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包惜弱, 看在你于本王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本王一再包容,但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望你好自为之。”
完颜洪烈冷漠道。
包惜弱浑然一怔, 身躯微微颤抖着,一双水眸里透出难堪的神色。
完颜洪烈恍若未见般一个手势令下, 身后走出两个侍卫来, 先是低头合掌朝他行礼, 耳后轻声对包惜弱了句“得罪了”,便拉扯着人往边上让道。
包惜弱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拉的脚下踉跄, 险些栽倒在地。
完颜洪烈大步跨入内, 身后一列侍卫紧随其后。
掀开帘子, 他目光落在狼狈倒地的丘处机身上。
“原来是你。”
前些日子因天色昏暗, 完颜洪烈没瞧仔细,眼下越看越觉得人熟悉, 他眯起眼回忆片刻,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
当初他前往嘉兴与宋国王室和谈之时,途中被此人偷袭, 身边带的侍卫被杀了精光,就连自己也险些丧命于此人之手。
新仇旧恨涌上, 完颜洪烈阴沉着脸寒意明显, “本王找了你许久, 未曾想阳光大道你不走, 竟自投罗网来了!”
“呸!你这金狗要杀便杀, 贫道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丘处机梗着脖子大喊道。
“看来是没认出本王来。”
完颜洪烈冷笑着蹲下身,手持刀面不轻不重的拍在丘处机脸上,这举动虽不疼, 但侮辱性极强。
丘处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堪,眼含屈辱死死瞪着完颜洪烈,若眼神能杀人,只怕完颜洪烈早死了数百次了。
“呸!”
丘处机恶狠狠的唾了他一口,完颜洪烈眼疾手快地避开。他嫌恶的看了眼丘处机,侍卫立刻递上一块洁白的手绢儿,他随意擦拭了两下丢弃,挑眉道:“看来是真的不记得本王了。需要本王替你回忆下吗?一年前、牛家村。”
丘处机眼神利如刀,惊喊道:“是你!”随即,他念头翻转,恨声喊道,“牛家村的惨案也是你造成的?郭杨两位兄弟本是无辜之人,你竟滥杀无辜!你个该千刀万剐的金狗!毫无人性!”
完颜洪烈嗤笑道:“无辜?何来无辜之?你杀人他们递刀子帮忙埋尸,哪里无辜?如此杀身之仇,本王难不成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
“金狗人人得而诛之。”
丘处机咬牙切齿道。
完颜洪烈讥讽嘲笑道:“道长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金的英雄了?你以为自己到处潜入金国官宦府邸,割下朝廷高官的头颅震慑我金国上下,便能叫金国心有忌惮不敢与宋开战了吗?你可曾想过,金国朝廷栋梁之才死于宋朝江湖人之手,只会引起我金国上下更深的怨愤和仇恨,正是拖了与道长这般道江湖人福,我金国上下一心,不灭宋国难消这心头之恨!”
“金宋两国之争,正缺个开战的理由呢,道长你跑金国乱杀一通,你以为你在抗金,削弱金国势力,是宋国的英雄,实则在挑起两国之战!金宋能有如此局面,还要多亏你们这些抗金的江湖好汉呢!”
丘处机也不想想,他堂堂金国赵王本是为着两国和谈一事低调入宋,若是在宋国范围内叫人杀了,两国立时就要开战,便是宋国皇室俯首称臣、朝贡纳税都绝无息事宁人的可能!
完颜洪烈冷笑连连。
偏偏这些江湖人一口一个抗金,若当真如此爱国,何不投身军旅,正大光明在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而不是侠以武犯禁,凭个人喜好肆意妄为!
岂知宋国皇室也恨透了这群着抗金旗号,肆意滥杀的江湖人。
“别以为贫道被你几句胡言乱语就失了理智!”
丘处机强硬道,然而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完颜洪烈眼底讥讽明显,却也没与固执狡辩的丘处机争个是非对错。
血债血还,何必跟个垂死之人多计较呢?还是个空有武力、脑子不好使的江湖人。
“带走。”
侍卫上前拖着动弹不得的丘处机。
丘处机无力的挣扎着,污言秽语的咒骂声频频,全无出家人的修养。
内屋的两人的争执声并无掩饰,叫包惜弱听了个清楚明白。
“是你!竟然是你……”
完颜洪烈前脚刚踏出屋子,后脚正对上包惜弱双眸含泪,悲痛欲绝的神色。
“你是害死我的铁哥,还有郭大哥和郭大嫂!”包惜弱难以置信的连连后退,眼中惊惶与仇恨浮现,“你竟然如此狠毒!”
完颜洪烈脚步一顿,漠然的望向满脸质问的包惜弱,很干脆的承认了:“是本王所为。”着,他冷声道,“这两人帮着丘处机截杀本王,本王难不成还要感激他们不成?”
这不搞笑吗?
做下此事的时候,他们就该想到后果。事情做了,却来骂他狠毒?有仇报仇有何不对?
别他们未曾动手,只是帮着埋了尸体,要知道宋国律法之中还有知情不报以同罪论处之。
“是我!竟是我害了他们!”
包惜弱眼中滑下泪来,泣不成声的喃喃自语着,仇恨与后悔如附骨之痛一寸寸吞噬着她整个人,包惜弱难受得心碎欲死,她咬牙切齿的咒骂道,“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完颜洪烈面无表情,“本王虽非君子,但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好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包惜弱闭了闭眼,脸上露出决绝之色,握紧了金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杀向完颜洪烈!
完颜洪烈单手一抓,犹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包惜弱的手腕,疼得她面色扭曲,手中的金钗也顺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若安生呆着,府里自然会养着你们母子。全当本王报恩了,若是非要与本王作对,本王的耐心有限,你心里掂量掂量。”
完颜洪烈厌烦的重重将包惜弱一丢,她无力的撞在墙上,面色惨白如纸。
“完颜洪烈,你是我与康儿的杀夫杀父之仇人,我包惜弱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包惜弱爬起身来,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带着康儿离开王府!”
“随你。”
完颜洪烈冷漠的丢下一句,大步踏出。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而望向弯腰低头的长使道:“包惜弱要携子离府自不必留她,回头上报内务府,世子染了风寒高热不退,王妃忧心一病不起。过些日子便与内务府报个死讯。”
冷不丁听了一嘴秘闻的长使哭着脸,心内正抱怨自己时运不济竟然听到了世子并非王爷血脉的这等要命的消息,谁想完颜洪烈竟然连王妃和世子一并舍弃了。
他战战兢兢的应下,等背过身额头的冷汗滑落,背后的衣衫都湿了一片。
然而事实岂能尽如人意。
当晚,包惜弱没能带着杨康离开王府。
她本就吃了下药的饭菜,虽这药对不通内功的普通人没甚影响,只会精神不济些日子,然而由于她此时大悲大恨,兼之她本就身体虚弱,两项相加以致邪风入体,当天就病倒了。
都病来如山倒,包惜弱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莫是带杨康离府另寻出路了,她连神智都不清了。
完颜洪烈下令府中下人不得议论王妃之事,但也并非严令禁止将杨康的身世流传出去,因此不足一个时辰,王爷厌弃王妃且世子并非王爷血脉之事在赵王府中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就连李情都有所耳闻了。
剧情发展到这一步,丘处机被完颜洪烈一网尽,包惜弱母子从尊贵的王妃世子身份被回原形,整个射雕前传剧情已经彻底崩的面目全非。
李情简直惊呆了。
她完全想象不出,这剧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实话,比起射雕原剧中坚强不屈的郭靖之母,包惜弱既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个合格的妻子,她的性格太过柔弱,如同一株菟丝花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却又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展示她的善良,叫人看了只觉无语。
李情虽然因此而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厌恶她到恨不得她不好过的地步。
偏偏包惜弱失去了完颜洪烈的偏爱。而在如此情况下,回春院的侍女丫鬟并婆子们各自另寻出路,自然无人会去照料母子两人。
杨康的乳母也放松了活计,没事儿便与守门的婆子唠嗑嗑瓜子,竟将他放在一边,任由他饿得嗷嗷大哭。
包惜弱病重,眼下连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了,况且自他生下来身边围绕着丫鬟婆子,喂奶都有专门的奶娘,便是包惜弱身体健康都不见得能照看好孩子,更遑论如今?
李情从魔镜中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
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原因,李情与包惜弱无冤无仇,眼见人落到如此下场自然不会有多高兴。
甚至于她心中隐隐有些罪恶感,若非她的出现,这对母子如今岂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李情不知道对包惜弱来是被蒙蔽了仇恨享受十八年的被完颜洪烈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富贵生活好,还是如今这样清醒的活着更叫她心安理得,但李情却有些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放下魔镜,李情深呼吸一口气。
不管大人之间有多少恩怨情仇,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总不能因为她这一遭穿越,反倒令射雕的主角之一幼年夭折了吧?
这下李情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向院子。
“侧妃。”
守在门口等贴身侍女躬身行礼,紧随其后。
“带路,去回春院。”
侍女脸上浮现讶异之色,福了福身走在了前面。
穿过曲折等回廊,守在后院门口的两个婆子见到受宠的李侧妃忙谄媚的行礼问好。
李情皱起眉头。
侍女见状发了婆子,领着李情踏入正院。
曾经仆从环绕的喧嚣,眼下却是空荡荡。一阵风拂过,满地落叶随风转,不出的凄凉冷清。
李情一路行至茅草屋内,掀开布帘。
只见木板床上包惜弱脸色绯红的躺着,双眸紧闭,口中呓语喃喃。
而她旁边则躺着个泪眼汪汪的襁褓,许是哭得狠了,婴儿张着嘴哇哇大哭着,然而发出的哭喊声却如蚊鸣般微弱。
“啊!啊!”
李情抱起襁褓,哭得泪眼朦胧的婴儿撇着嘴直往她怀里拱来拱去,半晌没找到粮食,嘴一撇,饿得嗷嗷大哭。
“啊!啊!”
嚎得嗓子都哑了。
“快去把奶娘找来给世子喂奶。”
李情不悦的道,“回头你去跟周管家传个话儿,叫他辞退了这个奶娘,再去另寻个规矩的来。”
这府里找的什么奶娘,未免因为太过势利眼。全然忘了她能在王府中嗑瓜子拿月钱全是拖了这孩子的福,既然不惜福,也没必要留着了。
侍女面露犹豫之色,李情不满的催促道:“还不快去。”
“婢子这就去。”侍女福了福身往外走。
李情坐在床沿上,一手抱着杨康哄,一手先是试探性地摸了摸包惜弱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她一下子缩回了手。
“烧得这么厉害?”
再这么烧下去,人都得烧成傻子了吧?
“等等。”
侍女还没走到门口,李情喊住了她:“顺带再把府医找来。”
“是。”侍女应了一声。
没多久,战战兢兢的奶娘跑了进来,身后是被药童搀扶着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府医,两人进屋倒头就拜。
“去给世子喂奶。”
李情没针对此事多做指责,把襁褓递给奶娘让她自行去喂奶。又让开了床沿的位置让老府医格给包惜弱诊脉看病。
“王妃这是心情悲痛之下忧思过度引起的邪风入体,高热不退却是个大问题。老朽先下两剂良药,命人熬了给王妃送过来。”
“有劳了。”
府医道:“还有一事,王妃本就体弱,这一病有损她根本,日后还需好生将养着,不然每逢换季降温升温之时稍有不慎便会病上一两场,离不得汤药了。”
李情叹了口气,“王妃之事劳您多费心了。”
“不敢不敢。”
诊完脉,府医开了药由药童扶着离开。
这时候,奶娘也喂完奶抱着杨康从里屋走出来,忐忑的望向李情。
李情无视奶娘不安的神色,伸手从她怀里接过杨康,吃饱喝足的杨康入手沉甸甸的,葡萄般黑溜有神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李情,眼珠灵活的转溜着,忽然冲她露出个无齿的笑容来。
李情愣住。
“啊!啊!”
杨康啊啊的喊着,一只爪子不安分的去抓李情的头发。
“你倒是不认生。”
李情不由露出笑意,杨康回应般的“啊、啊”两声,在她怀里咿咿呀呀婴语不断,笑得两只眼都眯成一条缝,那模样又可爱又讨喜得紧。
完全看不出日后心狠手辣的模样儿。
“侧妃,儿无状,莫叫他伤了你,不如让婢子来抱。”
奶娘眼瞅着杨康捏住了李情垂下的发丝,立刻讨好的出声道。
“不必了。”
李情断然拒绝,她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包惜弱,吩咐侍女道:“你在此照看王妃,这孩子我先抱回去养些时日,待王妃病愈了,叫她来接孩子。”
包惜弱自己都生病了,根本顾不上杨康,而把杨康放在此处,李情又不放心,倒不如她带回去帮着照看,回头等包惜弱好了再把孩子领回去。
总不能她穿越这一场,反倒害了人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