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那你就滚出去找她。
落日河边人来人往, 晚风轻拂过水面。
良久,许知恩走过去,没问他怎么来的, 也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只和他并肩而立,低声问了句:“还有烟吗?”
陆征摸了摸兜, 想捻一根递过去,但不知是紧张还是在外边待久了手僵, 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 最后干脆把烟盒递过去。
许知恩把零食随意扔在地上, 很顺利抽出一根烟夹在嘴里, 她头发扎得松, 这会儿有几缕已经散下来,不过她没管, 而是伸手朝陆征要火机。
陆征火机是从卖铺一块钱买的,红色, 廉价的塑料材质,但拿在他手里轻巧地转一圈, 一点儿不觉得廉价。
他递到一半便缩回, 直接摁下开关试火,短促的火苗顷刻被风吹灭, 他一只手拢住遮风,一只手摁下火机, 火苗照亮他的手,许知恩犹疑几秒低头,但最先点着的不是烟,而是散落下来的头发。
毛发遇火, 一触即燃。
陆征比许知恩反应还快,立马灭了火机,伸手捻住她的头发,但还是被燎了几根,指腹传来灼热的温度。
而许知恩嘴里的烟只有点点火星,处于灭掉边缘,许知恩却不在意地吸了口,总算是点燃了那支烟。
这烟和乔依递给她的不一样,劲儿很大,呛得很,她迎着风吐出一口烟雾,嗓子里火辣辣的。
许知恩没话,又吸了一口烟。
很明显,陆征也不知道该什么,于是低头从烟盒里又拿了一根出来,刚夹在嘴里,许知恩就伸手抢了下来,她把自己手边的烟递过去,“抽这根吧。”
陆征:“嗯?”
“太呛了。”许知恩:“抽不习惯。”
她本来就不抽烟,偶尔尝试新事物罢了。
见陆征一直没接,许知恩悬在空中的手尴尬,当她想往回缩的时候,陆征忽然伸手握着她手腕,弯腰低头,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势就着她的手抽了口烟,但烟雾吐向别处。
不知为何,一向大方的许知恩此刻竟感觉手腕处有些灼热。
幸好陆征也没再继续,他从许知恩手里拿过烟,简单抽了两口就捻灭,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后散了散味才回到河边。
许知恩将碎发别到耳后,“没什么要的吗?”
陆征:“……”
陆征看着许知恩也很诧异,但看见她那身家居服,手上拎的零食,差不多就明白了。
他看见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世界真啊,而是在这里都能看到许知恩,真好啊。
“你住在这附近?”陆征明知故问,多少有些疏离。
许知恩点头,但很快反问:“不应该我问你吗?”
陆征:“那你怎么不问?”
许知恩:“……”
“你怎么会来这?”许知恩问:“走亲戚?”
陆征摇头:“我也回家。”
虽然这不是他从长大的地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这应当是他的故土。
“你家不是在北城?”许知恩问。
陆征:“老家。”
“在哪一片?”许知恩:“我从就在这一片长大的,怎么没听过你?”
要是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儿,估计早就成为了邻里闲聊的重点。
“那条巷子。”陆征给她指了下,但许知恩也没看清。
他:“我从在北城长大的,没骗你。”
许知恩:“好吧。”
“回来做什么?”许知恩问:“祭祖?”
她们这边是有祭祖的习俗。
陆征点头。
之后也不知道该什么,大抵陆征心情不好,气氛有些沉,许知恩也不知道些什么来改善。
只隔了会儿才:“你经常抽烟么?”
陆征摇头:“偶尔。”
怕她不信,还拿出烟盒让她检查,但许知恩直接把烟盒拿过来揣兜里,“没收了。”
陆征:“……?”
他无奈摇头。
许知恩没看他,佯装冷静地:“烟抽多了容易得癌症,而且我不喜欢闻二手烟。”
陆征看着她的侧脸,几秒后把火机也塞到她兜里,手指刚好抚过她的手背,在那狭的空间里,一点点肌肤相触都像是着了火,陆征的手指正轻轻划过她的手背,缓缓张开手,想握紧她的手,后边忽然传来喊声:“哥哥!”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沈初禾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陆征的手立马从许知恩兜里抽出,他两手揣兜,面无表情:“怎么了?”
“你原来在这啊。”沈初禾把额前刘海儿拨好,等到气喘匀了才:“妈喊你回家吃饭。”
陆征冷淡地应了声:“哦。”
许知恩默默地拎起了自己的零食。
“等会吧。”陆征:“你先回。”
“哥还要再看会风景吗?”沈初禾兴冲冲地:“我都了青宜风景好吧!落日河还不是最好看的,城西二十里有海……”
到这里才看见站在陆征身边的许知恩,顿了几秒后指着许知恩喊:“知恩姐姐?”
“嗯?”许知恩先下意识地应了声,然后借着路灯的光看向沈初禾,认了许久也没认出来,只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还是沈初禾把自己的刘海帘掀起来,“是我啊,初禾,沈初禾,你以前喊我禾苗。”
许知恩:“……”
想起来了。
沈渡的妹妹。
以前总戴着黑框眼睛,头发一丝不苟地扎低马尾,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成绩在中下游徘徊,最常被人的是这女孩儿怎么就没她哥一半聪明,但她嘴甜,见谁都开朗地招呼,许知恩上高中的时候她才学,偶尔会在假期里和她玩。
有一次许知恩借给沈渡教科书的时候,顺带找到了自己时候没写完的卷子,让沈母一起带回去给沈初禾,结果沈初禾第二天到她家声商量:“知恩姐姐,能不能把那些卷子拿回去啊,我不想写了。”
那时许知恩还蛮喜欢这个邻家妹妹。
后来许知恩上了大学,两人就没再见过。
没想到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是你啊。”许知恩笑着招呼,“你们回来祭祖吗?”
沈初禾疯狂点头,“我们今天上午去的,明天去我二爷家。”
“嗯。”许知恩顺口问:“沈渡呢?”
沈初禾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睛怯怯地看向陆征,尬笑一声:“没有,我哥在北城。”
许知恩这才感受到尴尬。
刚刚……沈初禾好像在喊陆征哥?
是表哥?
许知恩心头疑惑重重,却没人给她解,碍于沈初禾在,她也不好问陆征,但陆征却直接从她手中拿过那一袋零食,“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初禾:“???”
“你们认识?”沈初禾讶异。
许知恩点头。
她还想问什么却被陆征断,“你先回吧,我送她。”
沈初禾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立刻挽着许知恩的胳膊:“我不,一起送知恩姐姐。”
陆征:“……”
-
回去路上很安静,从都吵闹的沈初禾一路上都在观察许知恩和陆征,最后快到许知恩家时低声问:“姐姐,你和我哥哥是男女朋友吗?”
许知恩:“……”
她没回答,而是反问:“你哥哥不是沈渡吗?”
沈初禾讶异地看她:“你不知道吗?”
许知恩:“???”
沈初禾耸耸肩:“这是我新的哥哥,是我亲哥。”
当初她们家那些事儿在附近都传遍了,知恩姐姐竟然不知道,但沈初禾也没给她科普的算,毕竟后边还有个陆征在。
陆征腿长,但不认识路。
快走到巷子口时,许知恩:“我快到了,你们回吧。”
陆征猜测她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她家在哪,于是也不勉强,把那袋零食换给她,喊沈初禾一起走,沈初禾回头朝她挥手,“知恩姐姐再见,下次见啊。”
许知恩扬起手:“下次见。”
她送别了陆征和沈初禾,一肚子的问题,孰料刚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母亲。
她疾跑了几步,上前挽着母亲的胳膊。
“那是谁啊?”母亲的眼神比她还好:“我看着像前边沈家的女儿,那个男孩倒是没见过。”
许知恩挽着她回家,“是沈初禾。”
她自动忽略了母亲的后一个问题。
“沈家回来祭祖了吧。”母亲:“他们往年都回来的,今年不知道待多久,前两年祭完祖就回北城了。”
许知恩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些事,根本没听母亲什么,直到母亲碰了碰她的胳膊,“在想什么?”
许知恩这才回过神,“您什么?”
“问你刚刚那个男孩儿是谁?”母亲:“我看着跟老沈有些像,该不会就是老沈的亲儿子吧?”
“什么?”许知恩又问。
但在问题刚出口的刹那,她忽然想起了周芙和她得和沈渡相关的那些传言。
被换了人生的大少爷、经贸大学同班不同宿舍。
此刻,以前从周芙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和沈初禾刚刚的话,真相近在眼前。
许母叹了口气,证实了她的猜想:“沈渡不是老沈的亲儿子,当初生产的时候护士抱错了,他们的亲儿子在北城富豪家养了二十年,认回来以后一直不回青宜,老沈一家只能搬去北城。”
许知恩脑海里紧绷着的弦忽然崩了。
许母:“可怜了老沈,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不是自己的。那养了二十多年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回到他家来吃苦?沈渡那是个好孩子,但经不住对方家大业大,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肯定是回自己家了。”
“也不能这么。”许知恩下意识反驳:“陆征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陆征?”
“就是那个大少爷。”
许母摇摇头:“没有相处过,不作评价。但我听那孩子为了不回青宜,直接去当兵了,也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竟然跟着老沈回来祭祖了,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
许知恩敷衍地应了几声,这才回到房间。
她盯着手机良久,想给陆征发条信息,却又不知道发什么。
无奈叹气,最后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昨天下午的私信。
【@傅景深:再谈谈吧,总还有余地。】
许知恩顿时火冒三丈。
她回复:有个屁的余地,滚。
又把傅景深的微博账号拉黑。
心里那团火还是没消下去,于是又从黑名单里把傅景深放出来。
【@知恩恩恩-:傻逼。】
【@知恩恩恩-:我爱你的时候能容忍你一切狗脾气,不爱你了你连狗都不是!】
【@知恩恩恩-:我他妈不爱你了,不爱了!!滚!】
然后再次拉黑,关掉微博。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想得是:陆征应当很难过吧。
他站在那里抽烟的影子,好孤单啊。
-
傅景深看到微博通知时,正和钟晚枫在吃饭。
在傅家老宅熬完了难熬的初一,初二回到他刚买的清风庄园的别墅来,晚上周姨做了一桌子菜,但他和钟晚枫都没什么胃口。
他开了瓶酒,没怎么吃饭,光喝酒了。
钟晚枫好几次欲言又止,她此刻很想许知恩,以前知恩姐姐在的时候,家里还有些人气儿,现在孤零零的,她和哥哥两个人就不知该什么,气氛压抑。
在傅景深开第三瓶酒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开手机看了眼,全是许知恩发来的微博消息,带着脏字骂他,他看着自己喝醉了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正想些什么扳回局面,但没想到发了一条,消息前面竟然是感叹号。
傅景深:……
这个许知恩。
脾气渐长。
他皱着眉开了酒,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再倒第二杯的时候却被人捏住了酒瓶。
钟晚枫盯着他,委屈地:“哥哥,别喝了。”
“没事。”傅景深掰开她的手:“你不用管。”
钟晚枫担心他的身体,忍不住劝道:“要不我们把知恩姐姐喊回……”
“别跟我提她!”傅景深忽然吼了一句,把钟晚枫吓懵了,眼泪直接掉下来,却还是了个嗝:“以前……知恩姐姐在的时候,你不会在桌上喝这么多酒的,自从知恩姐姐走了,你……你明明就是想她,我也想她……为什么不能把她喊回来啊?”
“喊她做什么?”傅景深皱着眉,嗓门依然不减。
“我想她了。”钟晚枫。
“那你就滚出去找她。”傅景深倒酒的手都在抖,却又喝了一杯,“就你他妈喜欢她!”
钟晚枫盯着他,像从未认识这个人一般。
豆大的泪珠掉下来,随后把椅子往后一拉,椅子划过地面传出刺耳的声音,钟晚枫直接哭着跑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傅景深忽然疲惫地瘫在椅子上。
草。
许知恩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周姨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问:“先生,钟姐她……”
“不用管。”傅景深起身上楼,“跑不远的,等她回来给她熬碗姜汤。”
周姨无声地叹了口气。
傅景深上楼的脚步都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