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比靳慕云他们预计的要更早把一切事情处理完毕。

    这也恰恰证实了方子衿他们之前的猜测：靳退之身亡后的事果然都是孟繁弄出来的。

    在靳慕云的耳提面命之下，方子衿终于放弃了再去做好人的算，靳退之的葬礼准备事宜一点没参与，只把礼数尽到而已。

    最后正式送葬那天，他看着一身黑裙的靳雨婕站在最前排，捧着靳退之的黑白相片挺直脊背一步步送到墓碑前，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当然不是为了靳退之，而是为了这个与自己时候经历太过相似的堂妹。这时他没有注意到，旁边与自己并肩行走的靳慕云已经落后了自己一步。

    刚刚明明是晴空万里，靳慕云的眼前却忽然变了阴天，还下起了雨。他看见靳雨婕哭丧着脸给墓碑献花，最后被她妈妈杜鹃拉开了——为什么会拉开？

    然后身边的靳退之拍了拍自己肩膀，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嘴里着什么，靳慕云耳朵里好像静了音听不清楚，只看见对方嘴一张一合。他直觉现在的情景太不对劲，但又觉得本该如此；他心里有点失落，但也不至于太难过……那么，到底躺在那一方新土里的，是谁呢？

    他脚步沉重，好像在沼泽跋涉，毫不容易到了墓碑前，看清了照片的他好似遭了一阵霹雳——那墓碑上笑眯眯看向自己的，正是方子衿！

    “……哥，哥，你怎么了？”方子衿看着靳慕云在原地发呆，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忙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袖子，轻声唤他。

    接着他才看到靳慕云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盯着自己愣愣看了半晌，目光之深沉复杂，令他一时间有些怔愣：“哥，你怎么了？”

    靳慕云一只手轻轻捏住方子衿的手，另一只手在裤缝旁紧握成拳，四指的指甲在手心掐入了肉里，伴随着这令人清醒的痛楚，他掩下了此刻的复杂情绪，摇了摇头：“这里不是话的地方，我们回家聊。”

    因为靳慕云的不对劲，方子衿连之前算好的去安慰靳雨婕的计划也放弃掉了，直接叫了司机林胜送他们回家。于是他也错过了靳雨婕，对方正拿着手链，算问他还能不能继续之前的承诺。

    看见方子衿扶着靳慕云匆匆离去，靳雨婕神色黯然，把手链捏在手里，最后一赌气，把它扔进了路边的草丛。杜鹃看见了这一幕，目光一闪，没有多话。只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今后不用跟他们走太近了。靳慕云不好惹。”

    这次回家，两兄弟乘的是前后隔开的房车，在后排的话倒是不担心被司机听到。可是在路上，靳慕云竟然一言不发。

    倒不像以前冷战两人各自把对方当空气，而是一直死死盯着方子衿，捏着对方的手，生怕对方跑了似的。

    方子衿下意识开了这个玩笑，试图缓和气氛，没想到靳慕云却满脸严肃地回应道：“以前可以开这个玩笑，从今往后就不许了，不然开一次给我一百万。”

    “啊？为什么啊？”方子衿相当委屈，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一个不平等条约。

    靳慕云沉默了一会儿，才把刚刚眼前看到的那一幕跟对方细。

    “……所以，我应该是看见了前世你的葬礼。”

    方子衿心里咯噔一下，慌了，回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有点发颤：“哥，你，这辈子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不会还是……”到这里，他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似的鼻音。

    系统正试图安慰它的宿主，这时靳慕云定了定神，先开了口：“放心，有我在。”系统立刻安静如鸡，不算干扰宿主谈恋爱了。

    靳慕云倒不是在大话，其实想明白刚刚的场景之后，他心里也有了底：上辈子方子衿出事的时候靳退之还在，而且看样子前世方子衿的死亡也跟他脱不了干系，现在靳退之已经死去，阻碍方子衿生活的最大变数也没了，这辈子应该能平平安安的。

    不过心里毕竟不够安定。他虽然做出一副十拿九稳的姿态跟方子衿了包票，但也是为了让对方安心，自己一个人烦心，总比两个人都焦头烂额要好——虽之前答应了方子衿什么事情都要与他商量，但这事毕竟特殊，对方从重生起就极其恐慌前世的事再演，一路跟着系统的指引磕磕绊绊地才进入新生活的正轨，他哪有那么狠心能逼对方面对最大的噩梦呢？

    这次葬礼的事情算是对他的一个提醒，今后要替方子衿更加心提防身边的人，帮他把身边的隐患都提前清除。

    当晚，方子衿又搬去了靳慕云的卧室。

    至于宁馨儿那一对，已经回了京市。前两天宁馨儿觉得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一查，没想到查出已经怀孕有几个月，掐指一算，上次两人出去旅游那回就已经“中奖”。左循当时就乐傻了，回过神来，难得强势了一回，软磨硬泡地把宁馨儿哄回去跟他补票去了。

    晚上靳慕云又梦见了前世。

    不过不再是白天看见的方子衿葬礼的场景，更多的是他自己在那场葬礼之后的生活片段。接着他终于明白了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花那么大精力去投资这种虚无缥缈的重生系统。原来是为了弥补遗憾，以及忏悔。

    靳退之前世的阴谋并没能完美隐藏，当前世的自己得知方子衿的死并非自己一直以为的带有赌博性质的醉驾飙车——包括方子衿之所以会喝酒、之所以爱上高速路赛车、之所以赌博也是受了靳退之的蛊惑——这时他才想起，一直以来默许方子衿被靳退之祸害，纵容对方变成一无是处的纨绔，也是他为了顺利继承家业的计划之一。

    前世的他那么自负，把方子衿的股份哄到手之后，就对对方弃若敝履——这时他无比庆幸方子衿没有恢复前世回国后的记忆，上辈子的方子衿对他也是一片真心，回国之后没多久就签了股份转让书，把仅有的那少少的股份给了自己。然后他做了什么？忙于公司事务，以至于任由对方被别有用心的靳退之谋害。

    可以，他是方子衿前世死亡的推手。

    最后，前世那个已经白发苍苍的他了几句话，除了向方子衿的道歉，还把系统的权限移交给了他。

    影像消失，一切归于平静，从梦里清醒过来的靳慕云看着已经多出一个app的手机屏幕，突然有点嫉妒前世的自己：凭什么他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让这么傻的弟弟交出一片真心呢？——而且那个自己甚至一点也不喜欢对方。

    想到这里，他开床头光线柔和的夜灯，看着微弱灯光映照下的方子衿侧身背对自己的睡颜，轻轻地吻了吻对方的耳朵。

    还好，你还是前世的你，我已经不是前世的我了。

    这个秘密，让我一个人悄悄存起来，原谅我，子衿。

    第二天一早，方子衿被靳慕云叫醒，迷迷糊糊地配合对方穿上了衣服，直到被牵着手放在了副驾位置上，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正俯身给自己系安全带的人：“哥，我们去哪儿？”

    靳慕云笑了笑，起身单手倚着车门：“我们去苏市，陶然疗养院。”

    完把车门带上，然后快步走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前段时间靳慕云其实已经得知，方欣然的父母都已经服刑完毕，从监狱放出来了，现在正四处探他们女儿的消息。靳慕云之前就有牵线搭桥的想法，特意问方子衿要不要来也是让他知情，好选择要不要跟这几人再见一面。

    昨晚方子衿睡得踏实，他自己纠结着那段不应该让对方知道的消息，一个人拿着已经有了系统分身的手机app研究了很久。

    虽然看前世的自己不顺眼，但是他很肯定，那个自己应该也是不希望方子衿想起这段记忆的，所以系统上应该不会有让对方想起一切的道具；可是现在系统已经没有禁言关键词的限制，极有可能把这件事漏嘴。他必须把除自己以外唯一可能知情的系统送走，以绝后患。

    至于送走系统的合理条件，前世的他已经替自己想好了。就是让系统把方欣然的病治好——当然得做一点手脚，不能让她想起自己有个孩子的事，还要把上一辈的恩怨都忘掉。

    最后方子衿果然只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这个条件，让暂时被靳慕云操纵的系统用他剩下的全部受欢迎值，兑换了让方欣然恢复“正常”。

    系统无声呜咽：呜呜呜，宿主，你不要跟这个大骗子做交易啊……

    几天之后，得知方欣然已经彻底痊愈，并且失去了一段记忆的情况之后，靳慕云终于松了口气。这天他特别好心地给王媛和杜宪都放了假——当然已经提前让王媛准备了两人晚上的大餐。

    于是烛光晚餐，酒足饭饱，哄骗某位傻白甜跟他一起回了房。

    第二天，靳氏大楼。

    员工群里流传起了一个八卦：总裁今天竟然不上班！

    顶层特别助理室。

    张梦阳一边对着满桌的文件叹气，一边道：“这次来猜猜看，靳总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不上班？”

    罗清远给她倒了杯茶，趁别的助理不在，悄悄亲了一口张梦阳的发顶：“猜对了有奖励吗？”

    张梦阳抬头白他一眼：“奖励你请我吃牛排！”

    罗清远笑眯眯道：“好的，夫人。”

    夫你个头啊！张梦阳迅速出手，在对方胳膊上拧了一圈。

    罗清远吃痛声惊呼：“快来人啊，张特助家暴啦！”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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