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北杨来到宫殿，就看见泉先身上阴云密布，像是下一秒就要来场暴风雨。

    顾北杨不由问：“殿下，你怎么了？”

    泉先转过身来，特地将肩膀上的“5”亮给顾北杨看。

    顾北杨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是萧言那子干的？”

    泉先脸上的阴云立刻更重了。

    “好了好了，”顾北杨识趣走过来，将人身上的号码牌摘了，“他就是个调皮鬼，殿下别跟他一般见识。”

    泉先还沉浸在排第五位的震惊中，直到顾北杨身上的那股蜜桃味沁入鼻底，他才回来点神。

    “那个……其实我是想跟道歉的。”

    顾北杨简单哦了一声，泉先一下慌了，他保持着淡定，语气却泄了底。

    “昨天的事……真的是我莽撞了。”

    “没事。”顾北杨扬起脸，无所谓地笑了笑，“原来殿下您不是那种人设啊。”

    “哪种？”

    “嗯……”顾北杨将一根手指放在下巴处，“就……那种高高在上，不给人好脸看，挥挥手就能把忤逆自己的人扬成灰的。”

    泉先的鱼尾巴甩了甩，态度突然格外陈恳：“……我不是。我当初做出那种姿态，是因为长老教我做的，他告诉我那样能更容易在城民中塑造威严，其实我本人……不是那种性格。”

    顾北杨听到这话“哦”了一声。

    原来是个被长老操控的没什么自主意识的傀儡王。怪不得在他身上找不到什么攻击性。

    看顾北杨这么镇定自若，泉先心里又开始泛起了嘀咕。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呢？他还想问问前面四个到底是啥情况呢？真的好在意啊！

    可怎么谈着谈着就到了这一步？完全开不了口提起另外四个情敌了呢。

    怎么又让顾北杨占了上头，唔，该死的。

    而顾北杨的内心里也是另一番景象。

    妈的，真是可恶啊。

    这两天他成了秃鸡，又被迫看人遛鸟，怒气值都快到顶峰了。结果这个王却不拿权势压自己了，反而软软糯糯地跑来跟自己道歉。他一向伸手不笑脸人，这要是再发飙不跟拳头在棉花上一样吗？

    那口恶气憋在胸腔里出不去，真气人！

    还是之前跟梵卓那样你来我往互相伤害来得爽快。

    唉，想他。

    顾北杨偏了偏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之间凝聚着尴尬的氛围，对话又进行不下去了。

    期间泉先几次开口，想要破沉默，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还是顾北杨破了沉默：“殿下，您不是算带我参观参观拉莱耶城吗？”

    泉先这才重新接过话头：“是…是啊。”

    正好，他可以给顾北杨介绍一下拉莱耶城的历史，不定顾北杨会更加自然的接受道歉。

    他什么都不铺垫，直突突对人对不起，只会显得更突兀啊！

    泉先脑子瞬间转了过来：“其实，我昨天也在思考，然后查阅了一些资料……我发现你们外乡人与我们的文化差异比较大，你们比我们要含蓄、矜持许多，所以才会导致像昨天那样的误会。或许，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们的历史文化？”

    “哦？”顾北杨果然来了兴趣，“那殿下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两人来到了宫殿侧边博物馆中，这博物馆为水母斑马螺形态，泉先的手指在水膜门上一点，那波动的水膜便荡出几道涟漪破开，露出了里侧的风景。

    博物馆里摆着数个水晶制成的展台。

    “这是从冲上岸的月亮贝，这是冲上岸的巨鳌蟹，这是在海边岩石上发现的壶藤……”

    泉先朝前滑动着，依次为顾北杨介绍放在水晶展台中的海生物。

    “它们……都曾差点成为我的未婚妻预选人。”

    顾北杨一脸黑人问号，当他看见月亮贝壳轻轻张开贝壳，露出了里侧的滑嫩蚌肉。

    嗯，行吧，或许也没那么难理解。

    “哦，你的老婆预备军还真的是……物种丰富。”当真令他大开眼界了。

    “我们这颗星球，自古以来就信仰海神。只要是从海里冲上岸的东西，都会被视为神迹。而我作为王，则有职责与他们结合。”

    顾北杨脑补了下蚌肉包着硬物滑动的画面，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或许大概明白泉先为何在初次见面就那么狂放了。

    “跟他们交合有什么好处？”顾北杨有些好奇。

    “拉莱耶城只有人鱼才能为王，因为只有我们才能与海神直接交流。而人鱼百年难遇，在没有人鱼存在的岁月里，海神便会暴怒，子民们需要不断忍受海啸、飓风这些灾难。”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神明该干的事。”

    “不，”泉先摇了摇头，“当海神平静的时候，他会馈赠子民无数的财宝，你看——”

    泉先引领着顾北杨来到一处独立的水晶展示台前，白色的沙石里，生长出几簇漂亮而精致的水晶花。

    “拉莱耶城的主要收入，都是靠贩卖这些水晶。”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座城很喜欢用水晶来装饰房屋。

    顾北杨哦了一声，逐渐了然。

    “所以拉莱耶城的祭司和子民，都很看中人鱼血脉的延续。祭司认为，只有找海神馈赠之物进行结合，才能使人鱼的血统更纯洁。只要人鱼的血脉能够延续下来，中间不再断层，拉莱耶城就能迎来永久的和平。”

    “原来如此。”

    所以当祭司看见他这个活人从海里飘了上来，才会激动到狂喜。至少他要比那什么月亮贝看起来靠谱些啊。

    泉先解释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便十分真诚地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我们国度的这项传统，你们外乡人可能无法理解，上次……真的冒犯到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顾北杨凝视着他的眼眸，他的瞳色如大海般，蓝得纯粹，透彻得仿佛能看见心底。

    “嗯……”这把他搞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殿下您解释过后我就能接受多了。不过你们好像忽略了一点，生殖隔离是不会让人鱼血脉延续的，我是个Alpha，压根就生不了啊。”

    伪科学真的害死人。

    泉先弯起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那漂亮如蝉翼的耳鳍抖了抖，转移了话题：“圣子，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天就由我来带领你参观下拉莱耶城，可以吗？”

    “你亲自？”这排场有点大啊。

    泉先点了点，一双蓝色的眼睛瞅着他，里面是藏不住的期待。

    顾北杨心想，正好他需要去城里寻找到误穿目标，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泉先开心地笑了笑，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我们还可以带上圣童，因为你看上去跟他的关系挺好的。”

    “嗯，好。”顾北杨没料到他想得还怪周到。

    三人立刻乘坐着鲲船来到了拉莱耶城上方。鲲船破开云层，尾巴处刮过一道云痕，阳光穿透水晶，折射成七彩的光芒。

    “圣子，你看。”泉先指向上空。

    顾北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碧蓝色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光环，那就好似是土星身侧的光环一样。这条光环横亘天际，因为漫反射的缘故，周身镀了一层薄雾，偏向高级的灰色调。

    顾北杨仰望着这壮丽的景色，如置身一场宇宙的风云变幻，切身感受到自己不过如沧海一粟。

    泉先抿嘴一笑：“这是拉莱耶城的标志性景观。如果到了夜晚，这条光环还会反射出光芒，就像是加强版银河，等到了晚上我再带你俩上来看。”

    紧接着泉先吩咐侍从将鲲船停在了一座游乐场旁。

    这座游乐场的外形修建得像个贝壳，里面几乎都是水上项目。游乐场的城民看见王亲自到游乐场游玩，都纷纷流露出喜色，并热情地与泉先起了招呼。

    顾北杨有点意外：“你不叫上侍从跟着不要紧吗？”

    侧坐在旋转海马身上的泉先摇了摇头：“不要紧，拉莱耶城的民风就是如此，我们对待彼此就像是家人一样，他们不会冒犯我。”

    几个人在游乐场酣畅淋漓地玩了个痛快，水上项目难免将顾北杨的衣服弄湿。此时他身上白纱般的衣料湿哒哒黏在他的身上，美好的□□顿时藏不住，若隐若现。

    泉先无意间转过脸来，直勾勾盯着他，一时间移不开目光。顾北杨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望过来，两人的视线自然的交织在一起。

    泉先的脸微微泛起红，他有些结巴道：“圣子，你的头上有片叶子。”

    他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声念了句失礼了，将顾北杨黏在额间的一片树叶捻走。

    顾北杨噗嗤一笑，不做评价。

    但一旁的萧言看着眼前暧昧的一幕，迅速地垮下脸来，他很不解风情地啧了一声：“咦~~一股酸臭味！！”

    听到这声揶揄，泉先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我……我去给你俩买冰淇淋？拉莱耶城的云层冰淇淋很好吃，你们一定要尝尝。”

    罢他便逃似的离开了。身旁的手下再三劝阻，可以由他们代买，可泉先执意要自己亲自动手。

    emmm，这么做就有点欲盖弥彰了。

    顾北杨遥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泉先似有感应地回望回来，他的眼底盛满暖阳般的笑意，将手里好的冰淇淋对着顾北杨晃了晃。

    顾北杨收敛住笑容，没好气地白了萧言一眼。

    “死子，这下你开心了？”

    萧言双臂抱胸，腮帮气得鼓起来：“我不喜欢这个人鱼叔叔。”

    顾北杨白了一眼他：“你喜不喜欢重要吗？”

    萧言的声音立刻变尖：“他看起来好假，我看他带我们参观是假，想跟你约会才是真。”

    顾北杨一脸无语：“哪有约会还带你的，你又发什么神经呢？”

    “哼，你就是看他对你温柔，你就不懂装懂！这都是你撩的第五个了！再撩下去都可以组支足球队了。”

    “喂，鬼，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萧言没有被他的厉声训斥吓到，反而傲娇地哼了一声，哼完后他又黏糊糊地贴过来，紧紧抱住顾北杨的腰。

    “叔叔，你告诉我，虽然那么多人都对你有意思，但我是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萧言的脸贴在他的腰侧，脸颊上的肉挤得嘟出来，出来的话也因为奶音含含糊糊的。

    顾北杨简直对他没话讲，狠狠赏给萧言一个脑瓜崩。

    “你一个屁孩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呢？”

    “呜……”萧言捂住脑袋上的鼓包，嘴里哼唧着也要叫嚣，“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留位置，你等我长大好不好，我很快的！”

    “嗯嗯，我等你十年，那我真成老叔叔了。”

    “我不管，反正你要讲先来后到，我是第一个，他们都要排在我后面！”

    “我看你是真的欠教育。”

    顾北杨额头上的青筋崩起来，把鬼抓在怀里，就开始钻他的太阳穴。

    等到泉先举着冰淇淋回来后，便看见萧言在人怀里吱哇乱叫的场面，他脸上不由滑下一滴冷汗。

    不一会儿，泉先盯着赌气跑掉的萧言，担忧地问顾北杨：“他不要紧吗？”

    顾北杨接过冰淇淋，没好气地回答：“这鬼就不会有隔夜仇，不用担心。”

    泉先哦了一声，他东瞅西瞅，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换个话题让顾北杨转变情绪，当他看见一旁盛开的曼陀罗花时，他突然有了主意。

    他俯下身去，摘下几朵花，手指翻动间，像是变魔法般编了个花环。

    “圣子，我可以把这花环带在你头上吗？”

    贵为一族的王，用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亲自去摘取鲜花，只为哄他开心。这的确很难让人拒绝。

    顾北杨顺从地低下头，让泉先将花环戴在了他头上。

    等他抬起头来，发现泉先一直盯着自己。泉先的目光热烈痴迷，如盛夏里的阳光透过晾晒着的白衬衫，顾北杨仿佛都能闻到上方传来的肥皂香。

    顾北杨扶着花环，错开了眼神。

    “这是什么花？”

    泉先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直接，连忙眨了眨眼，错开了点距离。

    “曼陀罗，是拉莱耶城的国花，象征着高洁神圣的灵魂。”

    “哦，”顾北杨有些意外，“这……可能不太适合我。”

    “有什么不适合的，你带上……真的挺好看的。嗯……对不起，我或许应该……我想不到其他的词来描述，反正你就是挺好看的。”泉先有些语无伦次，用手指挠了挠脸。

    顾北杨忍不住笑了笑，他从头上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突然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

    “殿下，您的信息素就是曼陀罗花香吧？”

    “嗯，凡是降生下来的人鱼，都是曼陀罗的信息素气味。”

    “还挺好闻的……”

    “你的信息素也很好闻，蜜桃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气味，很甜很……”

    到这，泉先的鼻子皱了皱，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突兀地抓住顾北杨的手臂。

    泉先的鱼尾滑过来，缠在他的双脚上，整个人几乎贴过来嗅闻他身上的气味。

    顾北杨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搞得直发毛，刚刚的那恰到好处的暧.昧气氛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忍不住厉声问：“喂，你干什么？”

    泉先依旧着迷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直到鼻尖凑到了他的后颈，才堪堪停下来。

    还好他停了下来，要不然，顾北杨的一拳估计要飞出去了。

    “你身上，有海神的味道……”

    泉先有些不敢确定，又再次凑到顾北杨身上嗅了嗅。

    “确实是海神的气味，但是昨天还没有……你跟海神接触过？不可能呀。”

    顾北杨面色一沉，霎时间想起了今早发现的奇怪迹象。

    “真的有吗？”

    “真的，我敢确定，可海神一般不会上岸的，好奇怪。”

    泉先的尾巴松开来，与人隔开到正常社交距离。

    “我昨晚……好像被人袭击了。”顾北杨踌躇片刻，还是将此事道出。

    “袭击？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就感觉晚上有人来过我房间，可我当时却毫无知觉，等我第二天醒来，我察觉哪里不对，我便查看了监控，监控上显示一切正常。”

    泉先听到他的描述，翠蓝色的眼睛蓦然瞪大了。

    “真的是他……”泉先喃喃自语道，“海神就是如此，他来无影去无踪，电子设备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踪迹。但当他相中了某个猎物，他便会在上面留下气味作为标记。”

    好家伙，还气味标记，真是够野够原生态。顾北杨心中吐槽。

    他不由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鼻尖只余留一阵蜜桃香，他啥也没闻出来。

    “你是闻不出来的，就连我都很难辨别。但就我跟海神交道的经验来，这是他没错了。圣子，你的飞船坠落到海里后，发生过什么离奇的事件吗？”

    顾北杨耸了耸肩：“被海底的大型触手怪一口吞了算吗？他还把我含在嘴里，怪恶心的。”

    泉先的脸上顿时满是惊恐。

    “圣子，海神一般不会这样做，一般异乡人坠入海底，连尸首都不曾找到。它居然把你放在嘴里含着！这…海神他……或许有别的意图。”

    “也不算吧，我要是不逃出来，他估计就把我一口吞了。”

    “你居然能从海神那里逃出来？！”泉先更加震惊了。

    “这……”泉先沉思着滑了几个来回，“到嘴的猎物溜走了，他有可能心有不甘，所以海神他，有可能是上岸专门来找你？”

    “那他昨天就该把我直接吞了，怎么还能让我安然无恙到现在？”

    “是啊……”泉先也发觉了其中的逻辑不对，沉吟起来，“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泉先正在那里皱眉思考，顾北杨却在意识海里疯狂call系统。

    [听到泉先所的没？那个巨型触手怪。]

    [听见了，你怀疑触手怪才是误穿书的对象？]

    [你之前信号范围很大，这可能是因为目标的身体就很大，这与海神的描述都相符合。]

    [可这种角色，看起来不好对付呢。]

    [他既然能夜袭我，不准存在别的形态，先诈那家伙出来再。]

    顾北杨在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转头对泉先提议。

    “殿下，据你能跟海神直接对话。”

    泉先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应了一声。

    “那你能否帮我问一下海神，他昨晚找我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泉先的尾巴甩了甩，很是不放心：“如果他就是要吃了你呢？那可是连我也无法阻止的情况。”

    “那就让他来吧，我正好想见识见识他的能力。”

    “哈？”泉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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