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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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是什么?

    像神怜爱众生万物一般的情感吗?

    花玥不懂。

    不懂的事情她从来不深想。

    那晚回来之后她消沉了两三日以后, 很快又恢复正常。

    每日要么就是在屋子里坐,要么就是带着总是困顿不醒的镜灵出去城中转转。

    当然,她无论去哪儿, 身旁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条粘人的尾巴。

    “尾巴”越发粘人, 自从那晚之后,动不动就爱她。

    的时候, 他还总是拿着那对漆黑清澈的眼眸盯着她瞧。

    每当这个时候,花玥都感觉心里头滋养出一头怪兽, 想要爬出来狠狠揍他一顿。

    也仅限于想想。

    因为“尾巴”虽然粘人,可总是会给她买很多好吃的。

    比如西街周记胡人铺子里的杏仁佛手酥, 再比如,南街新开张的那家素斋楼吃斋菜。

    花玥认真想想,除了君父与清风, “尾巴”是第三个对她好的人。

    只可惜,她很快就要离开陵城去幽都城, 到时候该怎么跟他呢?

    还有, 答应蜉蝣的事儿还没办到。

    从来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花玥一时之间有些愁得慌。

    如此又过了三五天,这天晚上,花玥趁着百里溪跳舞的空挡,又去陵河岸转了一圈, 想要试图碰碰运气,却如同往常一般一无所获。

    她见着时辰还早, 就来到春风如意楼的大堂想要等百里溪跳完舞结束以后一起回去。

    谁知才到大堂, 就见到有一大堆人围在舞台边上,原本这个时辰还在舞台上跳舞的百里溪站在台子上, 而他身旁则围着好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

    隔着老远,花玥听见其中一个长得脑满肠肥的男人道:

    “只要你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爷就给你五百两金!”

    蹲在她肩上的镜灵道:

    “主人,他们这是在干嘛?”

    “送钱。

    那人不是了嘛,只要摘下面具就给五百金。”

    平常也有人给他撒钱的,可今日看着这情景,她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

    这时候,旁边两个如意楼的丫鬟正在低声议论,低声道:

    “那个李老爷啊,有娈童之癖,看这情景一定是看上百里公子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百里公子,哎……”

    “谁不是呢,我有个朋友在李老爷家做车夫。

    听,每个月他家好端端进去的少年公子,没有一个囫囵个出来的。”

    一旁的花玥听得云里雾里,道:

    “什么叫娈童之癖?”

    她虽不经常在楼里行走,可整个如意楼都知道,百里公子是带着自家姐姐一起住进后院的,更何况她模样长得极好,向叫人不注意都难。

    那丫鬟见是她,连忙垫脚悄声在她耳边了几句。

    她完,又看向台上的百里溪,一脸唏嘘,“只可惜百里公子这样的人物,若不是家道中落,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烟花之地来。”

    她完,正要走,花玥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却紧盯着台上的少年。

    她道:

    “这种地方,不好是吗?”

    丫鬟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姑娘是在开玩笑吗?

    这种烟花之地,世间最肮脏的所在,有什么好的?

    姐姐应该不是百里公子的亲姐姐吧,否则,又怎么看着自己的弟弟沦为卖笑之人。”

    花玥松开了她的手。

    她想起刚来的时候,百里溪卖身养她的时候看起来特别高兴。

    旁边的丫鬟还在声议论,“若是有钱,谁来这种地方?”

    “就是,谁不想在好人家的女儿,被人一生呵护着。

    哎,沦落风尘一条玉璧千人枕……”

    “……”

    这世间,人心是偏的,数千年才得以修成人形的花玥也一样。

    她抬眸看看台上那个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对漆黑清澈的眼眸与一截莹白似玉的下巴,站在那儿显得格外柔弱可欺的少年,又看看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想到丫鬟的话,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烧得旺盛。

    她正要上前,镜灵突然道:

    “主人,上次因为你强行使时间逆流,已经遭了天谴。

    现在这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更加不能出手!

    凡人的事情需要须得凡人自己解决!”

    花玥止住脚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台上平常总是笑嘻嘻的捉弄自己,此刻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少年,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台上的百里溪早在花玥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她,原本起了杀意的念头迅速收了回来。

    他永远不想要她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

    这时收到风声的春风如意楼的李妈妈匆匆赶来,拿帕子压着脸上簌簌掉个不停的粉,走到那脑满肠肥的男人面前,保养得宜的手搭在他胸前,谄媚笑道:

    “哎呀这不是李老爷,这是干什么呀?”

    她着,又看向百里溪,道:

    “五百两金看一眼,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还不赶紧把面具摘下来给李老板看看!”

    百里溪乜了一眼饮了酒臭不可闻的男人,嗤笑,“凭他,也配?”

    被成为李老爷的男人闻言一把推开李妈妈,横眉怒目,“给我滚开!”

    他又一步上前,抬头看着比他高一头的百里溪,冷笑,“配不配得你了不算,你今儿是自己摘,还是本老爷亲自帮你摘?”

    *百里溪这时看向站在距离舞台一丈开外的花玥。

    花玥也看着他。

    整个春风如意楼里面看热闹的人都盯着台一身素衣白袍,从未露过脸,据生得雌雄难辨,倾国倾城的少年。

    眼见着李老爷就要将手伸向了纯净美好的少年,这时台下一道红色的身影飞身一跃跳上舞台。

    镜灵急得大叫:

    “主人你疯了吗!”花玥充耳不闻,抬脚朝向李老爷。

    饶是她并没有使用任何的灵力,那李老爷也没能挡住她带着 怒气的一脚,整个人飞出去撞在一旁的桌子上,把桌子上的东西撞得四分五裂,霹雳哐当碎了一地的盘子。

    花玥牵着百里溪的手就走。

    百里溪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低着头看脚底,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李老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二人怒道:

    “都愣着干嘛,把这两个贱人的腿给我算!”

    他带来的手立刻团团把他二人团团围住,举着手里的棍子朝她扑过去。

    春风如意楼里顿时乱作一团,李妈妈在那儿呼天抢地的哭喊,却不敢上前。

    楼上面寻欢作乐的人听到动静的人都从房里出来,围着栏杆观看热闹。

    只见底下一红衣女子紧紧将身后带着一个面具的白袍男子护在身后,也没看见她怎么出手,只见一眨眼的功夫,红影晃过,那些拎着棍子的人倒了一地,各个哀嚎着滚来滚去。

    那李老爷乃是陵河的地头蛇,原名李前。

    平常欺男霸女惯了,大家对他敢怒不敢言,如今见他被人,眼里都透着兴奋之色。

    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在上面叫了一声“好”很快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响彻整栋楼。

    还有些客人居然从怀里掏出钱往下撒,须臾,一楼大堂到处狼藉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铜钱,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散碎金银。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还在撒钱的人,回过头来帮身后的少年把面具戴好,牵着他的手,道:

    “我们离开这儿。”

    李妈妈见自己的摇钱树要走,急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不能让他们跑了!”

    不多时,一群手持棍子的护院呼啦啦的上前将快要走出门口的二人围住,花玥阴沉着一张脸,一脚一个。

    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春风如意楼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她站在那儿,冷冷扫了一眼倒了一地的人,看向吓得脸上的粉都要掉完,露出一张蜡黄脸皮的李妈妈,道:

    “还有谁要拦?”

    李妈妈被她骇人的气势吓得一句话不出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连忙主动让出一条道来,哪里还敢拦他们。

    花玥拉着百里溪大步走出乌烟瘴气的青楼,一直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走。

    镜灵在花玥头上叽叽咋咋的乱叫,“主人,你是疯了吗?

    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咱们立刻离开这儿去幽都城!”

    “主人,你听到我跟你话了吗?

    你现在这个情况让我想起了从前,你——”“吵死了!”

    花玥不等它完,把它塞回镜子里。

    整个世界清净了。

    今晚满月,仲夏夜皎洁的月光从苍穹之上倾斜下来,洒满空旷无人的街道。

    街上上两个手牵着手的人在地上拖出两条紧挨着地长长的影子。

    仔细一听,还有自不远处的凌河岸边传来的蛙叫虫鸣之声。

    大概走了两刻钟的功夫,花玥才停下来,松开一向话最多,此刻却一言不发的少年。

    她见他低着头不出声,还以为他是因为刚才被李老板欺辱的事情。

    她垫脚伸手去解他脸上的面具。

    不等她把面具解下来,他当街一把抱住她,低声道:

    “姐姐,方才,是在为我不高兴吗?”

    花玥这次没有推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摸摸他的头,“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在春风如意楼跳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可姐姐这段日子很高兴不是吗?”

    花玥推开他,道:

    “难不成就因为我高兴?”

    “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能看姐姐笑一笑,我做什么都愿意。”

    花玥看了他一会儿,低声咒骂,“疯子!

    神经病!”

    百里溪见她走得飞快,显然是真动怒。

    她平常虽会凶他,可也只是嘴巴凶一凶,今晚却是真不高兴。

    他连忙追过去,伸手去牵她。

    她甩开他。

    “姐姐,是在为我担心吗?”

    花玥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只见月光下的少年看起来美好而纯净。

    她想起刚才那个丫鬟的话。

    她就算再不懂得那些东西,可听着却也知道肮脏龌龊至极。

    也许,每天来看他跳舞的人当中有很多这样的人。

    她不喜欢这样。

    她道:

    “百里溪,你若是早一些告诉我,我可以先养着你。”

    百里溪看着眼前难得要养她的呆头鹅,心里头心花怒放,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拿什么养好?”

    “我还没想好。”

    花玥一把拍掉他的手,郑重道:

    “总之,你以后都不许去跳舞了。”

    “为何?”

    他又把手伸过去,揉揉她头上刚才因为架炸起的呆毛,墨如点漆的眼眸亮得吓人,“姐姐须得我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