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俞一承走到自己的私人办公层时, 谢祺已经坐在了桌前等他。
桌上便当热气腾腾。
“这是我的?”
“不然还能给谁?”
谢祺抬眼,眼睛弯成月亮。
他坐在俞一承身边,似贴非贴的, 留有一点点距离。
这点距离并没有保持太久。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坐到了俞一承腿上, 呼吸缠绕, 唇齿相贴。
俞一承唤了他一声,他依依看过去, 对上了一个镜头。
“嗯?”
“记录一下。”男人放下相机, 复又把他搂紧,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是吗?”
他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径直来过很多回。
……他有主动去找过俞一承吗?
才和俞一承在一起不过一天, 他就觉得从前的相处都模糊了几分, 分不清现下与今时。
但也无妨。
谢祺在俞一承的怀里和吻中沉迷了一会,决定放弃思考。
思量太清楚反而疲累,索性从心所欲。
“从没人像这样给我来送过饭。”
俞一承难得有这样一面。
声音低了下来, 眼睛发亮,仿佛他那花了一个时做出来的便当是什么珍馐佳肴。
“真的?”
男人不语, 只把回答隐没在了又一次的吻中。
如俞一承这般的人,当然是不需要考虑三餐的。
也就是和谢祺做情人那段时间, 他才每周末都陪着谢祺进厨房。
坦白来,那也多少是出于一种意趣。
也就是刚刚上来看到谢祺垂头等他吃饭的那一瞬, 似乎在他心里有一处空当被填满了。
这空当他甚至不曾察觉过,因为谢祺方才笑望他的那一眼, 他才蓦地觉察。
“其实我不是只带了饭来。”
谢祺提起手里的布袋。
袋里露出一角画纸。
莫非是不让他看的那副画?
俞一承伸手就想拿,伸到一半又略显犹豫地望向谢祺。
这是在等他发话呢。
他只扬扬头, 示意俞一承直接拿。
看到纸张角落的“俞”字俞一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当时他问谢祺是不是画给自己的画时,谢祺不回答也不准他看,只是第二天这张画纸的角落里就用墨笔书了一个“俞”字。
这张画就有了个独特记号。
果不其然。
展开画纸俞一承便愣了下。
冷白的stroll招牌, 凄风苦雨,暗黑的伞,伞下向画外望去的男人。
男人的面容在夜色中略显模糊,但眼睛里映着街头倾洒过来的灯光,便格外亮一些。
面容平静,甚至趋于一种未曾相识的冷淡,眼神却暗藏温柔。
“是我?”
“没有第二个人在那里给我送过伞。”
谢祺灵巧地攀上他脖颈,柔软的唇离他咫尺之遥,因而他能清楚听到青年话时细微的气流:
“那回……我不是让你把画丢了么?”
“其实当时问你能不能让我看着画,也就是个幌子,那天晚上你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的。”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张画……”他抿了抿唇,“反正,我是想把它画完的。”
当时把画扔了也是一时之气。
想重新画一幅的念头是一步步愈演愈烈的。
大概就是俞一承一步步离他越近,这份念头就越来越不甘寂寞,亟待破土而出。
他重新画这幅画时还不知道自己一个月后会和俞一承有这样的关系,只不过想着,想画就画了,何必顾虑那么多——又不是没给别人画过。
现下将将好把画递过去,迎上俞一承的眼睛,他才一时想起:
他是给别人画过画,但他从来不会为谁重新画被自己丢过的画。
即使是让他有那么一段刻骨记忆的前任,也没有。
“我很喜欢。”
俞一承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表达爱意时毫不吝啬。
无论是时常对他的喜欢,还是像这一瞬间一样再一次蜻蜓点水的吻。
“我要把它挂到那间画室。”
谢祺靠在他身上发号施令。
这画室就是在这一层的,俞一承让他休息过一晚上的那间。
男人立刻行动,没叫他多等。
画室门被轻轻推开,摆设如昨。
他那天晚上支起的画架还好端端摆在那里,倒是旁边的画具又换了一簇新的。
墙上依旧他记忆里的简约波纹,只是挂上了一副地图。
俞一承拉着他走到地图旁,把画仔细挂上。
“这是哪里?”
他戳了戳地图上标红的点。
一个是他们现在的城市,另一个在海外。
“你的艺术展开办的地方。”
男人从他身后搂住他。
“不一定真的能去……”
“我想在这里记录你。”
成就,或仅仅是经历。
一桩一件,毫末累积,终至高台。
也能算作他陪谢祺经历过的路。
“好吧——这是什么?”
谢祺向旁边不经意一瞟。
地图旁边很不起眼的墙线上,有个什么东西在闪。
“什么——”
耳边的声音先是漫不经心,而后忽然一顿。
他能感受到俞一承呼吸一轻旋即把他扣紧了一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是不想他过去。
然后他便挣开身后人的怀抱,直直走过去。
墙上也没什么花哨的玩意,就是一个海蓝色的珠子吊坠。
坠子有些老旧了,少也挂了好几个年头。
唯独海蓝色的宝石依然绚丽生光。
那宝石里面不知是用了什么工艺,在灯光下显出一个“俞”字来。
看着位置像是随手一挂,看着样式又像是精心为俞一承准备的礼物。
——但反正不是他准备的就是了。
谢祺双手抱臂,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
那时他在画画,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这是一件处处透露出两个人曾经的画室。
而他向来喜欢这种有记忆感痕迹的空间,当时正沉溺在情绪里作画,并不觉得如何。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享受。
而现在。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住,又悄然消失。
“我,我之前没注意到这里,”俞一承疾步走过来环住他,声音里宛如一根瞬间紧绷的弦,被拨了几下,最后也没拨成完整的调,于是只能徒徒唤他一声,“祺祺。”
谢祺抬手撑在他胸前,止住了他没完的话。
他与俞一承对视。
“把这里清扫一下吧,”青年眼神平静到清淡的境地,好似一切寻常,“这里也许久没人用了。”
被他这么一堵,俞一承方才急急组织起的话纷纷碎成了片,掉在地上不知怎么捡。
半天,竟也只能低声应了声好。
他坐在软椅上,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画架。
眉眼平淡,就是太过淡了,连一丝郁气都没有。
反而叫人心慌。
是清扫,其实这里定期有保洁擦地,所以所谓的清扫,就是把这些类似的东西一一弄出来而已。
他没有明,但两个人心知肚明——尽管俞一承对此的默契大约并不是他乐见的。俞一承一寸一寸地清扫,把那些角落里的零散东西一个个抽出来。
谢祺抽出一个方桌让他放找出来的东西。
这方桌就摆在谢祺旁边。
余光里男人手里已经积了一把玩意,只迟迟没向他这边动身。
他一时也没理会。
对了,那晚他还想了什么来着?
前世的他也曾经拥有这样一间画室。
人不是眼前人,他也不是当时的林宣。
但他给那间画室里角落处处留痕的心思恐怕更胜当时的林宣千倍百倍。
让他怔愣的不是那段回忆。
而是,他居然刚刚才想起来着一段过去。
——在压下隐隐躁动的情绪叫俞一承处理之后,在一点点盯着俞一承从这边扫到那边之后,在目睹俞一承犹豫着是否上前走向他之后。
历经这一切,他才蓦地抽出点心神想起了那间真正由他参与构建的画室。
那间在前世就已经早早被他弃之而去、但又屡屡侵.占他梦境的画室。
曾经那处空间可是他的……梦魇。略一点风吹草动,那里的一切便毫不留情地逼到他面前,而他已成惊弓之鸟,无处可逃。
即便是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天初初走进来这里时,他也立刻想起了前世的景象。
那时候,这间虚幻的画室已经激不起他的情绪了,但它依旧在第一时间闪现在他脑海里。
像是已经刻入心里的烙印,已经不烫了,但它就分明地牢牢地烙在那里,一有点迹象,就显现出鲜红的色泽来,钉住他的心神。
但他刚刚差点就把它给忘了。
直到瞟见杵在那里犹豫不决的俞一承,这点老旧的回忆才悄悄浮上来。
也只浮现了一瞬。
下一秒,他就转身盯住俞一承:
“怎么还不过来?”
俞一承快步到他跟前,手里一团玩意被轻轻放到桌面上,连一丝金器相碰的声响都没有激起。
他扫了一眼,不动声色。
大抵就是一些很巧又很华丽的物件,和他那一晚从灯里拿出的链子如出一辙。
花样没有前世的他那么多,心意倒是细细缠得紧。
他没发话。
身前的男人绷不住开口:
“我去把它们扔掉。”
“扔了做什么?”
青年清灵的眼睛眨了一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俞一承立在他跟前,迎着他的目光,神情却是略显无措。
他曾经的那间画室,最后被他封住了。
但里面的东西一件未动。
换做是他,即便已经过去了,他也不想这么扔掉,好像是要逼人否认以前一样。
以前的他是迷糊过一段时间,迷糊到自己回头看都不可思议——但他也没有丢掉让他真心实意过的那一切。
“别人的礼物无端丢了做什么,”他语气莫名,“你要么就放到杂物间去吧。”
完他也不管俞一承,起身就走到外面。
不多时,俞一承就拥住他,低声哄他回家。
经过大厅时,他不经意瞟到垃圾桶。
眼熟的贵重挂件拧成了一团,正瘫在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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