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但李秋水与李情关系恶劣, 见面少不了冷嘲热讽,这又牵扯到两人之间的私怨了。
李秋水与李情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容貌颇有几分相似。拜师之后, 逍遥子携李情上缥缈峰,与她引见三个同门的师兄师姐。此前, 李情从未见过同父异母的庶姐, 虽觉面善, 却是全无印象。
然而李情认不出,不代表李秋水也对她毫无记忆。
后者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李情,当即阴了脸, 发了脾气, 口口声声让逍遥子将她逐出师门。
逍遥子皱眉询问缘由, 得知是官家的嫡女, 又思及初见时李秋水被主母慢待得瘦骨嶙峋的模样,颇为顾忌, 便有些犹豫不决。
彼时,李情对前情一无所知,神色愕然。
倒是与她一同上山的刘霸闻言气的火冒三丈, 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将恩怨如数出。
若非妾侍暗害, 他可怜的外孙也不至于生而先天不足, 得了这弱症。
此言引得逍遥子与李秋水皆惊愕不已。
逍遥子并非偏听偏信之人, 派人查探后, 发现事实果然如刘霸所言, 长叹一声,颇为怜惜无辜受累的李情。
他本想让姐妹俩一笑泯恩仇,可惜李秋水性子执拗, 非但不信真相,更是因此事钻了牛角尖,只道是逍遥子偏心,与他生了嫌隙。
逍遥子多次劝教导无果后,也渐渐冷了心。待得年岁见长,眼见三个徒弟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逍遥子更是失望透顶,一心扑在了体弱的李情身上。
也是因着此事,李秋水越发恼恨李情,却又无可奈何,遇见了少不得口出恶言,李情虽懒得与她计较,但也厌烦她挑事,毫不客气当面怼了回去。
长此以往,姐妹犹如仇敌,两看相厌。
李情不欲与李秋水争一时口舌之利,平日里都是绕道走,哪曾想今儿出门没看黄历,与她撞了个正着,只道晦气。
而玉迦南目光阴沉,幽蓝的眼眸里泛出狠色,若非顾忌怀里的李情,早在李秋水满口脏话之时就出手教训了。
李秋水被他骇人的眼神盯得一个激灵,怒从中来,嗤骂道:“看什么看!只会天天围着人转摇尾巴的狗崽子,即使披上人皮,也学不出人……”样儿。
“……”
话未全,李情已是怒极,二话不甩出一根银针,李秋水猝不及防之下急忙闪避,针光如白练,瞬间穿破虚空,飞速擦着李秋水耳侧掠过,直直没入忘忧亭柱子之内。
冷风吹过,一缕青丝悠悠落下。
“李沧海!”李秋水侧目看了眼耳鬓的缺了一角的发髻,顿时怒不可遏。
“师姐与我口出狂言也就算了,缘何迁怒玉师弟?”李情也冷了脸。
若只是阴阳怪气,李情也懒得与她计较,反正两人形如仇敌早已是人尽皆知了,但牵扯到他人便是不应该了。
李情素来护短,更何况玉迦南虽比她大几岁,但也算是她教养长大,两人情分之深远超旁人,岂容李秋水肆意辱骂?
“师姐若是不管管自己这张臭嘴,休怪我越俎代庖了!”
“唳唳!”低空盘旋的两只海东青见下方主人生怒,俯冲而下,两双鹰眸凶戾得冷视着李秋水。
“李沧海,你找死!”李秋水抬手便是一道剑气挥出,凌厉的剑光直直刺向李沧海。
“秋水师妹……”
无崖子见状,忙欺身上前,折扇飞旋而出挡在李秋水身前。
于此同时,玉迦南眼疾手快长腿如疾风扫落叶,重重踢在李秋水胸口,巨大的力道之下撞得她一个踉跄,连退数步。
两只海东青见状,默契的齐齐猛冲向李秋水,锐利的尖喙狠狠啄向她的两只眼!
这一下若是啄实了,李秋水非得双目失明不可!
“秋水师妹!”
无崖子一惊,急忙甩出折扇,驱赶着近在身前的两只海东青,而后疾行直李秋水身前抱住了她的肩膀,替她稳住颓势。
“咳咳!”
李秋水捂着胸口站稳身体,她俏脸如冰般抬起头,唇角一丝嫣红的鲜血滑落。
“唳!”
两只海东青被扇风袭到,掉了几根毛。
它们见势不妙立时飞回主人身前,一前一后落在了李情和玉迦南的肩头。雄鹰红豆疼得哀哀冲着李情惨叫,娇气十足。
“乖啊……”
李情心疼的摸了摸它的羽毛,换来它亲呢的蹭蹭。
“无崖子!”
玉迦南摸了摸相思缺了毛的地方,相思锐利的瞪着伤它的仇敌并无反应,可见并无大碍。
相思与红豆这对海东青于玉迦南意义非凡,此时虽只是掉了毛,却也让他心生恼恨,双眸泛起狠意。
无崖子亦面色微冷,对玉迦南怒目而视:“玉迦南,你竟敢伤我师妹?”
眼瞅着口舌之争即将演变为混战,逍遥殿内传来不怒而威的男声,“同门相争,成何体统?!”
逍遥子从巍峨的殿内缓步而出,双目如炬一一扫视过在场的几人,触及他威严愠怒的目光,所有人皆不约而同的低垂下脑袋,讷讷不发一言。
七绝道人紧随其后望向相争的几人,捋着银白的长须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与逍遥子对视着,皆露出几分失望无奈之色。
逍遥子叹息一声,目光定在李情身上片刻道:“迦南,带着沧海进殿。”
玉迦南应了‘是’,绕过挡在中间的无崖子,走进了逍遥殿。
逍遥子略过满脸阴郁的李秋水,转而望向无崖子淡淡道:“缥缈峰上,严禁同门兵戈相向,下不为例!无崖子,你作为首席师兄,若再目睹同门相争而未行劝阻,为师拿你试问!”
“是。”无崖子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但触及到逍遥子失望的目光,他吞下喉咙口的话语俯身作揖。
李秋水愤懑不平的嘀咕了一句:“师父,怎么不问清楚缘由?!这分明是李沧海目无尊长,先动手伤人!师父未免太过偏心!”
“秋水师妹!”无崖子不赞同的低声喝止。
逍遥子何等功力,早已将李秋水的抱怨听入耳中,脸上再次浮现出浓浓的失望,长长叹息了一声,倒也不曾多言责备,只当未曾听闻,转身回了逍遥殿。
逍遥子一走,李秋水越发愤懑不甘,越是深想越是怒火高涨,甚至还有不少的委屈和不甘涌来,越发将李情恨到了骨子里去。
只觉自从李沧海上了山,便引得师父师兄一门心思都落在了她身上,平日里她扶额轻咳一声,师父师兄失了智似的围着她嘘寒问暖;若是再装模作样迎风落个泪,师父师兄更是紧张不已,生怕她马上就会断气升天,可李沧海平常能跑能跳,也没见她如何就娇弱到要死要活了。
模样虚伪的要命。
李秋水眼眸里沁满了寒冰,想起李沧海那张与她七分相似的脸,只觉面目尤为可憎。
犹记得年幼之时,她避开乳母丫鬟,跌跌撞撞离开偏僻的院子,去往前院寻找思念孺慕的父亲时,迎接她的却是父亲皱着眉头脱口而出的斥责。
彼时,父亲身边娇妻相伴,儿女双全。
在她面前一向冷淡自持、高大威严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柔声轻哄,眼中的慈爱浓的几乎溢出来,温柔美丽的母亲逗弄着婴儿娇嫩的脸蛋,跳着喊着要抱妹妹的兄长,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深深灼伤了她的眼。
从那一刻起,李秋水忽然明白,对于这个家而言,她是一根扎进肉里的刺,拔不出却窝心的难受。
此后数年,她被关在狭的院子里,犹如井底之蛙,睁眼闭眼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空,食不果腹,受尽奚落和白眼,遍尝人生苦难。
直到遇见师父,方才活得自在,方才尝到了被人呵护疼宠的滋味。
然而李沧海便如同她生命中的避不开的魔咒,就连她视之为慈父的师父与恋慕倾心的师兄都被她勾了过去。秋水与沧海,似乎所有人眼中都只能看到浩瀚壮美的沧海,而忽略波光盈盈的秋水。
就连那个野性难驯的狗崽子,也满心满眼都是她!
她究竟有什么好?
为什么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李沧海,李沧海……
该死的李沧海,她为什么要出现在缥缈峰?!
李秋水咀嚼着这个名字,死死咬住牙根,恨得险些崩坏了自己的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