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甜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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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海珍和秦玼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场面已经变得极其紧张,海家的四位都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站在女皇身边的君后也满面愁绪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的看着女皇,一副想求情又怕火上浇油的样子。

    被围在外面村民也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像下一句话就会大开杀戒一样。

    “出了什么事?”

    一道平静中带着疑惑的声音破了死寂。

    海岱听到声音连忙转头过去给海珍使眼色,让她老实在人群里猫着,不要过来。

    可惜还不等海珍心领神会,钱邕这个扯后腿的又开口了。

    “圣上息怒,这块地正是山礁村民,同时也是太仓令的钱海珍所有的,她人已经到了,就在那里。”完背对着女皇用一种带着满满恶意的眼神看向人群外。

    老村长一听,简直都快昏过去了,钱叔敢怒不敢言的看着她。

    海珍还不太明白出了什么事,但已经知道好像出了什么不太好掌控的事,让秦玼不要跟过来,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用了点力气就把攥在胳膊上的手硬是拿了下来。

    可穿到人群外却被护卫军拦了下来。

    好巧不巧,这次跟过来的正是跟海珍有一面之缘的孙内使。

    见海珍被阻挡在外面,又接收到了海岱求助的视线,稍加思索便凑到圣上的身边:“陛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叫事主上前细。”

    此言一出,正好中了女皇的下怀,事实上就是那样,浪费良田可大可,如果没有钱邕那句主动认罪的话,可能把人叫到面前训话几句就过去了,顶多把太仓令的职位褫夺。

    可是钱邕这话一出,如果不大办,就显得她徇私枉法似的了。

    而且孙内使这话也有道理,海家人不会蠢到做这样自掘坟墓的事,女皇对这一家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孙内使得了圣上的话,立马到护卫军形成的圈子旁,清了清嗓子,“宣海珍上前。”

    此言一出,那些村民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觉得“哦,叫海珍去,这是看到海珍家的地了”,可是钱邕却一下子有些蒙住了。

    为什么孙内使用那样亲近的不叫姓只叫名字的方法称呼海珍呢?

    还不等钱邕理清楚缘由,海珍已经在护卫军那里经过了搜身,收缴身上所有尖锐物品之后被带到了女皇面前。

    好巧不巧,正好就在钱邕身边。

    海珍按照规矩行了大礼,直起上身后就发现除了圣上用一种很审视的表情看着她之外,站在圣上旁边的一位身着华服头戴美饰的男子则正双目含泪的看着她,嘴唇好似还无声地动了动。

    海珍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

    正是海家送进宫的郎君,她的大哥——海琼。

    海家除了每一房的长女取名带着深切的期盼之外,后面的每个孩子,都是带着美好的祝福出生的,不论男女,名字都带玉。

    而海琼年长她七岁,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海琼正是已经懂事,开始期盼有一个比他的妹妹可以让他疼爱的时候,可谁能想到,这个妹妹还没来得及多爱几日,就在一个雨夜,莫名其妙在从海家消失不见了。

    那之后,所有人都理智的去分析,冷静地去寻找,只有海琼伤心的哭到晕厥,昏迷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喊着要妹妹。

    海珍见他身形晃了晃,嘴唇又动了两下,这次她分辨出来了,正是“妹妹”,海珍对他眨了眨眼睛,嘴角轻勾,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女皇清了清嗓子,用警告的眼神看了海珍一眼。

    感觉不太对的钱邕好像为了确认什么一样,着急的催问道:“钱海珍!你身为太仓令,竟然浪费良田,种植这些毫无用处的变种高粱,简直是对不起圣上的恩宠,是浪得虚名之辈,还不磕头认罪。”

    此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脸色都变了。

    钱邕也是一时情急失了分寸,满脑子都是干倒海珍横刀夺爱,自己拥着秦玼走上人生巅峰,却不知,她这一句话,不仅陷害了海珍,还得罪了女皇。

    怎么滴,圣上下旨封赏的人,就是浪得虚名之辈,那不是女皇她有眼无珠?

    还不等女皇燃起怒火,海珍总算是通过她这句话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扭头看了看两极分化眼中的庄稼,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就绷着的脊背放松了几分,叉手一礼,对着圣上道:“请恕微臣失礼了。”

    完磕了一个头,便起身向田间走去。

    其他人见海珍如此无视圣上擅自起身,而且还自作主张,护卫军也各个如临大敌,好似海珍若是做了什么危险举动,就要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女皇却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样生气,反而被海珍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好奇心起,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妄动。

    就这样,海珍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田边,倒是还有些分寸,并未越过护卫军去干什么,而是拜托了一个军士去田里砍了几棵穗子“昂头向天笑”的变种高粱。

    众目睽睽之下,海珍又让人把叶子和顶头的穗子全部砍掉,只留中间的一根手指粗细的光杆。

    大家对她的举动很费解,她们都知道海珍一定是在想办法洗脱自己浪费良田浪得虚名的指控,那为什么却把在她们看来唯一有用的高粱穗给丢掉了呢。

    “圣上,”海珍用衣襟兜着十几根被砍成手臂长的高粱杆重新在原来的位置跪好,“微臣种着东西倒也并不是不知道这种品种产粮少,而是有意为之。”

    “哦?”女皇疑惑的看着那一捧翠绿的高粱杆,心领神会,“海卿莫不是想告诉朕,这变种高粱的价值并不在谷粒上,而是在于这杆吗?”

    海珍微微一笑:“圣上英明!”

    “胡闹!”海岱站在女皇身后的位置,也看到了海珍手中的东西,眉峰倒竖着低声怒斥,不过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瞪向海珍的眼中倒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

    刚才海珍去砍高粱杆的时候先前跪着的人已经被叫起来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唯独漏了钱邕。

    海晏见海珍面容舒缓,语调轻松,就知道肯定没问题了,拉了拉海岱的衣角,声在母亲耳边道:“母亲先不忙,听妹妹细,您知道她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女皇原本也想胡闹的,却被海岱捷足先登了,这时候再倒好像她拾人牙慧,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海珍多解释几句。

    “起来话。”

    “是,多谢圣上容臣细禀。”海珍起身的同时,头冲着钱邕微微一侧,好似在看跳梁丑般的一勾唇。

    虽然一句话都没,但其中的轻蔑之意已经让钱邕怒火中烧了。

    “哼!太仓令大人是黔驴技穷了吧,连喂牲口的高粱杆都拿出来了,难不成你想这东西是比粮食还有价值的东西不成,还是认为圣上那么好欺骗任你信口开河。”

    所有人都站着,唯独她自己跪着的场景,让钱邕越来越急躁,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光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认为被审判的人是她钱邕吧。

    而怒火燃烧了理智的她却丝毫不知,就在她满心都是与海珍别矛头的时候,其他的官员已经在对她的行为和心性暗自摇头了。

    而女皇也为她的言语失当而对她产生了反感。

    海岱和海晏知道她们的过节,倒是对钱邕的行为失常有几分理解,但是这不代表她们就能原谅这人无辜陷害她们海家人。

    更何况本来错的一直都是这个钱邕!

    海珍闻言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有没有价值不是靠的。

    见海珍并没有反驳钱邕的话,孙内使挑了挑眉,无声的笑了笑,主动上前将她有些艰难捧着的一节节高粱杆用一个托盘接了过来。

    海珍对其笑了笑,低声道了句“多谢”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挑了一节粗细正好,应该是中间那一段的。

    也不话,心的避开嘴唇直接用牙齿咬着边,将外面一层翠绿的皮一条一条围着圈的剥掉,只留中间纯白的一节内芯。

    远处人群中秦玼从海珍开始剥皮时,就觉得自己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直到高粱杆的纯白脆嫩的芯被显露出来时,终于和他记忆中的某样东西对上号了。

    再想起前些日子海珍定做的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机器,这一下子可不是全明白了,随后便是满脸苦笑,淼国相对大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用处了。

    而海珍拿着已经剥好了皮的高粱杆直接张口咬掉一节嫩芯,转到后槽牙上,叼住轻轻一夹,就是一股清甜的汁水就争先恐后的被挤满了口腔。

    算起来海珍也有差不多一辈子没吃过这玩意了,立马怀念又陶醉的眯着眼睛品尝着口中比蜜还要美味的汁水。

    直到口中的残渣再也挤不出来一点东西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剩下的渣滓吐在手心里。

    海珍睁开刚才因为陶醉而微微合起的双眼,举目四望,见在场的人都一脸不忍直视有点犯恶心样子看着她,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如果没吃过这东西的人,见她嚼吧嚼吧又吐了,觉得不雅也能理解——个屁!

    “这就是……你的用处?”女皇也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看海珍,又把视线转移到她手中的残渣。

    钱邕刚才也是一直把视线放在海珍脸上的,昂的脖子头有些酸了,见状忍不住嗤笑出声,越发的觉得钱海珍就是死鸭子嘴硬。

    “请允许微臣卖个关子,恳请圣上像微臣刚才那样尝一尝这高粱杆,不过,吃的时候一定要心别划到嘴。”

    “放肆!”孙内使见圣上眉头微微皱起,抢先斥责一句,“圣上万金之躯,岂能和你一样如此不雅的吐哺。”

    海珍见状调皮一笑:“孙内使,要不您先试试,相信我,真的很好吃,试试嘛!”

    孙内使有些为难的看向圣上,其实她也不想吃着东西来着,不怪她,实在是看着太恶心了。

    女皇沉吟片刻,实在耐不住身边君后恳求的眼神,瞪了海珍一眼,“试试吧。”

    海珍急不可耐的恨不得亲自上手帮她老人家剥皮。

    “等等!我自己来!”孙内使连忙喝止了海珍的行为,拿起一节高粱杆相面似的瞪了半天,迟迟不知道如何下口,眼中带着明显的排斥。

    海老太君见她磨磨蹭蹭,丝毫没有年轻时的干脆利落,索性自己上前抢过一根,也不像海珍一样直接上嘴啃,而是拿出随身的短刀一片一片的仔细剥皮。

    剥完了也不给孙内使,而是自己放到口中,学着海珍的样子尝试着咀嚼了一下。

    下一刻海老太君的动作就僵住了。

    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剩的半截高粱杆,又抬头仿佛想确认似的看着海珍。

    后者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已经尝出味了,对其点了点头。

    孙内使离得最近,见她如此反常的行为,疑惑的眨了眨眼。

    “你是吃到金子了吗?”本来她想问是不是太难吃了,但仔细分辨了一下,显然不是这样的,但要好吃,她这位老友的反应未免太过于夸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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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甜杆甜杆,童年的回忆,YYDS,在我心里能和它一较高下的就是黑天天了,那天上淘宝,发现黑天天竟然也有人在卖,顿时惊掉眼球,那东西摘下来之后都保鲜不了一天,怎么运啊~不过是真好吃啊,时候阿茶的妈妈就是特意留点种子,在园里种两颗,在围一圈甜杆,这就是夏天的水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