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姜,等你转正了到我组上来,我带你。”许十清站在夜色中温和地,“等这案子结了,我也要回家陪我老婆生孩子喽。”
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许十清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身后传来孱弱的呼救,姜北转身,看见那个孩站在江边,水漫过他的腿,好像随时都能带走他。他仰起惨白的脸,泪眼婆娑,颤声道:
“救我……”
姜北奔跑起来,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近在咫尺的孩,总是差一点。
孩等了太久,没能等到人来救他,有些不耐烦,脸垮下来,冷眼看着在雨中狂奔的人。
“你好笨啊,”他,“为什么抓不住我?”
他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贝齿,眸底闪着近乎癫狂又扭曲的光,在稚嫩脸庞的衬托下显得诡异森冷。孩不等了,冲破雨幕,朝姜北跑去。
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陡然出现在姜北眼前,如同深渊,深处映出姜北茫然无措的脸。
“咯咯咯,”孩笑,“我们来玩游戏吧……”
“呼——”
姜北从短暂又仓促的浅眠中惊醒,呼出一口热气。噩梦的余威激出冷汗,浑身像是被雨淋透了。半梦半醒间,姜北动作机械地扯过卫生纸擦汗,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幽灵一样的孩。
嘭——!
办公室的门遽然被人撞开,王志鹏风风火火地进来,一开口就驱散了姜北的困意。
“你要的尸检报告,趁老许还没来赶紧看,看完我还得给人还回去。”
“这么快?”
“那是,你也不想想是谁出马,我的脸卡也是很好刷的好吗?”
几页纸还是热乎的,墨都没干,姜北大概能想象出王志鹏嘤嘤嘤缠着法医连夜做尸检的场景。
王志鹏拉了张椅子坐姜北旁边,吨吨灌下一杯水,缓过来气后那张嘴就把不住了:“尸检报告都在这,我告诉你,程野绝对是自.杀!你看呐,尸体身上无搏斗痕迹,也没有中毒现象,不是自.杀是什么?还有,程野的手指无勒痕无破损,如果是他杀,被人吊上去了,他总该抠住绳子让自己呼吸吧,所以你到底还在怀疑什么?”
姜北的目光久久停在尸检报告的第二页,沉寂已久的眸子终于晃过一瞬精光:“如果他当时无力反抗呢?”
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王志鹏不痛不痒地“哈哈”两声,老脸一沉:“你当程野是三岁孩呢,他连你都敢,还无力反抗。照你这么的话,那我只能认为是灭霸连夜坐飞机跑到程野家里了个响指。”
姜北:“……”
门外有人在喊“许队”,王志鹏就跟老鼠碰着猫一样,瞬间一激灵:“老许来了,你看完没有?几个大字呀你看这么久。”
守在门口的我方友军嗓门老大了,在跟许正元话:“好的!我马上通知姜副去审讯室!请许队放心!”
一分钟后,一张大方脸挤进门框,:“姜队,叫你去审讯室呢。”
“知道了。”姜北拿上尸检报告,在我方友军不舍的目光中三步并一步地走了。
王志鹏望向那个颀长的背影,猛然反应过来,拔腿追上去:“把尸检报告给我,我不还回去那个天天刨尸的老头儿会解刨我的!”
十分钟后,审讯室。
单向透视玻璃外,王志鹏紧张地抠着老李的手,老李反手就是一巴掌,而后优雅地嘬着波波奶茶。
一旁的吴子川满面愁容,担忧道:“姜哥会被处分吗?”
“不知道,”王志鹏,“我只知道我要被处分了。”
吴子川嘴一瘪:“算了,我要叫林安来救姜哥。”
审讯室内的空气中凝固着沉重,灯光不太亮,投在地上的两个影子相持不下,暗影中都伏着能旁人连连退缩的压迫感。
“程野是他杀,”姜北率先开口,“凶手把被害人杀害后伪装成了自.杀。”
这两天许正元听了太多有趣的事情,先是入室连环杀.人案中出现了两个凶手,再是姜北坚持程野是他杀,以至于他听到姜北称程野为“被害人”都不足为奇了。
“既然这样,那就走流程吧,”许正元还穿着那件旧夹克,病恹恹地靠在椅背,声音里却有着不容人反驳的威仪,“程野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根据程野的通话记录和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所示,你在1月25号晚上9点半左右去过程野家,待了大概有1个时,这段时间你们在做什么?”
姜北听出点别的意思,在面对许正元带着质疑的目光时,他躲了。“去拿溺水案案卷。”
“哦,”许正元慢悠悠地,“一个副队去实习生家里拿了一个时的案卷。”
姜北梗住了,他解释不了。
许正元喝了口茶,润了嗓子:“好吧,就当你是关心下属。但是在1月26号凌我见过你,当时你身上还带着枪。我去查了物管科的记录,你没有登记,所以你带.枪去程野家里是什么意思呢?如果程野是他杀,你的嫌疑最大,解释一下吧,为什么私自携枪?”
姜北不想讨论这个,试图把审讯拉回到最开始的话题:“我没有杀他,但程野的确是他杀,尸检报告……”
“你不出来,”许正元断他,“未经同意取用枪.支这个问题很严重,或许你的确没有杀程野,但你在脑子里杀了。吧,你想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窗外的王志鹏嘴巴张成了O型,同样震惊的还有吴子川,只有老李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悠然道:“省着点表情,好戏才刚开始。”
姜北答不上来,眼神从始至终就没有直视过许正元。
许正元替他答了:“万事皆有因,你想杀程野的原因可能要从一个星期前起。”
姜北瞳孔骤然收缩。
只听许正元沉声道:“一个星期前,你去了程野家,那次你在他家待了一夜。当时程野自己可能是下一位被害人,你去保护他,这个我能理解。”
窗外的王志鹏不淡定了,按着耳麦惊声道:“什么,他俩在一起过夜?!”
老李“啧”了声,嫌恶道:“你能不把保护被害人这事得像嫖.娼吗?庸俗。”
“不是,一个星期前……老许怎么知道一个星期前姜北去了程野家?”王志鹏反应过来,“老李,是不是许正元让你查监控了?”
老李未答,含笑看着审讯室内,高深莫测地道:“老许是老狐狸了。”
许正元不着急听姜北的回答,起身去关了传声和录像,继而坐回椅子里,细细量了姜北须臾,才:“你们年轻人之间的私事我不感兴趣,但是姜,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要冲动。恶人自有人收,虽然这个人不是你。好了,现在来,你为什么坚持程野是他杀?放心吧,外边那几个听墙角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姜北攥得青白的手指略微松开,脸上火辣辣的。就在刚刚,他被许正元剥干净了,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最敬重的长辈面前,许正元每一个字于他而言都是凌迟。
他深吸口气,把尸检报告放桌上,许正元并不意外,听话的就不是姜北了。
姜北:“1月25号晚上,我的确去过程野家,之所以待了一个时,是因为程野让我陪他吃饭。”
“你吃了?”
“没有,”姜北道,“程野,等他吃完饭就把溺水案的案卷给我,所以我守着他吃完了饭,我亲眼看着他吃了饭。”
他把“饭”这个字咬得很重。
许正元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中含着几分年轻时的光彩。
姜北接着:“程野的死亡时间在1月26号、也就是昨天早的5点到6点之间,距离他吃饭已经过了8到9个时。按食物的消化速度,这个时间段食物应该在肠内进行再吸收。但法医没有在程野的肠中发现食物,甚至胃、十二指肠、盲肠里也没有食物。”
纵使像许正元这样的老狐狸,听懂这番话的意思后,也是大为一震。他拿过尸检报告一看,眉间皱纹深刻,问姜北:“你确定在25号晚上看到过程野吃饭?”
“您相信我吗?程野……程野真的是他杀,”姜北掐着眉心,似乎是不想接受这个结果。他,“程野的喉咙黏膜没有受损,可以排除他吃完饭后催吐的可能,所以我那晚见到的人根本不是程野,更有可能,这段时间在局里上班的也不是程野。程野是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无力反抗,被人吊死在了水晶灯下,再伪装成自.杀,或者,这是凶手的‘自我审判’。”
许正元跌坐回椅子里,手指紧紧扣住扶手。
姜北颤声道,“我先前一直以为凶手在试图把警方的视线转移到程野身上,好让程野替他顶罪,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当时程野已经被我盯上了,李珍珍一案发生后,程野反倒洗脱了嫌疑,这跟我的猜想相悖。李珍珍也不是漏洞,是对方故意的,因为只有利用李珍珍帮程野洗脱了嫌疑,对方才能正大光明地用‘程野’这个身份出现在我身边。而入室杀人最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对方顶着程野的脸,完全可以进入到与程野同期的被害人家中。”
“太阳福利院的院长过,程野是因为亲生母亲养不起才把他扔掉的。可他是个男孩,90年代末扔男孩的很少,除非他妈妈生了两个男孩,确实养不活孩子才选择扔掉一个的。”
游戏还没有结束。
姜北脸色煞白,半晌后艰难吐出一句话:“杀.人的……是程野的同卵双胞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