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叙情 他很喜欢看她,又生怕他的视线太……

A+A-

    沈辞很快挤进了门, 衣末看着他重新雀跃起来的身影,叹息过后,在后面慢慢跟了过去。

    那一天正好是五月五号, 立夏。衣末收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并且连她自己都不甚理解的心思,衣末不但收留了沈辞, 还主动借了两千块钱给他,顺便附送了一部自己之前淘汰下来的旧手机。

    不过其他的是再也没得照顾了, 毕竟以后他们要同住一个屋檐下面,为了以后和平相处,并且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衣末再次决定与他约法三章。

    她端正地坐在桌子旁, 拍了拍一旁边的凳子, 示意沈辞也坐下。

    沈辞当时还有些拘谨地站在客厅正中, 手里捏着女人刚刚塞过来的一沓现金和一部手机, 似乎没有从惊喜中清醒过来。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衣末的手势,心间虽有不解,身体却先于脑子一步, 乖乖巧巧坐了过去, 难得听话。

    衣末依旧坐得跟前一晚那样笔直,她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纸笔,低头严肃写道:【房子可以给你住, 但房租必须要交。】

    写完这行字,才抬头看向男人。见他表情还有些茫然, 她又快速低头,解释写道:【这房子我本来就是一直出租的,没有白让你住的道理。】

    她怕极了他想一直白吃白住下去,那样她可就太吃亏了。

    不过好在沈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无赖, 愣然过后,他接过纸笔,写道:【好。】

    顿了顿笔,另起一行,他又主动问她:【还有呢?】

    衣末松了口气,写道:【我这屋子简陋,只有一个浴室,如要使用,需要记得提前把门把手的提示牌挂好。】

    沈辞顺势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果真,门把手上挂着个黄色的指示牌。他勾唇笑了笑,回道:【记下了。】

    衣末又写道:【你住次卧,房租我算你便宜一些,每月一千,一月一交,概不拖欠。】

    沈辞:【成交。】

    写完,他扔了笔,直接将手边的现金全部推了过去。

    衣末瞪大眼睛看着他。

    沈辞轻轻一笑,写道:【怕你反悔,先交两个月。】

    衣末:……

    行吧。

    刚刚借出去的钱,立马又回来了。看样子白住是防住了,可接下来的水电和吃喝……

    想到这里,衣末意味深长地又望了沈辞一眼。

    沈辞同样望着她,唇角依旧勾着浅浅的笑意,神色却是坦然。

    衣末快速眨了眨眼,瞬间又为自己刚才的心思感到害臊。

    她突然想起来,当初两人从岛上逃出来的时候,还是人家用手表给付的船费呢,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得如此扣扣索索。

    简直太丢宁城人民的脸了。

    如此作想,衣末的脸色越发臊得通红。她无声清了清嗓子,再也不想继续上个话题了,转而写道:【你现在已经到了宁城,等休息好之后,算去做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昨晚的问题,见字之后,沈辞嘴角的笑意微不可查地凝了凝,而后垂首,如实写道:【继续找工作。】

    衣末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看见“继续”二字,心间泛起疑惑,又忍不住偷偷量他。

    她才发现他的衣服和裤子全都拧巴在了一起,头发也是灰扑扑的,若不是有张剑眉星目的脸在那撑着,他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个乞丐。

    而且还是一个,混得不怎么好的乞丐。

    【今天白天,你是去找工作了吗?】衣末将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

    【嗯。】

    【去过工地?】衣末又问。

    【嗯……】

    沈辞回得简练,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衣末似乎已经习惯了他那寡言的性子,看着他回的那一串“嗯”字,无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之后便没再问其他的问题,仔细将纸笔收回抽屉,从座位上站起身。

    沈辞跟着起了身,目光有意无意停留在衣末的身上。他很喜欢看她,又生怕他的视线太热,会吓到她。

    衣末没走开多远,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

    她没看见男人飞快错开的视线,犹豫一阵,慢慢抬手,比划:【你吃饭了么?】

    然后,沈辞便顿住了。足足五秒,他才将唇角勾至一边,痞笑着:“没吃。怎么,要给我做饭啊?”

    他话的时候,趣意味十足。衣末没理他,转身直接走进了厨房。

    沈辞坐在原地没动,眼神又重新黏回她的身上,越来越直接。

    他就那样目光灼灼地盯着衣末的背影看了半个时,半个时之后,女人端着一碗面出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青菜素面,面的分量很足,直直没过碗口,米黄色的汤汁之上,飘着几颗豆大的油。

    沈辞垂头看向摆在自己跟前的那碗面,蒸腾而上的热气很快将他的眼角蕴湿,他无声抹了把脸,唇角努力朝上,终是没再勾起来,低哑地:“你……特意做给我吃的啊?”

    衣末安静地点了点头,眼神有些不敢看他。放好面之后,她又从桌角的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到了他的手边。

    【快些吃,不然面要涨了。】

    她做手势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习惯使然,也不管沈辞看不看得懂。

    沈辞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下一秒,紧了紧筷子,夹起一大口面塞进了嘴里。

    他吃面的时候头低得很下,衣末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从他那大刀阔斧的吃相上看,衣末心想,这碗面的味道估计不错。

    她不自觉就弯眼笑了起来。

    她很喜欢下厨,只不过每次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是饭是菜、是面是汤,味道总是差那么点火候,因此看到沈辞吃得那样爽快,她无疑是高兴的。

    只不过笑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见沈辞没过多久就快要将一整碗面吃完,她坐在一旁,思索一阵之后,重新拿起纸笔,写完一行字,递到他的面前给他看。

    沈辞吃面的动作渐渐停顿下来。他盯着那一行字,随后抬起头,问她:“你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衣末点头回应。

    沈辞:“谁?”

    衣末捏着笔,本来想告诉他他也不认识的,这时沈辞却突然开口,:“陈平安,是么?”

    衣末嘴巴惊讶地张成“O”型,笔尖动了动,讶异写道:【你怎么知道?】

    沈辞沉默下来,为了掩盖情绪,低头继续吃着面,好一会,才:“我猜的。”

    衣末觉得这男人简直绝了。

    他比她想象的聪明,陈平安这个名字,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他只在江城福利院的时候听陈院长提起过一次,可他却记下了,不仅如此,他好像还猜出了她想做什么。

    并且好像,不太高兴?

    衣末仔细揣测了一下沈辞为什么会突然不高兴,揣测到最后也没想出个因果关系来。

    她于是泄了气,解释写道:【陈平安是宁城院福利院的副院长,他就住在院里面,明天早上八点,我带你一起过去,他也许可以帮你介绍一份工作。】

    她本是好心帮忙,不曾料,沈辞头也没抬,直接拒绝:“不去。”

    此时他已经将那碗面全部吃完,好像那纸上的字会烫人一样,一秒都不想在桌边多待,直接端着空碗从凳子上站起身,准备走去厨房。

    屋里只开着厨房里的一盏灯,男人起身之后,挺拔的身形瞬间将光线切割,暗影投在了衣末的身上。

    他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视线自上而下压了过来。

    然后衣末便瞧见了那样的一幕——

    男人逆光而立,五官就像刀刻出来的一样。眼神深邃又凌厉,像是夜出捕猎的狼。

    她瞬间便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看着男人,无所适从地跟着从凳子上站起身,嘴唇瘪了瘪,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出声。

    怎么能这样啊。

    动不动就吓人……

    看见女人的反应,沈辞怔了怔,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了自己气场的不对劲。他快速移开视线,端着碗筷,沉默地走进了厨房。

    衣末在他身后,心有余悸,却又忍不住地偷偷瞄他。

    她看到他挽起袖口,开了水槽上的水龙头,看样子像是准备洗碗。

    她其实想过去帮忙的,但又有些不敢。于是她只能在厨房门外,干守着。

    她有点担心他腿上的伤不能久站,与此同时,又总觉得他还会些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沈辞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言语停顿,衣末看到他翻转了下碗面,继续洗着大碗外沿:“但我沈辞找工作,不需要靠别人。”

    洗完外沿,继续翻转,又开始洗碗底:“我靠我自己。”

    他话的声音很平静,洗碗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衣末本想提醒他,一个碗不用洗这么久的,结果意外却比她的勇气来得更快。

    碗壁光滑且薄,不好拿捏。在沈辞准备第四次用水冲洗碗底的时候,他一个没捏稳,大碗不心从掌间滑落,只听得“哐当”一声,原先好好的一个青瓷白碗,磕上金属水槽的槽底,一瞬之间碎成了三瓣。

    沈辞的动作和神色同时顿住了,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屋内只剩下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

    衣末本就一直在后头偷瞄着他,听见碗碎的声音,连忙奔上前。

    沈辞顿时闷了气,看看那碗,又看看衣末,最后才指着瓷碗碎片,支支吾吾:“呃,这碗……”

    衣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沈辞想要垂死解释一下,而在他还没把话撸顺溜之前,衣末一边着唇语,一边做着手势,奶凶奶凶冲他:【十块钱!记账上!!】

    她完便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只留下男人还待在厨房里,表情含有些许楞然,同时又带着些许委屈。

    他捡着瓷碗碎片,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十块钱而已,记账上就记账上……”

    最好欠她十个亿,这样一来,等她发现他真实身份的时候,就舍不得赶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