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叙情 他要做一个好人,好好地和衣末在……
当晚, 沈辞给魏进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彻查城西那一片是谁管辖。魏进很快来电话,是沈淮南的人。
沈辞默了默, 而后:“头目是谁?”
魏进报了一个人名字:“邱强。”
邱强,宁城土霸王。当初沈淮南还得势的时候, 表面着清整沈氏业务的旗号,背地里却在宁城的西面大肆开设棋牌室和养生会所, 而邱强作为本地人,很快便得了沈淮南的青睐加以重用。
与其是重用,倒不如是一个街头混混, 是个狗仗人势的手。沈辞和警方联手之后, 沈淮南倒台, 棋牌室和养生会所关停了大半, 邱强那一伙人也不得不跟着消停下来。
这么久都没架可, 他们应该憋得慌了吧。
沈辞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挂断电话之前,要魏进去查一查邱强那一伙还有多少人。
魏进很快将结果查了出来, 再次来电话, :“这些年那边的生意不景气,经常聚在一起的还有五个人。”
沈辞安静下来,低眉看着自己空荡的右腿, 思忖一瞬,:“你待会把他们的老窝发给我, 我明天去会会他们。”
魏进很快:“我跟爷一起。”
沈辞开始笑,低低沉沉两个字,:“不用。”
他想亲自为她做点事情,用他自己的方式。
那天跟魏进通完电话, 沈辞早早地就睡下了。第二天清,他照常送衣末去上班,衣末叮嘱他千万别出去乱走,沈辞笑着应下,却在分开之后,径直去了城西。
路上,沈辞拨通了邱强的电话,对面很快响起粗犷的鸭嗓,了一句话。
沈辞神色自如地回了一句暗话,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有生意,问邱哥做不做。
邱强当时还搂着个女人在城西的某座会所里睡大觉,听到有生意,立马骂骂咧咧地将身旁的女人踢开,兴奋地对着电话:“做!”
这些年宁城的治安越来越好,邱强带着一个弟就前往了跟沈辞约定的地点,看到对方拄着拐杖,不由嗤笑一声,:“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连残废都被逼出来做生意了?”
沈辞最近并没有穿戴假肢,衣末不喜欢那样的他。
他并没有被邱强激怒,从见到邱强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沉静地站在原地,手里提着一个二十寸的银色皮箱,唇角微微勾着笑意。
邱强不知怎的,被沈辞笑得心里发毛。
“你到底要跟我做什么生意?有事事,别给我整这一套虚的,老子忙得很。”邱强故作镇定,掏了根烟叼在嘴边,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弟。
弟很快意会过来,看着沈辞:“你什么眼力劲,邱哥要抽烟,还不过来给邱哥点上?!”
沈辞笑得愈发意味不明了起来,拄着拐杖一步又一步走近,有如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魔鬼。
邱强和弟同时被震慑住了,未及反应,只见沈辞抬手,一掌剁向对方的脖子,沉闷一声,弟瞬间倒在地上,变得不省人事。
“我艹你妈!”邱强大骂了一句,见势不妙,立马抽出随身携带的刀攻击过来。
沈辞顺势将手中的皮箱举起来挡在身前,邱强一击没中,朝旁啐了一口,再次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邱强彻底被激起斗志,近些年他疏于锻炼,但并不代表他荒废了以前常年累月的格斗经验。他比沈辞多了一条腿,很快占据优势,拳脚在沈辞身上,直直逼着沈辞连退数步。
邱强彻底兴奋了,狠劲上来,直接不管不顾地想要置沈辞于死地。
可那怎么可能。沈辞断了一条腿是真,可那并不代表他是个花架子。
邱强的攻势很猛,却毫无章法,沈辞很快发现漏洞,趁着他再次挥刀的间隙,铆劲将皮箱往上一扬,人便绕到了他的身后。
轮到沈辞开始占据绝对优势,电光火石之间,他撑着邱强的肩膀,对着邱强的膝盖后弯,狠厉往前一踢。
邱强重重朝前跪了下去,嗬嗬吸气,还想挣扎着爬起。
“我艹……”
邱强这次没把话完,突感脖后颈一凉,当即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他知道顶在自己脖子后方的是什么。
沈辞不出一言,呼吸平稳之后,利落扣下了扳指。
邱强霎时慌了,连忙举起手来,之前的气势全无,快速求道:“大哥,大哥,有话好好,好好,别冲动……”
沈辞却仿若未闻,他额角的青筋胀起,极力压抑着周身不断翻腾起来的戾气,沉声:“邱强,34岁,江西萍乡人。2015年加入沈氏集团安保债务公司,负责信用卡、民间借贷催债业务。”
邱强猛汗直流,沈辞吸了口气,执枪的手臂一提,不耐烦地点了点他的头,:“关于你的这些信息,我没错吧?”
邱强快速:“没错没错!”他吓得哭了出来,见沈辞明显有备而来,他只道是自己遇上了冤家,开始磕头道:“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往日如有得罪,还请大哥高抬贵手,饶我一条贱命!”
沈辞闭目吸着气。那的确是条贱命,可衣末却教他,人人生而平等,人人都能拥有重生的机会。
他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感受匍匐在地之人的惶恐,试着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错哪了?”良久,他冷声问了句。
邱强肥腻的脸上老泪纵横,他做过的孽太多太多,一时竟不知道沈辞寻的是哪家的仇。
沈辞又将他的脖颈点了点。
邱强虎躯一震,忙又拜道:“还请大哥指教!”
沈辞不疾不徐吐了三个字:“衣振云。”
邱强彻底震住了,完全没想到,那巷里住着的哑巴,有一天竟会遇上这般狠戾的大佬。
他哭着解释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年衣振云在我管辖的赌场里公然出老千,卷走钱款不,还拒不归还,我们也是没办法,例行公事就……”
“所以你们就把人给杀了?”沈辞不带感情地陈述着。
听到杀人,邱强快速否认,:“我们没有杀他,我们只是在追他,是他自己!他自己不要命了一样,故意往卡车上撞的……”邱强回忆着往事,哪怕时隔多年,依旧记得那晚衣振云往马路正中央冲的时候,脸上挂着的那丝笑意。
沈辞没再问下去了。过去了那么多年,当时的事情究竟是何经过,早就查不清楚了。
唯一确定的是,活着的人永远都只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
沈辞突然就觉得心疼起来,这些辞也许衣末都听过,她那么爱自己的父亲,当年她还那么,听到这些的时候,她是怎么一个人挺过来的。
她又是如何一年又一年,不断给自己洗脑,服自己,其实她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完美的人。
她明明那么聪明……
为了防止自己犯病,沈辞并没有任由自己细想下去,他将皮箱扔给邱强,:“开看看。”
邱强听话地开看了,然后彻底震惊了。
“大哥,这……这……”
邱强变得异常结巴,沈辞替他了:“这里是一百万,衣振云欠你的,连本带利,今天清了。”
邱强:“!”
没等邱强惊完,沈辞又:“现在来算算你的账。”
邱强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领悟到沈辞的意思,他开始用手重重掌掴自己,一边一边:“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冤有头债有主,衣振云死后,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骚扰哑巴的!”
沈辞视线垂落,猛然剜了他一眼。邱强当即噤若寒蝉。
沈辞开始快速摸索口袋,点燃一根烟开始抽着。
“继续下去,你们……是怎么骚扰她的?”他强忍着手抖,吞云吐雾愈发频繁。
邱强避重就轻,斟酌着将这些年来对衣末的恶劣行径声了出来。
邱强不敢再叫衣末哑巴,尊尊敬敬地开始唤她衣姑娘。
邱强,衣姑娘性格很倔,拒不还她父亲欠下的钱,他们没有办法,听到她在福利院上班之后,他们便会隔三差五地去她上班的路上堵她。
邱强,衣姑娘胆子好像很,却很聪明。每回他们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她就会被吓哭,还会用电话的方式报警逼退他们。他们因此被请去派出所喝茶喝过五次!
邱强还,衣姑娘很勤奋,平时周末不去上班的时候,她会推着一辆推车去到闹市贩卖饮料和饰品,他们曾经去她的摊位面前捣乱过几次,只是地恐吓了她一下,并没有做别的什么。
沈辞沉沉地闭上了眼。
并没有做别的什么?他信他个鬼!
瓦房的客厅里至今都还有一辆的三轮推车堆在那里吃灰,如果真如邱强所言,他们并没有做别的什么,衣末那么勤俭持家,她又怎么会……
如果早点找到她就好了。
沈辞心想,如果当初自己再努力一点点,聪明一点点,那他的衣末,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他彻底烦闷起来,杏目睁开,一把抓起了跪在自己脚边之人的衣领。
邱强全身早已被大汗湿透,沈辞提着他,就像提着一只任人宰割的落汤鸡。
沈辞那一刻动了杀心,双目猩红不堪,表情极度狰狞。
可他终究把那一切都忍了下去。他连沈淮南都放过了,没有什么是不能忍下去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要做一个好人,要好好地和衣末在一起。
沈辞最终将邱强厌烦地扔到了一边的地上,一边擦着碰过他的手指,一边:“如果你诚心忏悔,以后就莫要再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了,如若不然……”
他顿了顿,忽地嗤笑了一声,:“如若不然,你可以试试看,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老子都有能力把你揪出来,亲手毁了你。”
邱强不敢看他,一个劲地低头跪拜着:“谢大哥,谢大哥!我们洗心革面,以后一定不再做坏事了,谢大哥!”
“滚。”沈辞低沉道。
“好的,这就滚,这就滚!”
邱强巴不得,扶起一旁依旧不省人事的弟就准备离开,走了没多远,他又顿步回头,恐慌问:“那个……还请大哥指点迷津,以后弟不做这行了……我们该做什么?”
邱强是真的迷茫,也不敢不听沈辞的话,毕竟沈辞知道他所有的老底,而他却对沈辞的来历一无所知,这无疑是最令他恐惧的一件事情。
该做什么?
这话却问倒了沈辞。他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久到之前跟邱强斗时碰到的右腿开始泛疼,他突然忆起几个月前,他和衣末跻身在江城福利院的客房里头,衣末满手是血,忍着害怕替他处理伤口的画面。
该做什么?
他们应该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还债,应该和他一样,去学着做一个好人。
沈辞豁然开朗起来,郑重地抬起眼睑,看着不远处相互搀着的迷茫两人,淡淡道出两个字——
“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