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

    星期三

    晴

    岗前培训部的部长是个傻逼。

    鉴定完毕。

    我是带经验上岗的，不用接受岗前培训。

    营销部长直接给了我材料让我自己学着看。

    但我的工位离岗前培训部的会议室很近，而且他们会议室还不爱关门。

    昨天就听他哼哼哈哈地训斥新人训了一天，其实也没训什么实质的，只是不想好好话而已，全程耀武扬威。

    不关门可能是让大家都听听他有多威风吧。

    今天他问那些毕业生新人有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随便提问。

    有个姑娘问了一句：“请问员工宿舍限电吗？限多少瓦？”

    培训部部长：“呵，你问我一个文科生这种问题？那我真没法回答你。大家是不是？我给你们培训的第一天就了我是文科生吧？没必要问我这种问题吧？”

    我实在没忍住，起来去给他关门。

    他可能看我也是新来的，语气不大客气：“干什么？我让关门了吗？”

    我：“太吵了，全听你在这嚷嚷，办公室就没法干活了。”

    他声音更大了：“你嫌我吵是吧？那岗前培训你来带，来来来，你带，我看你怎么不吵。”

    我：“你要真是认真做岗前培训也就算了，关键你的都是什么鬼话？别什么帽子都往文科生头上戴，文科生是文科生，智障是智障。”

    完，工作第二天就没忍住。

    另外我最近的歌单好像越来越离谱了。

    我其实很不想让人知道在我一本正经地工作的时候，耳朵里听着甜歌。

    但是现在让我听《恋爱循环》，我可能都听得下去。

    *

    6月27日

    星期四

    晴

    左边工位的伙子跟我招呼，看起来过于自来熟，令人害怕。

    他老冲我学狗叫，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

    有点烦，这英文名还能改吗？

    他他叫“Thomas”，是售后部的。

    售后部全员工位都离岗前培训会议室很近，苦其久矣，所以他们很感谢我昨天去会议室骂人。

    另外他们一致觉得我特别适合做售后，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没有。”

    Thomas：“别这么坚决嘛！而且你做新媒体的话，对公司的运营机制也得有了解的，我们公司售后特别强大，要不你今晚跟上门试试看？就当是为了写篇吹售后的推文？”

    伙子口才可以，把我动了。

    我真的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跟着他一起去了客户家。

    可这叫什么事？

    用了十六年的洗衣机坏了，让我们赔台新的？

    我没有想帮公司省钱的意思，但这属于是讹钱了吧？

    那个伙子，Thomas，也是够呛，只知道一个劲儿地道歉，好言好语的，被骂得点头哈腰。

    我：“电器本就有使用年限，十六年早就过了年限，早就该换了。你这个机器坏了和我们公司一点关系没有，根本不在‘三包法’赔偿范畴内。”

    客户：“再怎么坏也不能漏水吧？你看我这地板都被泡成什么样了！”

    我：“瓷砖能被泡成什么样？”

    客户：“哎你什么态度，我叫你们上门是让你们解决问题的，你们售后要是这个态度，那我得找媒体曝光你们！”

    我：“但是现在这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一台洗衣机能用十六年，这得是什么质量？你这是找媒体曝光还是帮我们广告呢？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一分钱都不可能赔给你的，你爱找谁曝……”

    Thomas一把把我拦住：“哥，哥，算了，算了。”

    然后Thomas上去唱白脸，满嘴的“您也是我们十六年的老客户了”，“我知道您当初是因为信任我们才选择我们”，“您也知道不是我们机器的问题，所以从客户关怀的角度讲呢，我们只能给您出具这样的赔偿措施，您来了解一下哈”。

    最后赔了点钱了事。

    Thomas很高兴，他把赔偿压在了领导能接受的范围内。

    行吧，随他了，反正是他的工作。

    出来时是23点。

    Thomas请我吃烧烤，我太晚不吃。

    请我喝两杯，我太晚不喝。

    他递了根烟过来：“那抽根烟可以吧？”

    我：“别让我看到这玩意儿，我刚戒掉。”

    *

    6月29日

    星期六

    晴转雨

    今天王八发消息骂我是狗，稍微想想就知道又玩剧本杀去了。

    玩的是一个七月半活动本，可见胆量见长。

    起来，王很久没找我了，难道是已经消失了吗？

    之前我还想过是不是因为有我在，所以王八才喜欢玩剧本杀，看来不是，我不在她一样玩得很开心。

    但是跟她一起玩的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我估摸了一下时间，去楼下接她。

    看到了老商场的拆毁公告，估计过阵子就要被爆破了。

    接到王八之后，我把我以前的网杀账号给她了，这样以后想玩还可以手机上玩。

    王八疑惑我为什么对她这么好，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我当时想的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对于她被挖到十八楼工作这件事，以及她未来即将遭遇的令人痛苦的工作时光，我确实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但是王八，旅游时带你玩，晚上约你散步，辞职临走时专程告诉你，接你回家，送你游戏账号，都不是因为抱歉。

    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特别喜欢。

    哪怕不结婚都行。

    所以我告白了。

    我长篇大论地告诉她她有多么好，完整个人都痛快了。

    不过我我对她没有占有欲，只是因为明知她给不了我回应，不想她为难而已。

    实际上怎么可能没有呢？

    我当然幻想过和她在一起的未来。

    住在同一个房子里，每天早起来能见到，她当个全功率码字机就好了，我一定早下班回家给她做饭。

    毕竟家务谁都能做，文只有太太一个人可以写。

    *

    7月6日

    星期六

    晴

    售后部的部长找我了，希望我加入售后，他们刚好缺个适合唱红脸的。

    售后的工作内容我倒是适应得很好，但还是要考虑就业前景，另外这么一来的话我之前的公众号运营工作可能会荒废，我得想想清楚。

    有点纠结。

    主要是他们给得实在太多了。

    王八要述职了，约了明天给她讲PPT。

    告白完之后第一次见，忐忑。

    *

    7月7日

    星期日

    晴

    昨夜王又找我了，原来他还在。

    他抱着我哭了很久，看样子已经顾不上我表白的事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明确了以后还是做朋友，他很满意。

    他，现在就算王八白天工作很累，他也没法出来了。

    以前王八从来不能在夜里有清醒的意识，但是前几天她已经能在夜间自如地醒来，这意味着王开始失去夜间对身体的绝对掌控权。

    而且不管是遇到丧事场合，还是玩了剧本杀恐怖本，她现在都能做到安睡一夜，王根本没有出来的机会。

    据他所，他今天之所以能出来，应该是因为王八对工作的焦虑——她从来没有做过述职，心里一团乱麻。

    我几乎算是陪他在楼下坐了一夜，就像最后一夜那样。

    我一直觉得他就是王八身体里的精灵，用一种无厘头的方式守护着她，虽然有时刻意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软弱又好糊弄。

    我不是心理医生，对“他们”的事并不了解，但是从我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我更愿意相信这不是一个人格的消失，而是两个人格的融合。

    他们只是“王”的两面而已，王是想要反抗母权但不够坚定的那一面，而王八是逆来顺受但不懈求索的那一面，在王不断消失的同时，王八的反抗意识、个人意识也越来越强烈。

    如果王现在已经可以感知王八的心理活动，那么王八可能也在加深对王的感知——或许她已经能看到王夜里看到的东西，只不过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不想平白地给王什么希望，但是就我观察到的现象来看，我觉得这是有理论支撑的。

    我：“想点开心的。或许能你们融为一体之后，等你不再认为自己是独立于王八之外的人格之后，你就能感觉到妈妈的爱了。王八所拥有的一切你也都会拥有——就像你找了个代把号到了高阶状态，然后直接接收，想想还是有点爽。”

    他再次扑进我怀里，鼻涕眼泪一通乱抹。

    后来他不哭了，也不回去睡觉。

    他开始顺着我的思路往下想：“所以我也可以去上班，可以去和人招呼，可以和妈妈通电话吗？”

    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自信：“可以的，到时候你们就是一个人格了，没有什么你啊我啊的。不过相信我，你不会喜欢上班的。”

    他看起来有点高兴：“那我到时候要吃烧烤，吃火锅，去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

    我认真记下了他的要求：“可以啊，都随你。”

    然后一夜没睡的下场就是，白天教王八做PPT时困得想死。

    喝一大杯咖啡都没用，大致讲了讲框架之后倒头就睡。

    不过感觉没睡多久，就有人碰了我的手。

    我睁开眼睛，看见她正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手覆在我的手上，那手心烫得吓人。

    我：“你干嘛？”

    王八：“耍流氓。”

    然后我的手就被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摸得我半边身子都酥了。

    仅存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样，这里是咖啡厅，是正经地方。

    于是我把手拿开，换了个方向睡。

    我：“等你做完，让你摸个够。”

    2019年7月7日，我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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