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欢更加无话可了。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靠墙站, 谁也没有话。

    白世欢有心想破僵局，但又怕被他阴阳怪气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她蹲在地上无聊地数蚂蚁发时间，成渝靠墙半闭着眼, 也不话。她数了半个时辰的蚂蚁, 实在受不了了, 站起来道：“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如我们去找找两位师兄，成师兄认为如何？”

    成渝言简意赅：“可以。”

    白世欢：“那……成师兄带路？”

    成渝终于睁开眼,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白世欢：“……”

    他看向高墙的另一边，淡声道：“既然来了, 便进去看看。”

    为什么出尔反尔这么快？

    白世欢不敢，只敢声提议：“……可我瞧那修士不是普通人, 我们贸然进去, 恐会草惊蛇。”

    成渝淡声道：“不会。”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 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可信。

    再推辞就要惹人怀疑了。

    白世欢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算了, 伸头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那便去看看吧。

    白世欢认命般，轻声问道：“不知师兄算如何进去？”

    成渝看着她，微微上前一步, 白世欢吓得连退了两步。

    成渝沉下脸：“……你躲什么？”

    白世欢：“……”

    她也不知道, 她就是心虚得慌。

    白世欢：“我给师兄让个道。”

    成渝：“不必。”

    眼见着他的脸沉了下来, 白世欢立刻道：“我就站在原地不动，师兄你想干嘛都行！”

    想干嘛都行？她就这么随便吗？

    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白世欢觉得这个师兄真的太难相处了，不顺着他不行, 顺着他也是错，她进退两难，干脆闭了嘴。

    成渝轻瞥她一眼：“为何不话？”

    白世欢强笑道：“师兄你到底想干嘛？”

    成渝又往前迈了两步，这次白世欢学乖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然后就见成渝忽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腰，下一瞬，两人出现在了墙的另一边。

    白世欢知道，这面墙是有结界的，通过这面结界的人都会被‘徐望卿’知道。

    她站在原地，尝试着借由玉华镜将她和成渝幻化成城主和无妄的模样。

    玉华镜是个好东西，即使是白世欢这样的半吊子，也能将两人幻化得毫无破绽。

    成渝侧目看她，语气平静，“你不相信我？”

    白世欢求生欲很强：“我当然相信成师兄，我这就变回来。”

    她罢，两人顷刻变回原来的模样。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他们居然真的没有被‘徐望卿’发现。

    成渝没话，手一抬，在两人身上贴了一道隐身符，便径直朝着白世欢和徐望卿曾居住的院落走去。

    白世欢跟在后面，声问：“师兄怎么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成渝脚步顿了顿：“你若是多查卷宗，自然也能知道？”

    白世欢愈发疑惑：“可师兄不是他们离开之前将卷宗里的踪迹抹去了吗？”

    再者，谁家卷宗连他们住哪儿都记载。

    成渝淡淡瞥了她一眼。

    白世欢不问了。

    成渝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道：“我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白世欢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闻言，抬头道：“啊，师兄居然这么厉害？”

    也是，他能闯进结界还不被‘徐望卿’发现，本身也是一种实力。

    成渝又不话了。

    两人很快走到房门前，成渝站在门口顿了一会儿，久久没有动作。

    白世欢扭头看他：“师兄又不想查了吗？那我们回去吧。”

    成渝冷不丁道：“你好像很开心。”

    白世欢：“……我没有。”

    成渝：“那你进去。”

    白世欢：“……现在进去会被发现的。”

    成渝突然握住她的手，下一瞬，两人穿过房门，出现在了房间里。

    白世欢回过神来，便见一男一女并排躺在软榻上，举止亲昵，女子将头靠在男子的胸膛上，时不时张开嘴接受男子的投喂，眼睛半点不离手上的话本，男子的目光亦一直落在女子身上，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眼底的宠溺和喜爱。

    白世欢呼吸窒了窒。

    那女子的长相分明和她一模一样。

    她僵在原地，不敢往旁边看。

    不知道现在自己有个双生子姐姐还来不来得及。

    但成渝什么都没问，他静静看了良久，拉着白世欢，转身离开了。

    待离了房间，他才开口，淡淡道：“我知道你没有双生子姐妹。”

    白世欢张了张嘴，这还让她怎么开口。

    成渝突然问道：“你觉得他们恩爱吗？”

    白世欢张了张嘴，道：“师兄，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别这样，我害怕。”

    成渝眉眼微垂，表情冷漠：“你还会有害怕的事？”

    白世欢总觉得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师兄对她抱有很深的误解，她认真解释：“我害怕的事情非常多。”

    成渝轻轻看了她一眼，仍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比如？”

    白世欢：“比如我怕死。”

    成渝：“嗯。”

    他又突然道：“方才那人是你的道侣？为何你入了微云仙宗，他却不在此处？”

    白世欢正想干脆承认下来，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来微云仙宗的目的，她要是承认了有道侣，以后还怎么攻略徐望卿？

    话到嘴边转了一个弯，白世欢道：“不是道侣，只是曾经喜欢过，后来发现不合适，便分开了。”

    成渝：“不合适？何处不合适？他对你不够好吗？还是他不够强？”

    就刚才他们看见的场景，白世欢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出他对她不好的话来，但要‘徐望卿’不够强？他要是还不强，这世上便没有几人敢称强者了。

    白世欢摇摇头，“都不是。”

    成渝追问：“那是什么？”

    白世欢憋了半天，道：“他，他对我太好了！我受之有愧，于心不安。”

    成渝静了一瞬，喃喃道：“原来如此。”

    白世欢没听清：“师兄你什么？”

    成渝的语气冷了下去：“没什么。”他问道：“然后呢？你离开了？”

    白世欢张了张嘴，突然道：“师兄对我的情史那么感兴趣吗？”

    成渝顿了顿，轻巧地转移了话题：“既然你经历了北荣城的事，应该很清楚城灭经过。”

    白世欢谨慎道：“还算清楚。起来，城灭之时还有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在场，但幻境里并没有出现。”

    成渝转身朝来处去，边走边道：“既然如此，便不需要费心通关了。”

    白世欢及时跟上他：“还是需要费心的，其实我和徐……我曾经的道侣并没有参与城灭，我们是被关在城主府的，后来还杀了无妄，算是做了好事，所以我觉得，如果想通关第五层，只要把无妄杀了就行。”

    她拽住成渝的衣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师兄，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杀了吧。”

    最好在云恒和元路清赶来前结束这个幻境，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宜少不宜多。

    成渝站在原地不动，目光落在她抓着他衣袖的手上：“不去。”

    白世欢正想问为什么，便听见墙的另一边传来轻声呼唤：“成师兄，白师妹。”

    白世欢担心他们直接翻墙进来，于是拉着成渝快速道：“不去就不去，成师兄，我们快出去吧。”

    成渝淡淡瞥了她一眼，还是不动。

    白世欢急了：“成师兄，再不出去，两位师兄该着急了。”

    成渝淡淡瞥她，“你在害怕什么？”

    墙外的呼唤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白世欢愈发不知所措，她拉着成渝的衣袖，放柔了声音：“成师兄，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毕竟是我的私事，你明白吗？”

    成渝静静看了她良久，忽然开口：“你对谁都用这种语气话吗？”

    白世欢：“？”

    她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师兄逼疯了。

    成渝没再解释，冷着脸反手拉过她，带着她一起出了城主府。

    元路清和云恒见到他们出来，松了一口气。

    云恒道：“你看，我就知道遍寻不着他们，他们肯定是进了城主府。”

    元路清含笑点头：“你们安全就好。”

    云恒笑呵呵问道：“你们进了城主府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白世欢试探着问：“看云师兄模样，难不成你们发现了什么？”

    “倒也算不上什么发现。”元路清道：“我们查清了城主府里那位不知名修士的身份。”

    “他是龙族。”

    “这可是龙族。”云恒兴奋道：“传中的存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白世欢提醒道：“这里只是幻境。”

    云恒：“就算是幻境，能见到龙族也是一桩让人兴奋的事。”

    白世欢想了想，又道：“既然他是龙族，是不是明了他和城灭一事无关，若是这样，我有个提议。”她试探着将方才的提议出来：“不如我们去将无妄杀了，不定这一层就过了。”

    元路清沉吟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云恒也赞同：“他是导致北荣城灭的罪魁祸首，若是能将他杀了，不定阻止了城灭，我们便算过了这层。”

    两人没有拒绝，白世欢复将目光放在成渝身上：“成师兄，你觉得呢？”

    成渝自始至终冷着脸，听到她的话，眉眼不抬：“随便。”

    正在这时，变故突生，城主府突然笼罩了好几层结界，将外界和城主府隔绝开来。

    下一刻，无数法阵浮现在城主府地面上，无妄突然出现在正上方，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进法阵里。

    几人站在墙外，元路清尝试着御剑查看府内情况，却发现幻境里无法御剑。

    他皱着眉，急声道：“破结界。”

    不用他，云恒已经出手了，成渝也默不作声地跟着出手。

    白世欢见状，咬牙跟着向结界输入灵力。

    四人合力，不过片刻，结界碎裂成无数份。

    后墙也跟着应声而倒，府内的场景一一呈现在几人面前。

    房顶不知何时被掀开，白世欢看见幻境里的自己倒在了房间里，脸上身上满是血污，生死不清。

    即使知道这是假的，但看见自己的惨状，白世欢还是产生了些许不适，她脱下外衫，遮住了自己的满是血污的脸。

    无妄和‘徐望卿’了起来。

    但与白世欢记忆中的场景不同，‘徐望卿’应对起来颇为吃力，他似是受法阵压制，每一次动用灵力都显得格外艰难。

    成渝忽然在她耳边轻声道：“昔日的丈夫受了重伤，你不算去帮忙吗？”

    白世欢扯了扯嘴角，艰难道：“这是假的。”

    成渝眉眼一垂，平静问道：“如果他真的身受重伤向你求救，你会帮忙吗？”

    白世欢想也不想道：“当然。就算没了夫妻情分，总算得上朋友，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骗子。

    成渝冷了脸色：“你的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白世欢理直气壮道：“自然是真话，我与他相处那些日子，他帮了我良多，虽然最后没有在一起，但也绝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成渝没有话，半晌，忽然道：“你记住你今日的话。”

    白世欢觉得他莫名其妙。

    场上得难舍难分，云恒和元路清商量过后，问道：“我们觉得可以帮着龙族杀了无妄，成师兄和白师妹觉得如何？”

    白世欢拼命点头：“我觉得可以。”

    成渝没有答话，只见下一刻，处于弱势的‘徐望卿’忽然占据了上风，不出片刻，几道冰刃将无妄钉死在原地。

    无妄跪在地上，全身都是血窟窿，他看着几人，慢慢闭上了眼。

    变故来得太快，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了，再看‘徐望卿’，他亦单手撑地，浑身是伤。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白世欢，嘴里无声喊道：“救救我。”

    他的目光幽深而沉重，在她与他相识的那些时光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他看向她的目光仿佛装满了痛苦，又仿佛夹杂着沉重而悠久的爱恋。

    他得不到回应，目光倏然暗了下去，幽深的瞳孔里藏着深重的绝望。

    白世欢心里一悸，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两步，“我——”

    下一刻，天旋地转，幻境消失不见，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前往第六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