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想把我弹给你听
余越虽然还记着跟钟时钦有些误会,但现在首要的还是方松阳跟他的事,“想些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钟时钦握住余越的手,薄薄的,温热的,握起来有实感,合在掌心是十足的熨帖,“什么事情都不及你重要,注意好好休息。”
余越点头应下,神情认真到有些严肃,“方松阳确定我会帮他偷出钟的项目资料,想以此托住你,好让钟把资金投入到老项目的维持中,缺席接下来的一个项目,我记得应该是个中央一个项目的对接,做得好,明年的业绩会一下拉升很多。”
钟时钦大致猜得到,“让钟氏顾此失彼,从你下手,方松阳算盘得不错。”
余越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但还是起精神,“他算错了一点,我不会帮着他做这种事。”
“你想怎么做?”
“将计就计。需要一份假资料,我把它交给方松阳,让他误以为钟氏已经自乱阵脚,财报我不太懂,看看能不能延迟发布,这样他会觉得钟业绩不达标,不敢直接放出财报。”
一个烟雾弹。
钟时钦唇角勾起,“延迟发布不是问题,我会私下跟合作方进行接触,双方提前了解,等到项目尘埃落定再发财报也不迟。”
“嗯,”余越还想了一点,“方松阳自己创办公司,虽然现在发展的不错,但也有很多地方做得并不到位,比如他的流动资金链,他现在大概把所有的资金都压在了新项目上,借此击一下也是很好的机会。”
钟时钦把手搭在余越的膝盖上,往下慢慢滑到腿肚,按住了要动的人,“别动,继续,你今天走路不少,我给你捏捏。”
余越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心思不在这上面就没有深究。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被黑夜侵蚀,房间内的光线也一点点暗下来,两人都没有去开灯,钟时钦盯着近在咫尺的余越,声音如同沾染了夜色的沉静,“方法不错,但是我不想利用你。”
余越摇摇头,有些自嘲道:“他想不到我会跟你的。在他眼里我就是个随意摆弄利用的傻瓜,只是哄两句就听话得很,都不用费什么心思。
“但是你不一样,哥,我想为你做这一切,是明白一切后、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钟时钦给余越揉着腿的手一顿,接道:“这不是让你犯险的借口,方松阳为了向方家复仇,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怕他对你不利。”
“不会,他不会怀疑我。”余越对这点很确信,方松阳对他没有戒心,或者相信他死心塌地绝不会背叛,想到这里,他的语气凉薄了许多,“我跟他,等他夺回方家,我就和你离婚,要跟他在一起,对这样一个满脑子只有恋爱的傻瓜,怎么会背叛他呢。”
钟时钦的手往下一滑,握住了余越细瘦的脚腕,瘦伶伶,踝骨凸出的弧度圆润可爱、恰到好处,他一手松松握住,就像是把人圈在了自己身边。
余越看着钟时钦,好像一无所觉,他的眼睛里寒凉散去,带上了笑意,他用手撑着毯子靠近了些,蜷起腿凑近钟时钦,“不管你信不信我,你都不会伤害我,我有你保护,不会有危险,对不对?”
余越的语气、神情都是软的,微微偏着头看他的样子乖巧得像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钟时钦捏了捏余越的脸颊,像是今天才吃过的杏仁豆腐,白皙柔嫩。
他无奈地轻笑了声,“我拿你怎么办好呢。”
余越眯起眼睛又往钟时钦的掌心里靠了靠,“怎么办都行。”
余越的乖顺确实成功取悦了钟时钦,他理了下对方的鬓发,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眼神里却是翻卷的、压抑的渴望。
钟时钦的语气很轻,“想让我相信你是真的要跟我在一起,不是为了帮方松阳,那就做给我看,当然,你是我的人,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余越轻巧地应了,兔子乖乖跳进野兽的陷阱,并且不算逃跑。
他捧住钟时钦的手贴在心口,神情坦然,温软而坚定,“我不会离开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保证。”
余越并不觉得钟时钦爱人的方式有多好,但因为是这个人,所以他接受钟时钦给予的一切,好的坏的,他都接受。
怎么能苛求一个受过伤害的人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爱人呢。
他接受钟时钦的爱,并以爱回馈。
他要他好好活下去,即便自己有一天会彻底离开。
钟时钦的眼神颤动了下,还是压抑了下来,他抽出手,“记住你的话。”
余越的手追过去又把钟时钦的手拉到自己膝头放好,抓着对方的手指从拇指数到指,又从指数回到拇指,拨弄了半天。
等气氛缓过一点,余越也没抬头直视钟时钦,道:“过几天是伯父的七十寿宴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参加吗?”
这是他最近惦记最多的一件事。
钟时钦盯着余越纤长好看又光秃秃的手指,反问,“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躲他还来不及,这次怎么想去参加了?”
余越皱起眉,“我自然不喜欢他,他对你不好。我怕他们借机刁难你,我跟着好歹多个人多双眼睛啊,他们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钟时钦抽出手指,握住余越的手,“不答应?”
余越看见钟时钦的眼神闪了下,再一眨眼又重归平静,可能是夕阳余晖造成的错觉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肯定不答应,我家时钦哥哥这么好,怎么能给别人欺负,虽然你可能也不需要我保护,但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站在你身边,不会退缩的。”
“越好乖。”钟时钦看着余越的眼睛,最后一点阳光落在里面,折射出一层琥珀般的光膜,流光溢彩。
余越盯着钟时钦的眼睛,紧张地问,“我能一起去吗?不会给你添乱的。”
“可以,作为我的爱人,你有资格站在我身边,无论何时、何地。”
余越一下笑起来,“那就定了!”
钟时钦应了声,看着余越,又问,“你不是想弹那架施坦威吗?现在就可以。”
“真的?”余越眼里的笑意放大,他眼馋这架钢琴好些天了,钟时钦不许碰,还得那么斩钉截铁,他也不太敢硬来触霉头。
钟时钦用动作当了回答,直接抱起余越走到外面的厅里,将人安置在了琴凳上,并亲手开琴盖,“弹什么都可以。”
余越轻轻抚摸着琴键,像是面对久别重逢的老友,他敲下一个音,清脆有质地,他的眼睛一下亮起来,抬头看向钟时钦,“那我就随意了?”
钟时钦眼神柔和,“都可以。”
在余越坐好后,钟时钦后退两步倚在栏杆边,他把手搭在栏杆上,依旧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不一样,仅仅只是坐在琴凳上,现在的余越就和之前的不一样,截然不同的气质流露,让他的眼神不由又沉了些。
一个是浑然天成的演奏家,一个是牵强附会的附庸者。
孰高孰低一看便知。
在余越敲下第一串音符时,钟时钦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琴音流畅清脆,根本不像之前弹奏时黏连成一团浆糊,触键手法也不一样。
肖邦夜曲第九号第一首,并非流传最广的第二首,钟时钦对这首夜曲很熟悉,尽管只听过一次,然而毕生难忘。
施坦威承载着空灵清脆的琴音,轻盈地流淌开来,冲淡平和,寂静却并不寂寥,摒弃了浮华的伤感,是娓娓道来的优雅从容。
夜色中诗意流露,是隐隐的安心和宁静,像在爱人怀里从甜蜜欢乐的梦境中醒来,心里轻松又平静,餍足得仿佛已经与所爱厮守过漫长一生。
夜曲并不长,一曲结束,余越自己的心神也被安抚了,弹的时候没有想很多,他只是想把这首曲子弹给钟时钦听。
肖邦的夜曲其实并不忧郁啊,里面有安稳的幸福感,不管遭受了什么,对明天仍旧怀有希望,依旧相信这个并不算十分美好的世界上会发生很多美好的事情。
这是他想传达给对方的。
余越平复了下心情,好琴就是好琴,他原来也有一架,不过他身体不好,长期输液在手背上留下了很多针孔,食指好像被冰冷的液体慢慢冰冻住,僵硬了很多,不少曲子弹起来总是缺少点韵味。
后来被困在病床上,他也因此很长时间都没弹过了。
他对这首夜曲很熟悉,暌违已久再弹奏,心境不同感受不同,喜欢却是依旧的,好在也没有在钟时钦面前丢丑。
余越转过身,神情平和带着笑意,但是视线还没聚焦,钟时钦两步走过来直接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把手轻轻搭在对方手臂上,有些疑惑,“哥你做什么,怎么了吗?”
钟时钦量着余越露出来的半张脸,虽然疑惑,对方唇边的笑意还是很明显,他压下喉头的酸涩,开口的声音有些发紧,“为什么弹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