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 地狱厨房。

    等马修终于玩儿够，并降落在一幢不高的楼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黑云覆盖上天空，没有任何光线透下来，仅有的照明来自各娱乐场所让人目眩的众多灯光。这让地狱厨房有了点儿哥谭的感觉。

    “轻功好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马特。”利奥随口抱怨一句。

    得到轻功能力的马修简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蝙蝠，无论是狭窄的巷子还是架在空中的电线，他都能毫无阻拦地穿过去, 比利奥本人还熟练。

    相对的, 一路担心距离过远导致能力分享失效的利奥手忙脚乱地跟在他屁股后头，憋屈地吃了老半天灰。

    “是你的能力好用, 利奥，”马修轻松地活动了下经过长时间飞行有些不适应在地面上停驻的四肢, “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那是什么感觉？”利奥问。

    轻功是身为霸刀的他生来就伴随着的能力, 他实在是没法体会人类突然能飞上天的畅快心情。

    总之一定很爽吧。

    “就像是……”马修想了下霸刀的观念, “就像是暂时变成了整座城最靓的仔。”

    整座城最靓的仔！

    “……哇哦, ”霸刀不用想象就惊叹出声，“那可真是太爽了。”

    这是什么神仙体验！

    “到我了，利奥，”马修单手撑上栏杆，没有聚焦的双眼迷蒙又无辜, “现在地狱厨房的夜景是什么样的？”

    地狱厨房的夜景是什么样的？

    利奥不认为他会不知道。

    毕竟马修是对地狱厨房最了解的那个人。他知道最奢靡的舞厅的一砖一瓦, 也知道最肮脏的水沟的气味组成。

    夜魔侠没可能不了解地狱厨房。

    他能在脑内模拟出附近所有建筑的模型。

    但是他没有机会看见这里的景色。

    他看不见。

    “……这里跟我平时的视角不大一样, ”利奥回答, 他仰头随意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幢高楼，“要知道，‘霸刀’总喜欢最高的地方。”

    他很少停留在这样不算高的楼顶。旁边有更高的建筑不利于他用轻功起飞，还会遮挡住他观察城市布局的视线。

    “嗯。”马修应了一句，示意利奥往下讲。

    “街道上有一个加班到现在才能回家的怂包，红灯区那边的夜店灯光一家比一家亮，五光十色的晃眼睛，女人甚至女孩都穿得很少，站在店门前拉客。”

    哥谭也有这种现象。

    按理利奥不会容忍无辜的少女干这种事，但是他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选择。

    她们自愿选择干这行。

    他不会干涉。

    毕竟想要拯救谁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被救。有的人就是想要混在堆积的淤泥里，强行拽对方脱困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

    “……嗯。”这次马修的回答稍微晚了些，像是为了这种情况心痛。

    “在这样的治安下还敢开24时便利店的铁头娃在收银台前瞌睡，青少年汇集的酒吧里灯光快要闪到街上，有几个毒贩混了进去。”

    “嗯。”马修应完，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地狱厨房的日常。

    “低层楼几乎没人开灯，他们多半是黑户，承担不起电费，窗边有偷潜入了进去。”

    “……嗯。”马修低低应道。

    这是底层居民的生活。这是正常的。

    利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该问我的，毕竟我只会根据所见得出情报，‘欣赏美景’这样的事对我来太高端了。”

    游戏角色不会考虑“欣赏”或是“赞美”。看风景是玩家的事，西娅特别擅长这个。

    只要她擅长就够了。

    “听出来了。”马修冲他笑了笑。

    他没有笑意。

    毕竟利奥出的夜景一点儿也不美好，太贴近现实了，不给人留一点想象的空间。

    这是利奥眼中的世界。

    “唔，居民区高楼住户大开着灯，父母在陪孩子看电视，这个光线变化频率我记得，是初版猫和老鼠的第二集 ，”利奥的语气变得澎湃了起来，他在为看到同好而高兴，“对，那是最经典的部分！”

    嗯……这是他眼中的世界。

    利奥的关注点就在猫和老鼠上吗！难怪你要取汤姆杰瑞这么一个槽点众多的名字！你一看见这种幼稚的东西就走不动路了是吧！

    “嗯。”马修用没有感情的语气回答。

    刚刚涌上的淡淡悲伤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利奥面前，任何悲春伤秋好像都是没必要的沙雕事儿。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不用太过伤感还是哀叹再没法正经起来。

    利奥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艰难地把关注点从动画上挪出来。

    “除了这些灯光以外，建筑群黑压压一片，只有使用独立能源的斯塔克工业耀武扬威一样亮着它的名号，韦恩企业为防止张扬的斯塔克树敌过多也亮着灯。”

    利奥例行发挥自己对韦恩的八十米厚的滤镜。

    “……嗯。”马修应了一声。

    这么晚了还不忘吹一波韦恩，啧啧啧。

    话这么晚还在外边乱晃的他们本身就已经够沙雕了。

    利奥为了不被孩子们揪着揍，特地贡献出了之前悄咪咪和凯尔一起研发的多人模式游戏，然后又为了照顾不能视物也就不能玩游戏的马修的感受把他拉出来玩儿。

    这就是他们在外边一直不回去的原因。

    实话，这样的原因非常智障。默多克律师刚给人完一场几乎没有报酬官司就被利奥拉去韦恩集团。一套做一套的利奥把游戏加载上又放着两只崽儿在公司里，把他拉出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拉上我！

    虽然看着你的智障样儿是一个不错的消遣，体味飞行的感觉也是一项美好的娱乐……嗯，其实还挺好的。

    利奥还在继续解。

    “然后再往上，即使是这样的天气，纽约也比哥谭亮堂得多。我能分辨出云的层次与厚度，偶尔能隐约看到月亮的方位，还有——”

    “——还有，要下雨了。”马修接下利奥的话。

    利奥会出什么话实在是太好猜了。他不会欣赏，只会分析。接下来他不会赞美纽约的天气也不会感慨社会的黑暗，那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他只会，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啊。

    利奥被断后就静静看着马修，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马修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什么，他抬起头，保持仰望天空的姿势就不动了。

    利奥觉得这个姿势很傻，但这不妨碍他悄咪咪抓紧时间舔没戴墨镜的律师的盛世美颜。

    实在是太好看了！

    就这样挂机一整晚他也愿意！

    “来了。”马修。

    “啊？”利奥不明所以。

    下一秒，不大不的雨水从天而降，糊了利奥一头一脸，雨水沿着他的面颊滑落下去，朋克风皮衣立马沾满了水珠，股的水流顺着衣服褶子往下淌。

    利奥：“……”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骗他一起淋雨的律师。

    上次淋雨的感觉让利奥记忆犹新。跟刚变成丑的杰克组队淋雨后他立马就感冒发烧了。

    但是现在差不多已经入夏，随便淋点儿也没事。

    于是利奥跟智障似的陪马修淋起了雨。

    “……智障。”马修停止仰头，转向利奥，好笑地评价一句。

    “是你先智障的。”利奥讲道理。

    雨水落进他的发间，本来翘着的发尾全都柔顺地垂了下去。

    “好吧，我智障，利奥，”马修眨了眨眼，“抬头。”

    “……干啥？”利奥用余光向上瞟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你是想骗我跟你一起智障吗！

    他警惕地没有照做。

    马修无神的双眼“看”向他的方向。

    利奥立马乖乖抬头。

    雨水落在他的面部，马修终于通过雨水击声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眼角被揍过还未消肿的青年抬头看向天空。他的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眼睛弯成一个温和的弧度，唇角克制地轻抿。

    他一定很好看。

    可以预见他要凶的话也能变得超凶。

    “勉强算是好看吧，虽然不如你吹的那样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马修压抑着笑意。

    “啥？等等！我当然帅！”利奥立马反应过来，“还有这种操作？”

    通过雨水击面部的声音来确认对方的长相可太秀了。

    所以马修在这时候确实能“看”见利奥的长相？利奥帅得绝无仅有的脸被律师看见了？

    “谁叫你吹嘘得那么厉害。”马修挑了下眉。

    “那是事实！”利奥大声。

    “肯定有水分，”马修不置可否地回应，伸手戳了戳利奥微肿的眼角，“而现在是你的颜值低谷。”

    利奥整个人都愣了。

    马修伸手时他按理是应该立马往后缩的，那是他的经年累月下形成的本能警惕。

    但是他压抑了本能，想看看律师到底想做什么。

    马修用手戳了他被揍出来的熊猫眼。

    四舍五入就是马修摸了他的脸！

    想想还有点害羞呢。

    “就算被揍了我也是最靓的那个，”利奥嘴上继续反驳，“霸刀牛逼！”

    “嗯嗯嗯好好好。”

    “要有感情地承认。”利奥提出要求。

    “你真帅，利奥。”

    利奥满意了。

    他不经意间看向下方的街道，一只红色的睡衣宝宝正冒雨吊着蛛丝往前边荡。

    他的目的地是金并的地盘。

    “……我看见了一只蜘蛛宝宝，马特，”利奥询问马修的意见，“他即将被某个黑道大佬干掉。”

    “看来夜魔侠需要加班了？”马修轻松地。

    “……我的毛毛衣服被罗宾薅秃了，新的还没到货。”利奥委屈巴巴地。

    没有毛毛的霸刀是没有灵魂的。

    他当然要跟马修一起行动，但是他没有霸刀的“制服”啊！

    他的签名制服！好不容易得到第二件的签名制服！

    “你的衣服除了好看又没什么作用。”

    所以穿不穿都无所谓，完全不会影响行动。

    但是对利奥来，好看就是最大的作用。

    “到好看……”利奥马上想到公司内的蝙蝠侠战甲，“我有一套超级酷炫的战衣！”

    “穿来看看？”

    “当然！”

    虽然假冒蝙蝠可能会被达米安追着……

    但是快乐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