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藤？！

    它的颜色和质地……不会认错。

    他把鼻子靠近透明袋， 用力嗅了嗅，接着整个人都凝固了。

    “黎阳，黎阳？”排在后面的人叫了他半天都没反应， 于是拍拍他的肩膀。

    黎阳突然抬头看着那个人，眼睛里满是惊恐。

    那人还奇怪：“黎阳，你弄好吧，该我了。”

    采样人员见他的表情不太对劲，问：“先生， 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黎阳狠狠咽了口唾沫，把透明袋子还给采样人员。

    “没、没什么，你们继续。”

    回去的路上， 黎阳的精神是恍惚的。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姜晖然描述的一件又一件惨案。

    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吗？

    如果真的是……

    黎阳记不清他是怎么拖着这副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宾馆的房门前，只知道自己开门的时候压根没站稳，像一滩软泥一样贴着墙。

    听见动静， 花祭开心地从床上下来，想过去搂他。“亲爱的你终于回来啦，我可……”

    “别碰我。”

    语气冰冷如利刃。

    花祭的手悬停在空中， 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黎阳看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

    “亲爱的， 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样？”

    “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

    花祭彻底被他吓住了， 反手把门关上，跟着他进屋， 坐在床边。

    黎阳站在那里，拳头紧攥。“我问你，那个夜晚，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去干什么了。”

    现在想起来了。

    那不是幻觉。

    按照时间线也对得上。

    花祭愣了一会儿，：“亲爱的你在什么啊， 我什么时候趁你睡觉的时候出去了？你是不是做梦了？”

    “你，认识阮安宁对吧，”黎阳向他逼近一步，“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死。”

    花祭不话了。

    他继而加重语调：“告诉我。”

    “亲爱的……”花祭缓缓仰起头看着他，“你认为是我把她杀了吗？”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场会有你的花藤！”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两个人凝固了好久，没有人开口。

    黎阳想听见他的答案，想听见他的解释。

    只是需要一个完整的解释。

    可是花祭一直不话。

    黎阳忍无可忍，一把抓起他衣领，“你他妈给我话……”

    花祭没有反抗，一点一点迎上黎阳的目光。

    “你到现在……都不相信我是个好妖吗？”他轻轻握住了黎阳那只手腕，一双桃花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珠。

    看到他这副样子，黎阳的心在隐隐作痛。

    但是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理智。

    “我只是要一个解释。如果不是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现场会有你的花藤？”

    花祭又把头垂了下去。

    “给我解释很难吗？！”

    “对不起。”

    对不起。

    等了半天，等到的竟然是这三个字。

    最不想听见的三个字。

    “我问你，把她勒死的……是不是你的花藤？”

    “是。”

    花祭承认了。

    他竟然承认了。

    回来的路上，黎阳想的很多假设，在这一刻全部成了笑话。

    “为什么，”黎阳的拳头攥得更紧了，额前的碎发几乎挡住了半张脸。“为什么要杀人？！”

    花祭的两片薄唇微微颤抖着，声音很弱：“是我的花藤将她勒死的，但是……如果我人不是我杀的……你会相信吗？”

    黎阳苦涩哼笑：“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矛盾吗？”

    花藤不听他的话，还能听谁的话？

    这样糊弄他有意思吗？

    只是想要解释。

    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地告诉他，就真的有那么难吗？！

    “对不起……人不是我杀的，但是这件事确实和我有关。”

    “你是承认自己是帮凶了？给我把话清楚……”

    “我……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我明明在给你机会！”

    任他再怎么吼，花祭却再也不吱声了。

    黎阳不能理解。

    不论之前花祭做过多无耻的事情，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现在事关人命，黎阳绝对不可能让其就此翻篇。

    “你……是逼得我把你送给姜晖然吗？”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也会把我杀了？”

    “不是这样的！”花祭猛地站起来，把他抱在怀里，冰凉的眼泪一颗一颗掉在他的皮肤上，“不是这样的……我爱你啊……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也想，也想解释。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

    他本来以为可以瞒住，没有想到黎阳这么快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意外。

    纸终究包不住火。

    黎阳任由他抱着，眼睛也酸涩起来。

    给了他机会，他选择承认和不解释。

    或许，姜晖然的是对的。

    或许，是自己真的太傻了。

    就因为那句轻易出口的我爱你，想要把真心交付给一个妖怪的自己，实在是蠢透了。

    姜晖然的对，妖只会蛊惑人，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对于人类来，那么珍重的三个字，却可以这样轻易地出口。

    而他，却也就那样傻傻的相信了。

    这样一来，等到他完全放下了心里防线，应该就会对他下手了吧。

    对于妖来，杀人是多么轻而易举，人类根本不能奈何。

    一开始就不应该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可是，在他坠崖的时候，又为什么要救他？

    难道是没玩够吗？

    “够了，花祭。”黎阳挣脱开他的怀抱，“够了。既然你不解释，那我也没有什么好的。”

    “你……不再相信我了吗？”

    相信？

    拿什么相信。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你对我的信任呢？”

    花祭又不话了。

    “你走吧。”黎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你什么……？”

    他可以相信人不是他杀的，但他承认阮安宁的死和他有关，这一点黎阳无法接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但是我告诉你，我和阮安宁一样，只是个弱的人类，你想做什么我根本无法阻止。但如果你对我还保有一丝情感，听着，我想让你回到原本属于你的世界。”

    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黎阳最终还是做不到无条件相信他。

    原本属于他的……世界？

    他一直认为，黎阳所在的世界就是属于他的世界。

    现在黎阳要赶他走，哪里又是属于他的呢？

    失去守护者的信任，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花祭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走向门口，开了门，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希望你好好的，黎阳。”

    最后两个字连同关门声，一齐在黎阳的脑子里炸了开来。

    花祭叫他亲爱的，哥，哥哥，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叫他的名字。

    **

    黎阳发了一场高烧。

    因为完全没有力气出房间，只好委托刘之恒给他带点退烧药。

    刘之恒进来一看，被黎阳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心地将他扶坐起来，“这怎么突然就发烧了？还是去海边的时候冻着了？你这也太吓人了吧。我你今年不会水逆吧，又是昏倒又是生病的。”

    黎阳皱着眉头把药喝完，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最好没事，我跟你，不舒服可千万不要硬撑，万一录节目的时候再昏倒我可担待不起。”

    “我真的没事，之恒哥。”他把喝光的药碗放在一旁，“那个，阮安宁的案件有进展吗？”

    “目前还没有，上次去验指纹的人统统都不符合。而且……阮安宁是在自己家里被勒死的，警方查看了她的家，没有任何被撬锁的迹象。”

    “万一是翻窗进来的呢？”

    “可能性也不大，她家住19层。现场只留下了一根花藤。”

    “监控呢？”

    “她家里和楼道里的监控全被破坏了。现在他们怀疑是阮安宁的熟人来找她，所以能顺理成章进门。”

    黎阳又开始糊涂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根花藤是花祭的。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杀阮安宁？

    “黎阳，你知道花祭已经退出节目了吧？”

    刘之恒的话把他的思绪抽了回来。

    花祭退出了综艺。

    黎阳不惊讶。

    “嗯……我知道。”

    “奇怪，好端端的干嘛退出节目啊，我还指望你们俩拿个奖啥的呢。发生什么了？你俩是搭档，他和你了吗？”

    “没有。”

    “啊，没有？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还以为他会和你……”

    黎阳断：“哪里看出我们关系好了。”

    “前两次节目播出后我去看了，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粘着你。”

    “……”

    “导演也挺奇怪的，不过……走了就走了，你不用担心，下面会有别的艺人顶替这个位置。”

    “嗯。”

    黎阳不知道赶他走是对是错，只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感到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便走到大厅透透气，发现姜晖然正坐在长条沙发上抽烟。

    两个人的视线掐好交汇。

    黎阳怔了怔，最终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到他旁边坐下。

    “相信你已经看过新闻了吧，黎阳。”姜晖然的表情很平静，“现在可以配合我了吗？”

    “他走了。”

    “……什么？”

    “花祭他，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了？你放他走的？”

    “是他自己逃走的，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黎阳撒了谎。

    姜晖然感到惊讶，“这……”

    “你要是想做什么，就自己去找他，与我无关。”

    自那以后，黎阳一直很关注阮安宁案件的进度，时不时就开微博刷新热搜。

    在冷静下来几天后，他整理了一下心情。

    即使不知道为什么花祭不告诉他事情的经过由来，他也一定要自己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夜星途》的录制如期推进。

    下一站名为“星动一夏”，简单来就是艺人们一起去市中心的体育馆完成各种游戏任务。

    黎阳靠着车窗睡了一路。

    因为没有了专属于他的安神香，夜里噩梦又开始造访了。

    “黎阳哥，黎阳哥？已经到体育馆了，我们下车咯？”

    白书寒晃了他好几下他才给了点反应。

    他觉得头晕目眩，一边掐眉心一边：“我知道了，马上就下车。”

    等到下了车，他才想起来今天要和自己的新搭档见面。

    按照这个节目邀请嘉宾的标准来看，能够顶替花祭的艺人，也应该是个娱乐圈里能占有一席之地的。

    体育馆的空间很大，第二层中央还有泳池。黎阳终于见到了他的新搭档。

    那是一个身高不亚于花祭的男人，容颜虽不似花祭那样精致，却也透着一股浓浓的异域风。

    他偶尔会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他节目组早早地把场地布置好，然后给每一组艺人发任务卡。

    的照片，所以有点印象。

    “您是黎阳前辈吧？我是白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黎阳看着这只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会儿。

    这只手也同样很白，白得发光。

    但不同之处在于，他是标准的暖白皮。

    黎阳终于把手握了上去。

    他不禁颤了一下。

    这只手的温度，似乎比正常人的要高一些。

    不像花祭……

    等一下，为什么又想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