一句，靳退之最近银行账户有来自京市的大笔汇款。

    出于一种直觉，这两件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就这样被他联系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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