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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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起忙活完这一通,待要上朝时已经不早了。谢歧没用饭便匆忙上了马车,马车正要启程,外面传来了沈玉檀的声音。

    车夫叫停,谢歧掀开帘子看过去,沈玉檀正从门里走出来,因为走得急,她裙角衣摆飞扬,头上步摇一晃一晃的,像一只翩然若飞的蝴蝶。

    沈玉檀行到马车前停下,提起手里的食盒笑着递过去:“方才差点给忘了,这个带在路上吃,全当垫肚子了。”

    谢歧犹豫的时候,食盒已经塞到他手上了,沈玉檀朝他摆摆手,临走的时候还声提醒:“记得吃。”

    等马车逐渐远去,谢歧重新放下车帘,盯了那个食盒一会儿鬼使神差伸手开了。

    不大的食盒里放了两碟点心,一碟莲蓉酥一碟豌豆黄,都是最寻常不过的点心,谢歧心中却生出些别样的感觉。

    他常年领兵仗,身边都是些粗枝大叶的武夫,根本不会照顾人,更别提还记挂着他有没有用饭这样的事。

    但沈玉檀不一样,她会惦记他在外面遇到危险,受伤后会心翼翼给他包扎伤口,甚至细心到记得他有没有用饭。

    这种感觉很奇妙,之前他都是独身一人,如今却好像有了种归属和安心的感觉。只要一想到今后沈玉檀都会在傍晚等着他回府,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盈满了一样,很踏实的感觉。

    谢歧掐起一块豌豆黄,慢慢放进了嘴里。

    ……

    沈玉檀目送着马车远去,这才回紫明堂用饭。

    早饭做得清淡可口,看着便有食欲。兰芝在身旁添菜,沈玉檀刚拿起筷子,正好有厮进来通报了。

    “夫人,沈家三姑娘求见。”厮弯腰恭敬道。

    沈玉檀放下筷子皱眉:“沈玉清,她来做什么?”

    自从归宁那日郑氏和沈玉清算计谢歧后,沈玉檀就一直憋着火气。但明着不好发作,只能暗地里动些手脚,尽管如此也不甚解气。还没找沈玉清的麻烦,她自己到送上门来了。

    厮心量着沈玉檀的脸色,将军特意吩咐要留意沈家来人,此刻看夫人的神色,便也猜到了几分原因,于是斟酌道:“夫人若是不愿见人,的找个由头推脱就是了。”

    沈玉檀思忖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她倒想看看,沈玉清又要搞什么名堂。

    厮颔首退下,不一会儿便着人进来了。远远看见一个娉婷的身影走近,沈玉清穿了身藕荷色纱裙,既娇俏可人,又不失温婉得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会看外表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纤弱女子偏生了一副黑心肠。

    沈玉檀安适坐着,伸筷子夹了块豆腐。之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嫁到了将军府自是不必再在沈玉清面前装样子,怎么舒坦怎么来。

    沈玉清行到跟前,乖巧行礼唤了声:“二姐。”

    沈玉檀没搭理她,故意晾着沈玉清。

    沈玉清屈身垂着头一动不动,倒是出人意料的顺从。

    沈玉檀差异地看了她两眼,依照沈玉清多年娇生惯养的性子,被人折辱即便嘴上不,脸上怎么也会带几丝不悦。但看沈玉清乖巧的模样却并不像不情愿。

    沈玉檀抬了抬手:“不必站着了,坐吧。”

    沈玉清身形未动,沈玉檀望过去的时候,她恰好微微抬头,眸里似乎含着泪光,轻轻咬了下嘴唇,极为羞愧道:“母亲做了那样的错事,清儿无颜面对二姐,更是不敢与二姐同坐。”

    沈玉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站着吧。”

    沈玉清:……

    不知道为何沈玉檀突然变了性子,好像自和谢歧成婚后,沈玉檀便不再把沈家放在眼里。沈玉清莫名想到“有恃无恐”四个字,心里翻起一阵嫉恨。

    但眼下有求于沈玉檀,她不敢发作,只垂首往旁边挪了挪。

    沈玉檀瞧了沈玉清一眼,悠悠转过头来用饭,大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沈玉清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开口话,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今日来找二姐,是有事相求。”

    沈玉檀放下筷子:“何事?”

    “母亲犯了天大的错事,我本没脸面来见二姐,但事关父亲性命,清儿不得不来求二姐相助。”沈玉清语毕,朝着沈玉檀盈盈一拜。

    沈玉檀饶有兴致看着她,想沈家二房又整什么幺蛾子,分明郑氏被夺中馈之权,又被禁了足,怎的听着倒像沈宗诚出事了一样。

    沈玉檀笑了笑道:“三妹言重了,我仓促嫁到将军府来,人还未站稳脚跟,又谈何帮忙?”

    她完这话,沈玉清脸色变了变,终是低头继续道:“昨日大将军以贪污行贿之罪参了父亲一本,眼下父亲已被送到了大理寺,了三十大板投入狱中。”

    “父亲固然有错,但毕竟已年过半百,哪经得住这样一番折腾,清儿思来想去,也就二姐能帮上忙,故而来求二姐在大将军跟前替父亲几句话,只免了我父亲的牢狱之灾也好。”沈玉清到此处低声抽泣,心翼翼抬眼望沈玉檀。

    沈玉檀微微一愣,上次谢歧被郑氏设计,她耿耿于怀暗中做了不少事,但跟谢歧直接搞垮沈宗诚比起来,她做的那些事倒显得仁慈了。

    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沈玉檀道:“我且问你,二叔所犯之罪是否属实?”

    谢歧虽有意揭发沈宗诚,大理寺也已将他贪污纳贿的事一一查清,这是做不了假的。沈玉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罪证属实,便是罪有应得。我若是替二叔求情,便是与百姓作对,与朝廷作对。谢家上下忠君卫国,二叔犯下如此大错,我规避谣传还来不及,更不会轻易引火上身。”沈玉檀凤眸微眯,摆了摆手:“三妹若无他事,还是快回去吧。”

    沈玉清怔怔立在原地,沈玉檀回绝的太快,还没等她反应便下了逐客令,沈玉清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憋了半天才吐出话来:“话虽如此,但二姐在京城势单力薄,若想在谢家立住脚,沈家是唯一的倚仗。二房若是倒下了,对二姐也无益处。”

    沈玉檀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二房败落于她有何坏处尚未可知,好处倒是真的不少。毕竟上辈子嫁到赵家,可是二房一手促成的。没了个对手,麻烦事也少了许多。

    沈玉檀笑了笑:“想必妹妹是误会了,我自幼在荆州长大,就算在京城受了委屈,背后也有方家撑腰,不劳叔父和婶婶费心。”

    沈玉清知晓她心意已决,被这一番话气得不轻,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暗自紧咬牙关。

    沈玉檀最后看了她一眼,一句“送客”将人轻飘飘发走了。

    等着沈玉清走了,兰芝边扇着扇子边:“奴婢看三姐走时那个样子,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

    沈玉檀笑着看她,“且看着吧,解气的还在后面呢。”

    兰芝点头乐了会,想到什么似的感慨:“幸好有将军帮衬夫人,吃了亏也全能讨回来,否则京城水深,按二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夫人指定要受委屈的。”

    沈玉檀由这话联想到上一世的某些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随意揭过了话题:“仔细算来,我到京城不过短短数月,许多人和事都不熟悉。沈玉清的有一点对,是该结交人脉的时候了。”

    兰芝想了想道:“起这个,夫人自嫁过来后,不少夫人都递了拜帖请柬过来,夫人若想出门吩咐一句就成。”

    “不急。”沈玉檀往后靠在椅子上,“须得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弄清楚了,再做算也不迟。不如这样,你去找几个曾在宫里或达官贵人府里当过差的仆人来,京城众多夫人姐的关系,想必他们知道的不算少。”

    上辈子李淑强势,她为了自保极少抛头露面,以至于人们只知明艳动人的玉华公主,都快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她嫁到将军府了,恰好可以借用谢府的地位,来巩固自己的人脉。

    兰芝得了沈玉檀的吩咐,仅一个晌午的功夫就寻来了两名年满出宫的宫女。沈玉檀唤二人进来细细盘问了两三个时辰,也大略摸清楚了宫里的局势。

    跟她猜想的差不多,太子猎时摔下马断了腿,一条腿失去了知觉,从此萎靡不振,成日浑浑噩噩。为此朝堂争议颇多,赵家日渐倾颓,与之对立的虞家却如日中天。虞贵妃深得圣宠,膝下一儿一女,所谓母凭子贵,如今是在后宫横着走也不过分。

    年初皇帝便有废太子的意思,沈玉檀循着上一世的记忆想来,立冬时节太子将会谋反,方家莫名其妙也牵连了进去。可荆州离盛京甚远,这些年也从未见过舅舅和太子党羽有牵扯,怎么就给扣上了个欺君的帽子?

    沈玉檀费解地摇摇头,伸了伸坐僵的腿,抬头望了眼窗外。

    方才着话不觉得,这会才发觉天色不早了,等两个宫女行礼退下,兰芝忙蹲下帮她慢慢按腿。

    沈玉檀疲惫地靠在塌上,想到今早对谢歧的话,问了句:“将军可回来了?”

    兰芝道:“还未曾回来。”

    沈玉檀心情有些不悦,明明早上走时好的早些回来,一转眼到了黄昏也不见踪影,平白让人记挂着。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瞧瞧,门口探身进来一个人,面白无须,手里拿着柄拂尘,在众人的目光中踱步上前。

    等离得沈玉檀近了停下,微微躬身掐着嗓子道:“奴才见过沈夫人。”

    “传皇后娘娘口谕,夫人才来京都不久,娘娘从未与夫人见过面。故而今日得空,特意召夫人入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