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学们互相合影留念，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不同，关雨站在一边远远看着，形同局外人。

    园园拿起跑过去：“关雨，咱们拍一个留念吧？”

    关雨：“有必要吗？”

    “毕业了啊！”

    “但是，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吗？”关雨：“你爸爸妈妈是我的干爹干妈，你又叫我爹爸爸，咱们就是一家人，实在没必要浪费表情。”

    他不习惯亲密关系，很抗拒合影。

    “这不一样，这毕竟是我们的高三毕业留念，人生中能有几个高三毕业？是的，咱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但是，这样的日子只有一次啊！”

    关雨无奈：“我跟你合影没问题，但是这样的留念真没意思。先不你我，就拿咱们和其他人的留影而言，今日之后，有的同学不定再见不着了，各人都有各人的人生道路要走，实在没有必要交集。”

    冯园不悦：“两个月前，你关雨话都费劲，今天怎么滔滔不绝了？而且，你的废话一就相当的不可爱。早知道这样，冯白就不该带你去看病。”

    关雨：“我长大了其实，我今天还是有感慨的。”

    “什么感慨？”

    关雨酷酷地：“高考是我们从孩子变成成年人的一道门槛，跨进去了，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以往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们不用想那么多，只埋头学习就行，只要努力就能有收获。可从今天开始，人光靠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越来越少。”

    “你这话出自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之口没意思得很，也太阴暗，还是想想明天能不能考个好成绩吧？别一所大学都没考上，下半年还灰溜溜回来念高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老气横秋的老头，晓得的人谁不知道你是谁呀，你就是个幼稚的娃娃，拍照拍照。”园园垫起脚拍了关雨脑袋一记。

    关雨哼了一声，不愿意。

    园园大怒，拉拽了他几把：“老实点，比剪刀。”

    关雨无奈，竖起两根指。

    “笑，露出八颗牙齿。”

    关雨笑。

    “喀嚓！”

    高中三年定格在这一刻。

    远处，马老师在向关雨招。

    关雨是她得意之作，能够把一个学渣教育到今天这种程度，成就不。

    关雨哼了一声，也不理睬，直接跑上了大巴。

    园园追上去，低骂：“你这人怎么回事，马老师让你和她合影，你太不礼貌了，气人。”

    巴士里没有开空调，被晒了半天，很热。

    关雨和园园瞬间出了一身汗。

    沉默片刻，关雨：“我恨她，绝对不和她照相。”

    园园很惊讶：“怎么了，你还恨上了？”

    关雨：“马老师骂过我妈我和你谈恋爱，还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追求人家冯园你也配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妈妈哭起来的样子”

    园园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低呼一声跳开：“关雨，你可不能有那种龌龊的想法，我和你可没有任何关系。”

    关雨不话，只将头转到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巴士缓缓开出校门，空调终于开了，送来凉风。

    有同学打开播放歌曲：“逆战逆战来也，王牌要狂野”很激越的战歌。

    大伙儿都是斗志昂扬。

    但关雨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他知道自己必须平静下来，明天很重要。

    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所有关心和爱护自己的人。

    我已长大。

    来也巧，冯园和关雨在同一所开场参加高考。

    地方也近。

    到了地头，老师把考生诚信考试承诺书发下来，让大家签字。

    这玩意儿就是一张纸，上面写了许多考场注意事项，比如把准考证身份证带进考场，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开考十五分钟后不能进入考场，在考场内要保持安静云云。

    关雨的位置东面靠窗，被太阳一晒，很热，怕是要影响发挥。

    他想了想，语文的基础知识自己没问题，问题就出在作文上。好在那个时候，阳光已经移动到头顶，估计会好些。

    西面靠窗那个哥们有点惨，当夕晒。下午是数学，正是费脑子的时候，一热，就糟糕了。

    关雨是个恬淡的人，在座位上坐了片刻，就离开考场，一个人乘了公交车回家。

    来也怪，先前和冯园了那日马老师痛骂自己母亲的事情之后，他心中轻松了许多，很多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

    本来，他对“距离高考仅有0天”这个日子并没有任何感想，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还是有意义的——能够大胆出自己的心里话，出自己内心的痛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出来，就放下了。

    人总是要与自己和解的。

    在路上，关雨给马老师打了个电话。

    马老师那边很嘈杂，似乎很忙的样子：“关雨同学，你熟悉完考场了，什么事？”

    关雨：“老师，谢谢。”

    马老师一笑：“你这孩子，先前让你和我合影，就是不肯，害羞吗？你们每一个学生都像是我的孩子，现在毕业了也张照片都不留给老师吗？等下你发张自拍过来，我存在文档里留念。对了，你这两个月进步很大，老师很高兴。明天的考试不要紧张，平日怎么做题你还怎么做，这种事啊，越紧张越出鬼。啊，老师忘记了，咱们的关雨同学有颗大心脏不了，不了，我这里事实在太多，记得发照片哦。”

    “才不是大心脏呢，我只是”关雨喃喃地：“我只是冷漠，我有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很讨厌。”

    他举起，想了想，比了个剪刀，拍了，发给马老师。

    回到家后，关飞今天下班得早，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来。

    听到门响，就跑了出来：“雨回家了，熟悉完考场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爸爸这两天拟了个菜谱，你看看，给点意见。我不知道园园喜欢什么菜。对了，高考期间的午饭有点让人头疼，怎么办好呢？要不，我在附近的饭店订饭。”

    一想起这事，关飞的脸色就变了，扯直了脖子朝楼上喊：“时晴时晴快下来，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砸锅，你得拿个章程出来。”

    关雨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语文书，默默地看起来。一边看，指一边在腿上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