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民国文里的恶毒男配(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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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降至,延城的气氛越发热闹。

    长街两旁的商贩往往天才擦黑就收拾了东西归家。

    北风凛冽呼啸,刮起地面上干枯的树叶枝条。

    老爷车驶在宽阔寂静的马路上,能听见冷风吹过车门发出的闷响。

    路边穿着粗布短袄的行人们行色匆匆,低头捂紧衣服,就连精壮魁梧的黄包车汉子们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到一处,一边抽旱烟一边观察着四周的人群。

    车子即将经过百货商场,后座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停。”

    司机熟练的停了车。

    肖经理挑眉看向身边忽然出声的男人,没话,看他拉开车门进了百货商场。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男人拎着三四个纸袋回来了。

    肖经理眼尖,尤其是自己管理的商场,里面买什么东西他心里都有数,粗略一看便看见了一身洋装,还有皮鞋袜子指甲油口红之类的玩意。

    他笑的了然:“又是给你那个情儿买的?”

    近来商会里谁人不知顾寒山养了只金贵的金丝雀。

    吃的用的无一不精,顾寒山这万年铁树开了花,竟也纵着,情儿要什么给什么,任凭外界风风雨雨,他倒是将人捂得严严实实。

    百货商场里每天都能看见他的身影,一出现就是买裙子买礼物,为的是谁不言而喻。

    肖经理家里也有个适龄女儿,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见过顾寒山一面,嚷嚷着要嫁。

    他最是了解顾寒山的为人,城府深沉、凉薄冷淡,这要是真嫁过去了,恐怕下半辈子都得独守空闺。

    难得见他这么有人情味的时候,他笑着问:“什么时候把人带出来见见?”

    刚坐上车的男人面色不变。

    语气里却有些不甚明显的笑意,连眉眼都温和了下来:“不了,他认生。”

    “认生也不能认一辈子。陈会长不还算把女儿嫁给你吗?让他见了人也好死心,天天三句话不离结亲的事,我听着都烦。”

    顾寒山眉眼沉敛,修长苍白的指尖轻轻点着腿面,不置可否的道:“从津城回来再。”

    “津城?”肖经理一惊:“你要亲自去?”

    “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些狗日的可都去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真闲命长?”

    车子驶向越发黯淡的夜色,阴影覆面而下。

    男人坐在黑暗中,幽黑的凤眸倒映出窗外寂静的夜景,气势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

    “总得有人去。”

    他眼神淡淡,一字一句的平静:“城聪明,我要是真出事了,家里有他就没问题。”

    ……

    ……

    夜幕低垂。

    卧室昏黄的灯光下铺着新洋装。

    浅紫色的蓬蓬裙长过膝盖,质地精良,阵脚细密,裙摆滚着白色蕾丝花边,上身米白色的丝绸质地衬衫垂坠感十足,胸前系有漂亮的蝴蝶结饰品,银线绣成的精致图案在白色蕾丝下若隐若现,显得端庄神秘,贵气逼人。

    只可惜卧室内的两人都没有管这身裙子。

    “……出去开会?”

    时玉坐在床上,漂亮冶艳的脸上满是茫然,他看着梳妆台前正帮自己耐心的收纳着指甲油和口红的男人,迟疑的问:“去哪儿开?”

    指甲油已经开了不少瓶,颜色各异。

    时玉今天穿的是一身湖绿色的裙装,腰身被勾勒的纤细,雪白的脸上乌眉长睫,唇瓣嫣红,又因为刚被亲吻过,越发显现出一股被疼爱过的慵懒与柔软。

    顾寒山“嗯”一声,帮他把口红按照高低和颜色排成三列。

    又挑了瓶淡紫色的指甲油出来,准备一会儿给娇气的情儿涂。

    “去津城。”

    哪怕再不了解时政新闻,时玉也知道如今的津城必定危险至极。

    各方势力纵横交错,平静的表面下波涛汹涌,不仅如此,今天睡午觉的时候,沈城还一边帮他盖被子,一边告诉了他如今的世道有多乱,让他不要老想着出去逛百货商场。

    ……然而顾寒山竟然要去津城?

    他人都傻了:“什么时候去?”

    男人已经挑好了指甲油,坐在床边哄他:“过两天吧。”

    “……一定要去吗?”

    时玉莫名有些不安,见他朝自己张手,乖顺的爬到他怀里坐好。

    他细细软软一团,哪里都又又秀气,仰着的脸上还有层细汗,湿淋淋的眼睫垂在眼下,趴在他胸前闷闷道:“真的不能去,那里可乱了。”

    顾寒山轻笑,深邃的凤眸沉得看不见底。

    他看着怀里抿着唇的青年,宽厚的大手箍在他腰间,低声耐心的安抚:“就去三天,一定回来陪你过年。”

    “三天也很长啊……坐什么去?”

    “坐火车。”

    “火车的话来回也要两天,那就是五天了。二爷,要不咱们不去了吧?”

    看着他忐忑的眼神,顾寒山被逗得笑出了声,胸膛随之震颤,趴在上面的青年长发缓缓滑落。

    时玉头发长了,半个多月里长了一个指节的长度,可以用头绳虚虚挽住。

    顾寒山这几天给他买了不少好看的头花,浅棕色丝绸质地的头绳不大不,挽他的头发刚刚好,他也喜欢,没事就箍在手腕上,穿旗袍要挽,穿裙子也要挽,露出秀致瓷白的脸,漂亮清纯的勾人,让人只想抱进怀里细细哄着。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道:“到时候给你买新裙子回来。”

    津城到底是大地方,好东西比起延城自然只多不少。

    时玉抱着他的腰,眉眼恹恹的,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可能阻止得了顾寒山不去,他这样身居高位的男人不可能为外界干扰,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将要面对什么。

    他不话了,顾寒山低头亲亲他的眉心,提前给他涂了明天要涂得颜色。看见时玉脚上涂得浅绿色指甲油后又笑了下,温和的问:“又换颜色了?”

    时玉冲他晃晃脚丫,“好看吗?”

    “好看,”男人对他道:“下次二爷给你涂。”

    自从知道经常换指甲油对指甲不好后,顾寒山便严格控制他涂指甲油的次数。

    四天才能换一次,时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直到那天听司机顾寒山特意去问了老郎中,这才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就这么点事,也用的着问医生?

    今晚两人睡得早。

    新洋装挂在衣柜里,成了他衣柜里的第十四套女装。

    顾寒山像在玩什么神奇的换装游戏,每天都给他买不重样的衣服,旗袍、学生装、洋装、裙子、西服,应有尽有。

    他愿意看时玉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将自己扮的漂漂亮亮,甚至还在顾宅里专门给他修了个衣帽间,里面的服装鞋子配饰正在一点点填满尚显空荡的房间。

    今晚罕见的没有闭眼就睡着,时玉躺在顾寒山怀里盯着他瞧。

    男人似有所感,轻抚着他的后背,嗓音低沉温和,带着些疲倦:“睡不着?”

    “嗯,”时玉趴在他怀里,不知哪来的想法:“……二爷,想听书。”

    床头灯被开。

    昏黄温馨的灯光落在米黄色的床褥上。

    庞大温柔影子压在身侧,男人起了身。

    他身形高大,胸膛结实,从床头柜上拿过书,单手揽着趴在胸前懒洋洋闭着眼睛的青年,一边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用沙哑低沉的嗓音念着书。

    念得不是什么文学名著,也不是有趣的故事。

    而是西方经济学巨著,晦涩难懂,听得时玉昏昏沉沉,没过一会儿便伴随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进入了深眠。

    临睡前他又听见了一声低笑。

    额头被温柔的亲了亲。

    他窝在男人温热的怀抱里,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浑身暖融融的,舒服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

    *

    顾寒山又在家里待了两天,这两天他没有再去商会,而是带着沈城跑了不少地方,将整个顾家的产业都看了一遍。

    不太像在训练辈,更像在做第二手准备。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空气中仍刮着寒冷的风,时玉醒来后便发现顾寒山已经走了。

    他今天没有再穿那些洋装,随意穿了件衬衫下楼。

    楼下秩序井然,厨房正温着早餐,沈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们也有两天没怎么见过面了。

    男人穿着整洁落拓的衬衫长裤,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报。

    他一如既往的冷感,眼神、气势都很冰冷,墨色的深眸毫无情绪,如顾寒山一般沉稳从容,丝毫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时玉故意加重走路的声音,果然,沈城朝他看了过来。

    “时少爷,”管家正从客厅路过,看见他今天穿着这么正常还有些不习惯,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早饭要做好了。”

    “嗯,”时玉随口应了声,问他:“二爷走了?”

    “是,今天凌走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时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坐到沙发上等待开饭,懒洋洋的托腮看着对面仍在看着报纸的男人。

    突然,漫不经心的抬脚撩起男人的裤腿,戏弄似得用脚尖蹭了蹭,开口道:“……这两天二爷跟你什么了?”

    指节蓦地紧的泛白,沈城放下报纸,黑发下的凤眸晦暗不明,在时玉察觉到不对前哑着嗓子冷淡道:“没什么。”

    “没什么?”时玉幽幽眯起眼睛:“沈城……”

    他轻笑着坐到男人身边,细白纤长的指尖藏在背后,点着男人垂在身侧的大手,嫣红饱胀的唇瓣含着笑,一字一顿的如撒娇般的威胁:“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顾家是我的。”

    “我记得。”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时玉蹙眉抬头,对上了男人深沉幽邃的双眸,他问着他,语气耐心且平静:“你还想要什么?”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话还没出来,时玉忽然听到门外匆匆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管家立刻去开了门。

    门外跑进来了一个男人。

    狼狈不堪,双目惊恐。

    ——是顾寒山的贴身司机。

    他猛地冲进顾家的客厅,看见沈城的瞬间像看见救世主一般,重重的跪倒在地,颤栗的不出话来。

    不详的预感在这一刻加深,气氛忽然变得诡异紧张。

    时玉下意识想要起身回避,却被沈城不轻不重的牵住手,安抚性的捏了捏。

    沈城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冷淡漠然的模样,他垂眸看着跪倒在地的男人,问道:“怎么了?”

    管家也是一脸莫名:“刘啊,二爷不是给你放年假了吗?”

    被叫做刘的男人面色煞白,每个字似乎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的艰难又缓慢:“……火车……”

    每一个字,他的嘴里便溢出一点血沫来,那是他为了维持自己清醒硬生生咬破的舌头。

    眼前忽然黑了下来,时玉被人捂住眼睛。

    宽大温热的手掌遮在眼前,茫然的同时,他也听见了一声重物直直坠地的声响,以及司机最后吐出来的话语。

    “火车有人劫持……”

    “——二爷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  接下来就是沈的主场

    老顾还活着,即将上演亡者归来

    预想是后天完结这个世界,我看看能不能加更尽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