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陵城是羽人国与其他两个番邦国交接的边缘城池。
此处风貌杂乱, 经济却发达,且没有宵禁。
还没入夜,街道两旁的一些还在营业的店铺门口相继点了灯, 一眼望去, 夹在那些早已经关门歇业的铺子里格外显眼。
且熟悉陵城的都知道,陵城有三景。
陵河河上彻夜不眠夜夜笙歌的画舫算是一景。
里面网罗了各国最具风情美人的青楼春风如意楼算是一景。
还有一景便是混合各地厨子, 只要你一来,不管是哪个地域的菜肴都能给你做出来的香满楼。
而且据这三家都是同一个老板。
你在香满楼吃饱喝足以后, 再去春风如意楼看看歌舞听听曲儿,若是觉得在这儿找不到可心人儿, 再去陵河上的画舫逛一逛,找画舫上的美娇娘与人春风一度,且还是在船上, 自然别有趣味。
而此时此刻赶了一天路,在城门关闭前进城的花玥就在牌匾做得金光闪闪的香满楼面前, 闻着宾客满堂的酒楼里传来的香味摸着肚子再也挪不动道了。
“镜镜, 好饿。”
镜灵也跟着拼命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不停的吞咽口水。
不过它不是实体,只需要嗅一嗅就饱了。
它飞上二楼,透过窗子使劲儿吸一口气, 的肚子很快地鼓起来。
花玥一脸羡慕的看着它了个嗝,咽了咽口水。
她赶了一天的路, 昨晚吃得那几个馒头早已经消化完了, 此时此刻饥肠辘辘。
住哪儿她都能凑合,可肚子饿, 还真有点儿凑合不下去。
她只眼望去,满大街就只有这两间挨着的酒楼开着门。
香满楼, 春风如意楼。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她去不起的地方。
别这儿,现在就是面前摆个馒头铺,她也没钱买。
“姐姐饿了?”
百里溪看着酒楼里前都要流口水的少女,目光在两座挨着的同样三层装修得富丽堂皇,门前挂满灯笼,此时此刻格外扎眼的的建筑物面前扫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请姐姐进去吃饭,如何?”
花玥回头看他一眼,只见手牵白马,一身白袍,被酒楼门前的灯光映照得格外光彩照人的美少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花玥看着他墨如点漆的眼眸里华光流彩,心道:
“难怪有人平白无故送钱给他花,我第一次遇见他岂不是也花了大价钱救他。
漂亮的东西都费钱!”
眼前的少年并不知她在想什么,过来牵她的手,“姐姐想吃吗?
只要姐姐想,我立刻带姐姐进去。”
花玥疑惑,“你不是没有钱吗?”
他揉揉她的头发,“只要姐姐想,我自然就有办法。”
“主人,他一定藏钱了!”
镜灵信誓旦旦的:
“不如先吃饱再。”
这时香满楼前门口迎客的茶博士看着眼前生得极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姐,连忙热情的迎上去。
就在他以为两位贵客要进来时,谁知那长相实在漂亮的少年居然拉着那美貌的姑娘去了旁边,不顾门口龟公以诧异的眼神大步走了进去。
他愣了一会儿,抬眸看着春风如意楼上面金光闪闪,俗气地不能再俗气的牌匾,自言自语,“他们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为什么不是去旁边那一家?”
花玥抬眸扫了一圈里面装修得似乎比旁边还要华丽,闻着里面有些浓的脂粉味,连了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看着里面像是比旁边还要热闹,就是女子穿戴比较清凉的地方,悄声道:
“这家看起来更贵,你真有钱?”
百里溪忍住笑,一本正经:
“你放心,我能养得起姐姐。”
“养我?”
花玥活了这么久,还头一次听到这个法。
她好奇:
“什么叫养我?
你拿什么养我?”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心情愉悦的道:
“自然是拿我最擅长的东西养活姐姐。”
最擅长?
花玥量着一身白袍,剑不能提,手不能抗,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完全看不出优点的少年。
那会是什么?
少年不答她的话,瞥了一眼一个脸上像是刷了腻子一样,走路簌簌掉粉,正朝着他们走来的女人,把她推到大堂中央,有个离地不到两米,有几名舞姬正在表演舞蹈的圆形舞台前,道:
“姐姐在这儿看一会儿表演,我去去就好。”
*春风如意楼的老鸨姓李,人称李妈妈。
她才从后院出来,就听龟公也不知又是城中哪家富贵人家的美貌娘子砸场子了,赶紧带着一拨人匆匆赶来。
才进大堂,她就看到舞姬们跳舞的台前果然站着一个身形高挑,满头青丝高高束起,发尾缀着一串十分精致的金铃铛的红衣女子。
她正要上前,这时候她旁边的一身素色织锦袍的男子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饶是李妈妈混迹风月几十年,这样美貌且又气质高贵的少年也不曾见过几个,别发火,都不知如何走道了。
她正要上前招呼,却见那少年不知跟那红衣女子了什么,那少女点点头。
那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这才转身朝她走来。
李妈妈看着眼前正朝她走来的鲜嫩可口的美少年,一时春心泛滥,连忙掏出镜子照了照,又扶了扶云鬓堆积的墨发,掐出一抹腻死人的笑意。
那少年距离她五步的距离处停下,神情慵懒的扫她一眼,“你是这里的老鸨?”
人长得好看,声音还这么好听。
李妈妈魂儿都没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我就是,不知公子?”
“我卖身。”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台下至始至终没有回过头的红衣女子,“可要?”
“卖身?”
李妈妈被脂粉勾勒的精致的眼眸里闪着精光,□□的眼神,在眼前生得异常美貌的少年公子身上贪婪的扫过,随即一脸为难,“公子,我们这儿,它是青楼,没有那种服务。
不过我可以——”买你!
少年斜睨她一眼,“从今以后,就有了。”
李妈妈一脸为难:
“这——”这时台下的女子回过头来朝她们这儿看了一眼。
李妈妈顿时眼神一亮,目光在那长得极为冷艳叫人不敢靠近,只有十六七岁大的少女身上了个转,还没开口,只觉得背脊冷飕飕的发凉。
“你若是再多看她一眼,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子!”
少年凌厉如刀的眼神在她身上划过,“收起你的歪心思!”
李妈妈看上他的眼,腿一软,差点没给他跪下来。
“是是是,我不看!”
百里溪这才收回视线,目光在台上那些穿着清凉扭来扭去的舞姬们身上扫过,道:
“可有脸谱,找一副来,我今晚就开始登台表演。
哦,对了,我卖艺不卖身。”
李妈妈:
“……”
我同意了吗?
可她一对上他的眼,不由自主的回答,“我,我马上去找。”
百里溪满意的点点头,回过头来看向还在那儿痴迷表演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真是傻姑娘,笨透了……
*看歌舞已经看得忘记饿了的花玥看着台上轻纱覆面,衣着清凉,纤细的腰身扭得跟蛇一样的女子,道:
“镜镜,你,她们这跳得是什么,还挺好看。”
坐在她肩上的镜灵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瓜子儿。
它一边磕一边点评,“谁知道啊,我看台下的人都还挺喜欢的,哎呀快看,撒钱了!”
花玥看着底下叫好的人正在往上面撒铜钱,若有所思看了一会儿,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钱袋,这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
她想了想,从戒指空间里抹了几个驱邪的平安符往台上扔,好巧不巧刚好砸在一个扭得最好看的舞姬身上,被她一把抓住。
那舞姬看着手里的平安符呆滞片刻,一言难尽的看了花玥一眼。
镜灵也很激动,“主人,她是因为你给的平安符太高兴了吗?”
花玥点点头,“兴许是。”
她这些符纸在修真界都很值钱的。
台子上这些钱加起来都不一定买得起一个。
“对了,百里溪去哪儿了?”
镜镜扫了一圈觥筹交错的大堂,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儿呢。”
花玥也跟着看去,也不看见。
正在这时,上面的声乐已经停下来,舞姬们停止了扭动。
一个同样穿着清凉,一张脸画得极为浓艳的女子不知跟那些舞姬们不知了什么,她们很快便扭着水蛇腰退了出去。
花玥正要走,谁知道乐师们又开始奏乐,这次奏得跟刚才那些靡靡之音完全不同,一时好奇又停住脚步。
这时旁边的一个公子嗤笑一声,“居然在这种地方听到《越人歌》”“就是就是,这春风得意楼的管事莫不是疯了!
走走走,不看了。”
花玥不解,“这里不能听越人歌吗?”
那金质玉相,手执纸扇的公子哥回过头来循着冒着傻气儿的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长相冷艳的少女站在旁边,一时竟看呆了眼。
他正欲解释一般表演《越人歌》的都是男子,这时候台上突然冒出一团白雾,白雾散后,只见一头戴雪白面具,身着白袍,乌发如云的男子出现在台上。
那些原本要走的人,因为台上不同寻常的表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可随着那带着勾勒着一个眉眼上扬,樱桃口面具的男子别具一格,把力量与阴柔结合的恰到好处的舞姿开始,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这世上男子跳舞者本来就少,跳成这样的几乎没有。
春风如意楼明明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一堆人却被一个脸上覆着面具,只露出一对漆黑眼眸的男人勾得魂儿都没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尤其是春满楼的姑娘们,连陪客都忘了,纷纷上前围观尖叫。
“草,是百里溪!”
镜灵“嗷”一嗓子从花玥肩膀上窜了起。
花玥看得眼睛都忘了眨。
随着丝竹乐声越来越急迫,台上男子旋转的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大。
底下的人呆滞了片刻又疯狂往台上丢钱。
花玥看得分明,方才舞姬们跳舞大家砸得是铜钱,这次居然有人往台上砸金,一会儿的功夫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钱。
而且这里面砸钱的有许多都是那些穿着清凉的女子。
镜灵看得叹为观止,乌黑鎏金的眼睛都忘了转动。
“主人,他跟青丘的涂山氏一定有关系吧?”
“什么意思?”
“涂山氏的狐狸精都没有他这么骚气。”
花玥楞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镜灵怔住,随即惊道:
“主人,你笑了!”
台上原本正在表演,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花玥的百里溪,透过面具看着台下那个笑起来美目流转,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一时之间晃了神。
他从未见她笑过。
一曲终了,台上翩翩起舞的美人停下来。
台下的客人见着美人儿不动,静止在那儿,即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丹青都难以描摹他的神韵,各个激动的又开始往台上砸钱。
美人却看也没看那些钱一眼,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一个身形高挑,红衣胜枫,冷艳美貌的少女身上。
*台下花玥眼里的笑意还没消散,睨镜灵一眼,“我笑怎么了?”
镜灵看着眼前本就生得极好看,笑起来又多了三分妩媚的主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居然因为一个凡人笑了,你可知道,除了神,你从不曾在旁人面前笑过。”
“是吗?”
花玥有些诧异,还不等她收敛表情,就见着原本还在台上表演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纵身跃到她面前。
他取下脸上面具,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姐姐,我跳得好看吗?”
花玥又忍不住笑,“好看。”
“真的吗?”
眼前额头渗出些许汗水的少年低头在她额头蹭了蹭,目光灼灼,“姐姐,我卖身养你,你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