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受伤 赵韫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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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继的葛逻禄人个个身形剽悍, 穿着灰白色的皮草棉袄,源源不断地向那个缺口汇入,军队被迫越冲越散,根本反抗不及。

    因为这些葛逻禄人在流动, 骑马飞奔, 她们杀人也很随意, 好像就是凑巧可以杀了,便才杀一人性命,尖利的刀斧一击断头, 血溅三尺。

    相较之下,衍朝军队的伤亡几乎是葛逻禄的成倍!

    陈屑脸色发白, 她目光紧紧盯着后续的葛逻禄人,绞尽脑汁想着对抗的法子, 但她很快发现, 情况再变得更糟。

    “她们是想包围!”陈屑咬牙切齿地道。

    后续葛逻禄人的行进方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们将明显少数的那一部分衍朝军队围了起来。

    “她们是想先绞杀部分,再反过来绞杀我们!”孙犁大叫着提醒军队注意, 更加用力地拼杀, 但这些葛逻禄人的团战马术太过精湛了。

    孙犁试图斩杀马匹影响后继一部分的人, 但是目标人仰马翻后,她会在最后一刻用力调转马头,后续者的反应也极快, 会迅速避开, 根本动不了这个尘土飞扬的人马战墙。

    而被包围住的那一部分军队, 等待她们的,无非是被单方面地屠杀。

    千钧一发之际,一匹黑马飞驰扬尘而来, 风驰电掣,速度十分可观。

    马上的女子玄衣冷面,一双银瞳映着月辉熠熠生光。

    她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整个剑身已成血红。军师陈屑是最早发现此人的,她只无意中瞥了一眼,别再也没有移开。

    那突如其来的女子宛如一个天降的杀神,所及之处血海连片,她的动作十分迅速,一剑斩下便会有三五人落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正向这边赶过来。

    葛逻禄人显然已经乱了阵脚,一个颈带狼牙的首领叫嚣着让她们折返去杀了那个疯女人。

    “那是......”孙犁眯着眼。

    陈屑目光沉沉,“卫将军,傅闻钦。”

    这果然是一场单纯的屠杀,从最开始的葛逻禄人围剿衍朝军队,变成了卫将军单方面屠杀葛逻禄人。

    她自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拼杀而来,浑身浴血,但她的动作并未有过丝毫的停顿和迟缓,甚至颇有节奏,像在切菜。

    孙犁满目震惊:“对方...对方有多少人?”

    “粗略估计,约六万......”陈屑咽了咽口水,甚至忍不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怀疑她所见到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显然孙犁有着和她同样的想法,颤声道:“那是人吗?我没看错吧?”

    “简直就是......如有神助。”陈屑顿了顿,将口中那个含有贬义的“煞神”一词咽了下去。

    衍朝军队也呆住了,她们甚至后怕地往后退避着,仿佛惧怕那把杀人不眨眼的血剑,会同样斩向她们。

    不过显然,卫将军很有理智,且十分清醒,六万葛逻禄人,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要么是伤残,要么昏迷,最大的一部分则是直接选择逃命。

    她们来得快,撤得也很快,狼狈而零散地离开。

    陈屑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翻身下马,胸中徒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崇敬之情,正要上前问好道谢。

    可对方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进尸堆中扒出一人,然后伸手结下了那人脖子上的狼牙。

    陈屑认得那串狼牙,那是对方主将所佩戴的。

    也就是,葛逻禄主将已死,军心必然大受挫败。

    女子捡起狼牙,仔细地擦拭清洗着,半晌,陈屑见她闻了闻狼牙,露出鄙夷的目光。

    “啧,真脏。”

    “卫...卫将军。”陈屑结巴着上前招呼,“此地荒山野岭,狼群出没众多,将军若是想要,新射杀一只便可。”

    傅闻钦抬了头,她眯眼辨认了一阵,才发现此人是军中的军师,方才她见此人穿着雪白的裙子,还以为是军队半路救的什么民妇。

    “保护动物,人人有责。”傅闻钦看着她开口,“我回去再用酒精消消毒即可。”

    “保...保......?”陈屑有些无法理解此处深刻的思想,她继而道,“将军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傅闻钦毫无负担地回答:“迷路了,错行至默里,问了人才赶到这儿。”

    “......”陈屑笑道,“将军记错地名了罢?默里距离此地甚远,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到。”

    傅闻钦却不再与她话,专心将狼牙撞进一个布袋子里收好。

    她抬眸,询问道:“仗完了,我们能回京了么?”

    “......”

    “......”

    陈屑和孙犁对视一眼,又回过头,发现这个卫将军竟然是认真的,一时无言。

    “呃。”孙犁干笑一声,不冷不热的,道,“早就听卫将军武艺高强!果然厉害!末将佩服!”

    “这只是场突袭,将军。”陈屑解释道,“真正的大军或许还在后面,而且,今日我并未在这些人当中瞧见黠戛斯人。”

    “葛逻禄和黠戛斯,有什么区别么?”傅闻钦问。

    “穿的服饰有所不同,葛逻禄多穿灰白皮草,而黠戛斯会戴尖顶毡帽。”

    沉思一阵,傅闻钦道:“是一起的。”

    “什么?”陈屑没听明白。

    “今日来的人中,有葛逻禄,也有黠戛斯,她们只是都穿了同样的衣服。我查过,她们两个部落加起来,统共才不到八万人。”

    “您是......”

    “今日她们联合若灭了你们,肯定会放一部分人回京,你们自会以为,她们不曾动用黠戛斯势力就大胜,届时再谈条件,岂不是怎么样,都是她们了算,这是计。”傅闻钦缓缓解释。

    “啊,竟是如此。”陈屑恍然大悟,“不过将军是怎么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的?”

    傅闻钦沉声:“我自有我的方法。”

    她有些不耐地看了眼周围,道:“现在去端了她们老巢如何?”

    “现...现在?”陈屑震惊地看着她,然后将目光转向傅闻钦左臂上被剜得极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样吧将军,先整顿一下军队,我替您上药,等天亮了再作算。”

    傅闻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自己受了伤,后知后觉一阵剧痛。

    完了,若留了疤,在床上被赵韫瞧见了怎么办?

    不对,这次回去要坦白来着。

    傅闻钦脸色白了白。

    陈屑以为她是疼的,赶忙将人带去了营帐,回头嘱咐孙犁善后。

    到了帐中,有了灯照着,陈屑才看清傅闻钦的伤口上泛着黑,她脸色一变,道:“将军,她们刀口上喂了毒,恐怕光上药是不行了。”

    “不知其他将士是否也中了毒,我去让孙犁注意一下。”

    “应该没有。”傅闻钦道,“这是与那个首领交锋时被砍的。”

    那个人一直被很多人围在中间,并不轻易出手,傅闻钦受的伤并非仅有这一处,但其他地方是正常的红色血液,便可明其他人的刀刃上并无渗毒。

    陈屑严肃道:“那将军可要忍一忍,可能需要剔肉。”

    傅闻钦垂眸,点头算是答应。

    若是内服的毒药,傅闻钦还能通过身体机能自我消解。但她的外肤与常人几乎无异,只是会略微结实些。

    毕竟创造者在实验她们的时候,必定要设置出足以消灭她们的漏洞,否则就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

    她冷静地看着陈屑清洗刀具和消毒,然后递给她一块干净的白布。

    ?

    傅闻钦眼神询问。

    “将军咬着罢,恐怕会很疼。”

    傅闻钦便顺从地衔住了那块白布。

    疼痛的确是剧烈的。

    傅闻钦并未侧目去看,她觉得那刀子剜在她身上冰寒得格外刺骨。

    她额际渗着层细密的汗,眼神却是平静的。

    忽然间想起,她这只左胳膊,其实很久前也受过一次伤。

    那是个暑热未消的秋日,她请了假,驾车带赵韫去海边玩。

    那时她和赵韫认识没有很久,恰逢赵韫刚过完生日,许了他要带他出宫去玩。

    男人一开始还很惶恐:“你会不会半路杀了我?或是把我卖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十分钟意她刻给他的木人,天天揣在身上,每晚还要缠着她伺候他的舒服。

    三十多岁那会儿,是赵韫欲念最重的时候。

    他经常在崇华殿不穿裤子,天气热的时候,她带赵韫出去,男人也不会穿裤子。

    甚至只穿一件薄薄的丝衣,当然也还是乌色的,懒懒地躺在马车里唤她的名字,缠缠绵绵地勾.引她。

    那次出游,他便没有穿,坐在车内还不安分,将自己贴在她的背上乱蹭。

    她专注着将马车驾驶平稳,一时没有搭理男人的话,他就生气了。

    分明是急促的下坡,他哼哼唧唧地起身缩回车里去,却因不慎失手没有抓稳,一个后仰翻了下去。

    傅闻钦其实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他,出发前,她就料想到了路上会遇到的一切意外,快速地揽住了赵韫的身子,搂着人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停下来的时候,赵韫的表情像快哭了一般,他一个劲儿地道歉,看上去可怜极了。

    马车跑远了,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赵韫既没有穿裤子,也没有穿鞋,傅闻钦只好一路抱着他,重新回到马车上去。

    是单手抱的,托着他的臀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因为当时,傅闻钦的左臂脱臼了。

    她没敢跟赵韫讲,男人肯定会哭的,然后更加自责。

    她带赵韫出来玩,只是为了让他开心,路上发生的一切状况都不该是破坏心情的理由。

    但是很好的是,自那以后,赵韫再也没担心过她会突然杀了他,或是把他卖掉。

    夜里也睡得安心了许多。

    赵韫睡觉的时候,是会声地梦话的。

    了梦话,代表他睡得很好。

    傅闻钦记得有一回在客栈,赵韫安安稳稳地躺在她怀里,突然惶急地抱住她大喊了一声:“我的天!”

    傅闻钦本来就睡眠很浅,她立刻醒神下意识回护住赵韫,想去看看男人究竟遇见了什么麻烦。

    可当她垂眸,赵韫还好好地睡着,甚至把粉软的舌尖探出来,搭在唇上,微喘着气。

    傅闻钦担心他半夜咬伤自己,轻轻给他塞了回去。

    “...将军?”陈屑忽然出声,呆呆望着她问了一句。

    “嗯?”傅闻钦提声。

    “您没事罢?”陈屑脸色有些见鬼,她刚刚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卫将军居然在笑。

    她整个神情都变得柔和无比,咬着白布的嘴角正在上扬。

    陈屑望了眼被剔下的腐肉,顿时觉得大为震撼。

    “无事。”傅闻钦取下白巾,偏头看了眼自己已被包扎完毕的左臂,起身道,“多谢。”

    陈屑抿紧了唇,睁眼看着卫将军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