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八点。

    闻诺准时出现在常森律师事务所属于她的工位上。

    同样在他们项目组实习的学姐正在一旁接水。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王念顿了顿脚步。

    抬眼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能听见她们的对话，而后凑到了闻诺耳边。

    “闻诺，我听人事你们的那个名额内定了秦楠。”

    王念安抚式地拍了拍闻诺的肩膀，那天是她们两个一起撞破的秦楠和陈若若在楼道里接吻。

    当时秦楠那副嘴脸，摆明了就是理直气壮地准备抱大腿；随后她就从人事那里听来了这事儿。

    这么看来，闻诺留下来这件事大概率是没戏。

    她上周五就知道这件事，周末憋了两天没，今天见到闻诺本人，实在是忍不住出来。

    王念有点为自己的这个学妹抱不平，曾经学校里的金童玉女，最后秦楠为了留在常森还来了这么一出。

    闻诺知道王念是在关心自己，王念和自己是一个硕导，是自己的亲师姐。

    闻诺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不用担心我，能不能留下对于我来都一样。”

    那天她撞破这事儿，她就知道，自己能留下的希望不大。

    她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从今天早上起床，到来公司上班，她的脑海里就一直浮现着傅城屿的身影。

    他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从身后环着自己的样子。

    他换上妥帖的黑色衬衫，为自己开车门的样子。

    她听到自己录取无望，心底想得都是，那种模样清冷的男人，想来会对秦楠的那种行为嗤之以鼻吧。

    王念看闻诺那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当刚刚是闻诺无奈之下的安慰辞。

    毕竟滨城没有哪个法学界的实习生能拒绝常森律师事务所的魅力。

    她们所在的常森律师事务所，是滨城top2的事务所。

    虽然没有天河律师事务所名气那么大，但是由于天河从不招聘实习生，应届生注定与之无缘。

    这也就让没有工作经验的法学生对常森律所趋之若鹜。

    常森律师事务所每年会招收10个实习生，录取人数常年维持在每年三个。

    其中的两个名额属于研三的毕业生，而仅剩的一个位置则属于研二的实习生。

    闻诺和秦楠都是研二，且都是这个转正名额的有力竞争者。

    秦楠如果被内定，闻诺明年毕业就只能考虑中游的一些律所，因为常森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只能在常森实习一次。

    --

    律所每周一的早上有例会。

    一般会总结一下上一周的周报，再部署一下接下来一周的工作任务。

    今天的例会还多了一个环节，那就是公布这一年度的实习生录取名单。

    在场的实习生都有些紧张，他们也在这里实习了快半年，大家或多或少都对最终的结果抱有一点希望。

    这一年度的十位实习生陆陆续续地进场。

    闻诺坐在门对面的位置。

    秦楠进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看到他。

    她的视线没做过多的停留，面上不带感情地移到别处。

    秦楠坐在了闻诺斜对角的位置，会议桌距离她最远距离。

    王念也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冷笑。

    果然是做贼心虚，不然躲着闻诺干嘛，反观闻诺，眼神澄澈，情绪波澜不惊，这才是一个顶尖律师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

    各个项目组的负责人和人事主管也相继进场。

    他们对于这个流程已经十分熟稔了。

    穿着职业套装，踩着恨天高的人事主管，手上抱着一摞档案，直接切入正题。

    开始宣布预录取的人名。

    “王念，民商项目部，恭喜。”

    “钱博群，刑事项目部，恭喜。”

    两个研三的名额已经公布，基本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王念短暂的喜悦了一下，而后聚精会神的听接下来谁会被录取。

    “秦楠，国内金融业务部，恭喜。”

    果然。

    在场的人除了秦楠比较兴奋，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闻诺的身上。

    神情复杂。

    闻诺和秦楠两个人都是这批实习生的翘首，专业知识自然没得。

    但是无论是组模拟，还是对外实习项目，大家都能明显得感觉到，闻诺明显会更胜一筹。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开始怀疑常森是不是性别歧视；但是看着一旁首先被录取的王念，还是收回了这种想法。

    人事主管将在座各位的反应收于眼底，而后再次开口。

    “闻诺，国际金融业务部。”

    闻诺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唯一要的，可能就是她太淡定了，整个性子淡淡的。

    刘玉梅若有所思地看向边上的闻诺，不愧是部门主管据理力争也要留下的实习生，她看出了这个实习生的与众不同。

    人事主管收回视线，继而看向在座的大家：“经过人事部和各部门的讨论，以上四人被正式录取，恭喜。”

    闻诺面上不显，心底也是对于今年录取四个人的事情有些惊讶。

    她已经做好录取结果出来，不成就陪裴希儿去法国看画展的算。

    看样子要泡汤了。

    她每周最少要常森实习三天，平时还有学校的课程没上完。

    去一趟法国，依裴希儿那到哪里先买上三天的性子，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估计都回不来。

    闻诺在人事部办好转正手续后，搬了工位，去了新的项目组。

    国际金融业务部的主管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穿着扮精致，保养的也很好。

    之前他们实习生被抽调到各个项目组帮忙，她和这个主管过交道，性格强势，出了名的护短，却十分有原则，有些反差萌。

    凌安然今天心情不错，她早就看上闻诺了，这次力排众议要她进组，费了不少劲，好在最终结果还不错。

    “闻诺，你第一天进组，熟悉熟悉人头，这几个人你应该都认识，回头我让行政把你工牌名片换了，下午我让美给你包一份组内现有的项目，你先看看。”

    闻诺长得软糯，上学早导致她虽然已经研二了，才23，比项目组最年轻的员工还要四岁。

    站在气场强大的凌安然面前，就像一只白兔。

    白兔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安然姐。”

    凌安然十分欣慰拐回来一个团宠，心底哼着曲儿地回了办公室。

    常森行政的工作效率十分高，上午换组，下午刚上班，闻诺就收到了新的工牌和名片。

    闻诺从透明塑料盒里抽出了一张最新的名片。

    名片摸上去更加有质感，不再是之前简易的卡片，上面实习生的字眼也不见了。

    写着【国际金融业务部闻诺】。

    闻诺想，公司大概是知道实习生没有什么机会递名片出去，之前的名片连带着做工都敷衍了些。

    谁承想，这名片还真被她送出去过一次。

    并不是像街角发传单一样，这边顺手接过一张，走到下一个街角就塞进垃圾桶里的那种。

    而是接过名片，仔仔细细地前后量，而后郑重其事地将名片塞进了衬衫口袋，最贴近胸口的地方。

    闻诺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念念不忘的情绪。

    这种活了23年，难以描述的悸动情绪，让她难得的开始摸鱼。

    下午一上班就开始和裴希儿闲聊，顺便告知她自己不能陪她去法国看画展的噩耗。

    裴希儿：什么！怎么就被录取了呢？不科学啊！那绿茶没发功？我连你一起去看画展的机票都买好了，你这个负心的女人【大哭】.jpg

    面对裴希儿的控诉，闻诺有些无力抵抗，只能转移话题。

    闻诺：你今天也不算回家吗？

    裴希儿和自己的哥哥生气，已经一周没回家了，最近一直赖在自己家里。

    裴希儿：不回！谁让他凶我的！还我和他顶嘴欠教训！我要离家出走！

    闻诺扶额，裴希儿趁着春假偷偷溜回国，就为了见什么网友，被骂两句也很正常吧。

    闻诺：那我今天早点回去，给你做晚饭。

    裴希儿：不用。

    她昨天去酒吧，被赵今桉那个混蛋撒了一身的红酒，他今天要赔给她，让她晚上过去拿。

    她倒是要去看看，她限量版的皮裙，他拿什么赔。

    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情绪，短暂地摸鱼过后，闻诺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她刚进新的项目组，对于很多事务都不熟悉，晚上裴希儿要出去，她算加个班看看项目资料。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本以为又是平平淡淡的一天。

    临到下班时间，发生了两个插曲。

    闻诺和项目组的同事之前合作过，本来约好几个人一起去楼下的食堂吃饭。

    还没等到下班时间，她收到了傅城屿的晚饭邀约。

    有些意外、但是心底带着一丝莫名得惊喜。

    邀约时间是今晚七点。

    地点在汇和顶层的云端夜景餐厅。

    是一家地道的法式餐厅，裴希儿没出国之前她们两个常去，裴希儿对这家餐厅的柑橘柚子挞情有独钟。

    闻诺倒是对法餐没那么热衷。

    不过看来，自己邂逅的这位露水情缘还真是位有钱人。

    裴希儿自己穿回家的那身衣服是今年某顶奢的限量款，一条底裙五位数。

    闻诺没有立刻回复。

    因为她知道赴约和拒绝意味着什么。

    她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裴希儿却不以为然：“只有你的温柔哥哥主动没有用，你也主动，你们才有故事，我出门了，你抓紧回家换身衣服，去替我吃一下柑橘柚子挞，我很久没吃了。”

    闻诺听见了电话里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知道裴希儿也要去赴约了。

    闻诺眼神中略带着无奈摇摇头。

    刚在感情世界里栽了一个大跟头，她纵使再头脑一热，也不至于再次奋不傅身地扎进去。

    但是她想试试。

    万一呢。

    她问裴希儿的时候，自己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闻诺葱白如玉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反复措辞后，她回复：“到时候见。”

    傅城屿指尖夹着一根未熄灭的香烟，在手机在茶几上振动的那一刻，视线穿过烟雾扫到手机屏幕上。

    她的头像是一只戴眼镜的玩偶，有些俏皮可爱，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早的添加好友；之后谁也没主动再次攀谈。

    时隔一个时的回复，不知道是她在忙，还是在权衡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傅城屿觉得是后者，也希望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