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欢欢,你倒是忘了当初你睡到日晒三竿时,午饭也不吃,还因此耽误了送你哥哥出征的时候了?我与你哥哥谈些要事,不这么一看,确实是太投入了,倒与你不分上下了。”颜硕自颜烨身后走出,笑呵呵地趣着。
“送我出征,睡过头……”颜烨好似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颜欢呼吸一滞,感受到颜烨有些怨念的目光朝她投来,忙躲到了颜硕身后,声控诉着:“爹爹,你怎么言而无信啊,你分明答应过我不将此事出来的。。”
转眼间,颜欢便将刚才要追问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颜烨绕到颜硕背后,将一直躲藏的颜欢拎了出来,正要“教训”一波,颜欢却先发制人开始认错,满脸都写着“求饶”二字,颜烨无奈,松开手。半天憋了一句:“以后不许。”
“肯定不会了!”颜欢伸出四个手指:“我发誓!”
起来,那唯一一次睡过头还要拜慕容祁所赐,那年,杏花微雨……她与慕容祁在一家酒楼狭路相逢,两人为争最后一个雅座,慕容祁激她以拼酒决定最后一个座位的归属,正所谓输人不输阵,颜欢应了,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一杯倒的酒量。
最后怎么回的家,她也忘了。
不过最后的确如颜硕所,睡到了日晒三竿才起,因着没赶上送颜烨,颜欢又将这笔账记在了慕容祁身上,后来……摩擦越来越多,矛盾也越来越多,她下意识养成了一个习惯,见到慕容祁,不管是什么,必须争个输赢。
如果不是错上花轿,她和慕容祁,估计还是会一直“斗”到老吧。
若是如此,倒也有趣。
想着想着,颜欢自己忽地失笑出声,惹来颜烨和颜硕的侧目。
“欢欢?”颜硕唤了一句。
"啊?我是!哥哥,我保证,下不为例。"颜欢晃过神,而后脸上挂上一个笑容:“爹爹,哥哥,你们饿么?”
二人相视一眼,颜硕无奈叹气,一手搭在颜欢脑袋上,另外一只手也想搭在颜烨头上,结果手伸到一半,抬头发现了颜烨的身高,又悻悻然收了回去。
“走,吃饭去,有什么事也稍候再,耽误了欢欢吃饭,那才是天大的事情。”颜硕笑了两下,独自在前面带着路,双手负在了身后。
颜欢发觉颜硕的异常,也抬头仰视了一下颜烨的个子,又看了看颜硕负在背后的双手,噗呲笑出声,转而学着颜硕的模样蹦蹦跳跳跟了上去。
不明所以的颜烨:“?”
而后,下人们便见着一向一板一眼的颜烨颜将军此刻竟也将双手负在了背后……
一般来,将士在换兵把守时,通常是安防最弱的时候,但在城防营,由着颜烨专门提醒过这一点,故此,在换防之时,这些将士却比得平常任何时候都要谨慎认真。
“兄弟,还没吃吧,换班了,快去。”
这回值班的正好的与颜欢有过一面之缘的大黑,他紧着自己的腰带。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将士,开了地牢的铁门。
“可算是换班了,别,我刚就闻到味儿了,今儿是不是有红烧肉?”
“有没有你自己去吃不就知道了么?放心,兄弟们给你们留着呢。”大黑好笑地拍了拍那将士地肩。
“大黑哥,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将军交代过,要心再心。”
“放心吧,我注意着呢。”
大黑着,见着换班的将士离开,朝着身后的几名将士挥了挥手:“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给这些人送去吧。”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被关在地牢里的囚犯,结果等了好一会儿还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回头,在他瞳孔处放大的正是一把带着银光的利刃。
逃无可逃。
只瞬息,利刃便染上了斑斑血迹,地上,大黑双瞳放大,两只手正捂着自己正汩汩不断冒着鲜血的脖子。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
王老五对于血腥味一向很敏感,正躺在草堆里鼾岁的他眼睛陡然睁开,警惕地看向四周。时迟,那时快,牢门开,是哪个穿着黑衣的人冲了进来,一人上前与王老五缠斗,一人抓着战斗间隙刀刀刺向王老五要害,最后一人则挡在了牢房门口,以防王老五逃走。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不过一会儿,王老五便负了伤。背后,手臂,肩头,乃至腿……
不过这些伤王老五还没看在眼里,怒目圆瞪,啐出一口血沫:“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那三个黑衣人显然不准备回答王老五的问题,三人相视一眼,齐齐从身后亮出了一把把尖锐的匕首。继续袭想王老五。
“行。不老子也知道,颜瑶那个臭女人,想杀老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子和你们拼了!”
王老五大喝一声,直接撞向了守在门口的那人,直将那黑衣人撞倒在地,手中匕首落地。然而王老五因此付出的代价则是背后两道血口子。
喉间血腥味涌上,王老五硬生生将其咽了下去,冒着冷汗抓起那黑衣人落在地上的匕首欲要与眼前这三人同归于尽,再度扭了几分,王老五却莫名感觉自己的身体变的越来越重,眼前这三人的速度却陡然加快。
一刀又一刀,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口子,遍地鲜血……
王老五再度挥刀,结果手刚举起便被其中一人以极其快的速度一脚踢飞,手上匕首飞出,他这才明白,不是他们的速度变快了,而是自己的速度变慢了。
然而,当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刚被他抢了匕首撞翻在地的黑衣人又一脚将他踢到了角落。
“呸!”咳出一口血痰,王老五眼里闪过一丝疯狂,视线扫过眼前的这三人,大笑出声。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看着极其恐怖。
“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每每出一句话,都让他苦快要窒息。
只见王老五猛地以身装向地牢中守卫将士平常用来休息的桌子,桌上的酒壶酒碗顺势砸向地面,声音极其清脆。这一声响引起了外界的响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看有人要来了,那三个黑衣人再度扑上去。这回,王老五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是用着那双含着怨恨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之后,脖间一凉,血柱从伤口处迸射而出,那三个黑衣人慌忙离去。
“什么人!抓住他们!”有将士大喊出声。
王老五意识逐渐丧失的时候,终于有将士赶到了此处,来到王老五身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一口气。”不知道是谁在出声,王老五浑浑噩噩间却用着最后的力气拽住了那将士的手。头往前探,抖着嘴唇,一字一句艰难出声。
“雾障林,悬崖底下……钥……”
“匙”字还没出口,王老五便再也没了力气,脑袋轰然砸向地面,歪向一边,融进了地面的无边血色之中。
“快去通知将军!快!”
城防营的号角陡然吹响,马儿的嘶鸣声划过长空。
阴寒、冷厉。
……
在相府正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颜烨心底忽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抬头望向夜空,圆月当悬,月明星稀,俨然是个好天气。
“哥哥?你怎么不吃饭,开始夜观天象了?今儿厨房做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菜。”颜欢上前将颜烨拉到座位上做好,心里还想着给颜烨赔罪,故此,开始不断地往颜烨的碗里夹菜。
“烨儿,可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颜烨摇了摇头,而后又闭起眼眸,仔细倾听着周边的声响。
"我好像听到了城防营的号角声。"他。
颜欢也跟着仔细听了一下,除了夜风将树叶吹的哗哗作响的声音,并无其他。
“哥哥,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没听到。”颜硕也附和着颜欢疑惑道:“我也没听到。”
“嗯,可能吧。”
然而那股不好的预感在却颜烨心中愈发浓烈,抬眼却见颜欢和颜硕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不如吃完饭不如我陪哥哥去城防营看一下吧。”颜欢提议。
颜烨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再度拿起了筷子,这时,那阵号角声却异常清晰地响在了三人耳畔。颜烨放下筷子,连衣服也没换就匆忙冲向了相府门口。
身后颜欢要跟上去看看却被颜硕一把拉住:“你哥哥有正事要忙,你去干什么?”
“爹爹,我去帮哥哥呀,城防营肯定出事儿了,将士都带着号角吹到咱们家门口了,好歹我也是城防营的常客,去看看不过分。”
“欢欢!”颜硕拉住颜欢,“你啊,这段时间安心地待在家里就是帮了你哥哥和我爹爹的大忙了。”
“怎么了?”颜欢不解:“爹爹你向来不会拦着我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去个城防营还能走丢不成?”
“爹爹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这盛京难道还不够安全?”
颜硕没多什么,只是一直看着颜欢不让颜欢出门,晚膳过后,也提醒着管家好生照看着姐,莫让姐一个人独自出门。
颜欢心中有惑,颜硕却以关心她为由给糊弄了过去,但躺在床上的颜欢却觉得这两人一定有事情在瞒着她,而且可能还和她有关。
一夜未眠。
次日,从下人口中得知,颜烨一晚上都未曾回来,颜欢转而便去找颜硕,谁知被管家告知,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两人离奇的行为更加让颜欢感觉这其中必大有文章。
心里定主意要去城防营看个明白,结果没走两步,就在门口撞上了红香。此时,红香的手里正捧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粉色衣裙,见到颜欢,忙上前行李:“姐,您这是要去哪儿?易王的马车还没到呢,趁着这时间,让红香给您梳洗扮一下。”
听到红香这样,颜欢才忽然想起,今日慕容易还约了她在梨园看戏。
放弃去城防营的念头,颜欢转身回了房……跟在颜欢身后的红香,此刻悄悄松了口气。
应着颜欢的要求,红香并没有给颜欢扮地太过张扬,反倒是比得平日里还有素上几分。
“姐,不如您再戴上这些钗环吧,出门在外,总归素净了些。”红香劝着,颜欢却对自己只插了一根用来定型的玉簪很是满意,理了理自己额前的碎发,颜欢站起身,“就这样,挺好的,衣服呢?赶紧换上吧。”
话刚出口,管家便在门口禀告出声:“三姐,易王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颜欢觉得有趣:“这时间点好像特意通知过似的。”
给颜欢整理衣裳红香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
在镜子转了个圈,颜欢满意地点了头,鼻尖微微收缩,忽地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香味,是那种极其黏腻的甜香。
"红香,你给我用香粉了么?"
“没有,姐要用么?”
“别了……”颜欢捂住鼻子,又在腰间摸了几下,果然在腰间摸到了一个精致的香囊,那股子甜香,正是从香囊中散发而出。
在颜欢将香囊从腰间取下的一刹那,红香交叠在一起的双手陡然拧起。
“红香……”
“姐,对不起,我错了。”
红香“噗通”一声跪在颜欢面前,身子不住地颤抖。
颜欢随意将香囊扔到了一旁,不明所以,忙将红香扶起:‘怎么了你?不就是个香囊么?虽我不喜欢这个香味,以后莫要再用就是了,用不着对我下跪,我没怪你。”
“是……是这样啊,谢谢姐。”红香心中大定,呼出一口浊气,在颜欢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
管家又在门外催了一遍,红香接着话腔朝颜欢着:“姐,咱们走吧。”
颜欢提了下裙子,她本还想着换套衣裳的,但也不好意思一直让慕容易等着,便将裙角放下,双手端在身前,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走吧!”
红香身为丫鬟,按理来,应当在跟着车走,等主人有吩咐后再上车伺候,可颜欢便觉得这规矩没人性,故此,只要是出行,必让红香与她同坐于马车之内。
慕容易安排的很是细致,马车内不仅安排了茶点,还将点心切成了一个个块,好让颜欢能直接放入口中,吃的时候不至于破坏口上的唇妆。
可惜,慕容易这番精心的准备,完全没能入颜欢的眼,只因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的这件衣裳上面。由于马车内空间逼仄,那落在衣裳上的甜香味更加地明显了,惹得她频繁皱眉。只得默默地将窗户开通风,这才好受几分。
“红香,这香囊你在哪儿买的?落在衣服上的味道怎如此浓厚?”
红香脸色有些微变化,嘴角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这是鹤归轩的香娘子最新研制的香料,本以为姐会喜欢才是……”
颜欢又拿起袖子仔细嗅了几分,摇了摇头:“什么香娘子,这香味,闻着腻得人心里发慌。”
“姐的是……”红香的手都在着颤儿,额上已经浮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红香,你今天怎么也变得奇奇怪怪的,一直垂着头,可有什么事情?”
没有得到回应,耳边只有窗外街道上贩叫卖的声音,颜欢又唤了一遍,红香这才反应过来。
“姐怎么了?”
颜欢的眉头拧的更深,“红香,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你瞧你,满头大汗。”
着,颜欢便拿出了自己的手帕仔细给红香擦着,谁知颜欢这一番动作却让红香冒出了更多的冷汗,颤巍巍用双手接过颜欢的手帕,低垂着头,语无伦次。
“,姐,我……我自己来,姐,谢谢。”
颜欢将手收回,又不心碰到红香的手,一把抓住。
“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红香急忙将手抽出,背在身后,一遍又一遍朝颜欢摇头着自己没事。
“去医馆。”
“不,不用了,易王殿下还等着您呢,此时去医馆,会耽误的。”
“让他等着便是,有病就得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颜欢定了主意,任凭红香如何劝都没有用,直到将红香送到医馆,等大夫确定红香没什么问题,开了几幅安神茶后,颜欢才放心。
“姐,您还是快去梨园吧,莫让易王殿下等久了。”
颜欢看看天色,的确有些晚了,从怀中取出一些银票塞到红香手中,嘱咐道:“那你便好生在家休息,若出了事儿,便差人来唤我。”
红香握着手中的银票,心中一阵感动,却只将头垂的更低。
"红香会的。"
……
在两人走后,从医馆门口走出一个姑娘,作丫鬟扮,手上正提着一个锦盒,疑惑地看了红香离去的方向。
“这不是颜家三姐的贴身丫头么?不跟着自己的姐,也不回相府,这是要去哪儿?”
“姑娘,这是柳姐这次的药,回去告诉柳姐,再吃几次,就可以停了。是药三分毒,让她继续保持心境平和,自然便不需要这些了。”
“唉,好嘞,谢谢您了,掌柜的。”
她一手提着锦盒,一手提着药,转过几个街角,便跨入了芳香胭脂铺内,进入后堂。柳如烟正心翼翼研磨着手上的香粉。
“姐,您这是在作什么?咱们芳香要做香粉了么?”
"以后会考虑的,如今只是刚开始学习香料研制,怎能卖给客人。"
“真好闻~”丫鬟一脸满足,吹捧道:“姐制的香,一点不比香娘子的差。”
“别拿我与她相比。”柳如烟面色一冷。丫鬟赶紧开口:“对不起,姐,那香娘子不过平常百姓,自然是不能同姐相比的。”
柳如烟却皱了皱眉,停下手中的工作,用帕子擦了擦手:“我的不是这个,那香娘子虽在盛京享有盛名,可做的那些香料,全都是用来讨好男人的,如那合欢香,女子闻了只觉刺鼻甜腻,可男子闻了,却会生出几分“欢好”之心。古往今来,女都在为悦己者容,何曾会想过为自己而容?如今我想制的香,正是能真正让女子舒心,心感欢喜的香粉。”
“……听不懂。”
“听不懂便算了,等我制成功,你便知道了。”柳如烟笑了笑,心情难得放松。
想起以前的自己,哪里会有此番大胆地想法,感慨一番后又想继续研磨,丫鬟赶忙上前拉住柳如烟,将手上的药递过去:“姐,您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上一些,还是别太过劳累了,你瞧,这便是新抓的药。”
被丫鬟拦住,看着对方手上提着的药,柳如烟无奈叹出口气:“那好吧,我便休息会儿,你陪出去走走吧。”
“是!”
丫鬟搀着柳如烟从后堂出来,刚走到芳香门口,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柳如烟眼尖,一眼便看到了端坐在里面的颜欢。
“颜欢?”
话刚出口的瞬间,一股甜香袭向她的鼻腔,柳如烟微微蹙眉,用帕子遮了下鼻子。
“没想到她也用这种香……”柳如烟的语气里含着一丝淡淡的失望,旁边的丫鬟却忽然出声:“还真是颜家的三姐,方才握在医馆门口我还看到她呢,真奇怪,分明比我早离开,怎么比我还晚些。”
“你在医馆见过她?”
"见过,她带着她的丫头看病来着,然后好像是要去梨园见易王殿下。"着,丫鬟便感慨出声:“这个颜三姐,倒也不怕人笑话,今早圣上刚颁布她与三皇子殿下的和离圣旨,这会儿就迫不及待地和易王殿下相约……唉……”
“你方才,她约的易王?可是真的?”
见自家姐如此紧张,丫鬟疑惑的同时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亲耳听见的,就是和易王有约,姐你看,她这马车还是往梨园的方向去的呢。”
擦着合欢香,去约易王?
柳如烟怎么想都不对劲,这不像是颜欢会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她骗我不成?”
想起上次在马车上,她问颜欢的话,那会儿,颜欢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她喜欢慕容祁。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选择祝福,只因颜欢比她坦诚,比她真实。可如今,颜欢竟然会去约慕容易,这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不,不像,这不是颜欢会做出来的事情,难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颜欢一样,从一出生开始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高门大户,勾心斗角总是少不了的,柳如烟此刻最担心的,便是有人故意将那些她所不耻的肮脏手段用在颜欢身上。
“霜儿,我去躺鹤归轩。”柳如烟不再停留,转头便去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姐,我陪您去……”
"不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霜儿,你去相府告诉颜相爷或者颜将军,就三姐今日在梨园和易王殿下在一起,可能有危险。如果没见到他们,那你便去找三皇子殿下,他一定会赶过去的。"
霜儿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而后便见着自家姐风风火火地上马车离开了。
“我家姐,什么时候开始管起别人的闲事了?还是颜三姐的?”
虽有疑惑,但主子的吩咐,做下人的自然不能怠慢,忙奔向丞相府。
“什么?颜相爷不在家么?”霜儿不死心地又问:“那颜将军呢?他可在家?”
"不好意思,我们将军也没在家。"
“都不在家?”霜儿咬着下嘴唇,往相府里探了两眼,最终还是无奈地转身离开,又奔向了祁苑。
谁知道,敲了好半天大门,二毛开门告诉她的却是:“我们家殿下不在家,你有什么事情么?”
霜儿懵了,忙问二毛慕容祁去了哪里。
二毛摸了摸后脑勺,仔细回想了一番:“应该是去集贤居了吧?殿下了,和颜大姐约在那里。”
“啊?你家殿下和颜大姐有约?”霜儿震惊,而后长呼出一口气,“不愧是三姐和三皇子,刚和离就如此迫不及待……”
震惊之余,还有几分佩服。
“姑娘?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我们殿下的坏话。”二毛有些不忿:“哼,你们这些人啊,就等着看吧,我们殿下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谁你们殿下坏话了,若不是我们家姐吩咐我告诉三皇子殿下,颜三姐现在和易王殿下在梨园,我才不愿意跑这么大老远来这里呢。”
“等会儿?你什么?我家王妃,不对,是颜三姐现在和易王在一起?”
霜儿点了点头,二毛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这要是被他家殿下知道还不得气死,但是气死总比王妃被别人抢走好,于是,二毛马不停蹄架着马车赶往集贤居。
此刻的集贤居,慕容祁与颜瑶相对而坐,沉默半晌后,慕容祁将手上的香囊还给颜瑶。
“殿下,这是何意?”
“算是物归原主吧,瑶儿你这么聪明,上次在青云道观,你应当明白才是。”
颜瑶没有收回香囊,只看着桌上摆着的食物,其中之一,便是马蹄糕。
“殿下,你知道你这样做很伤人心么?当初非我不娶的你,如今将我弃如敝履的也是你。难道殿下觉得,仅凭这些,就可以补偿我么?”
颜瑶眼眶有泪珠闪烁,在外人眼里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可如今的慕容祁却不为所动,见颜瑶一直哭个不停,慕容祁叹了口气,眉头皱起:“行了,别装了……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再哭下来,我真以为我怎么你了。”
哭声陡然停止,颜瑶望向慕容祁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
“也罢,你非要这样,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慕容祁将颜瑶未收起来的香囊拿在手上:“这个,锦绣阁的吧,你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来,只是不想拆穿你,想着或许是你没有时间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就算没有原因,只要是瑶儿你送的,我心中也是欢喜的。
毕竟,我在意的是你这份心意,可后来我才发现,你对我压根没有“心意”一,既如此,又何"补偿"一,倒是我,还得问你要个法,,为什么要故意装成喜欢我的样子,还要破坏我和颜欢的感情。”
慕容祁声音陡然冷了几分,目光里全是冷漠。这种眼神,她还是第一次在慕容祁身上感受到……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还不至于慌神,继续保持着柔弱的姿态:“殿下,我听不懂。”
“聪明人话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慕容祁挑眉,身子往后靠了一下,盯着颜瑶的目光,犹如正看着一个猎物:“千娇阁杀人案,你安排的。”
出的话,带着万分的肯定。
颜瑶双手陡然握在一起,脸上表情凝固,眼角还有泪痕残存。
“那把匕首……所有人都只知道那把匕首只有我有,其实大皇兄也有,只不过,他从来没给人看过罢了。”慕容祁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可出的没一句话都让颜瑶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我不知道那件事是你们合谋陷害,还是大皇兄一人设计,但这手段如此拙劣,真当我看不出来么?紫烟弟弟如何会出现在千娇阁? 那把匕首如何能到他的手上?他若为钱杀害紫烟,没了紫烟,他哪来的钱?而且,据我所知,他欠下的巨额赌债就算是十个紫烟也未必能还得上,可在他入狱当天,竟有人将那赌债给还了,这才保住了他家的祖坟。你,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呢?”
“殿下仅凭这个推测就怀疑是我和易王殿下未免有失偏颇了吧?此事可有证据?”
对这件事,颜瑶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当初替他办这件事的人,她已经解决地干干净净,那把匕首,也被她给毁了。
“证据?”慕容祁摇摇头:“不需要证据。”
颜瑶面露不悦,慕容祁则继续解释:“去大牢问问那个行凶者是谁指使的不就行了,虽没有证据,却有证人,想不到吧?”
"他没死?!"
一道不可思议自颜瑶口中溢出,出口的瞬间这感觉自己失态了,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杀了人,是死刑犯,怎么可能没死……”
“自然是我想让他不死,他便不能死。”淡淡的嗓音带着几分嘲讽。
这话一出,颜瑶也装不下去了,抬眸觑了眼慕容祁,眼中的“柔情蜜意”霎时消失,换上了一副冰冷面孔。
"看来,你那时便怀疑了。"
“这手段错漏百出,也就颜欢这傻丫头相信了,还勤勤恳恳替我找证据,证明凶手不是我。”
他的嘴角弯起,似是在回忆着些什么。想到他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待着的时候,颜瑶没有来看他,反倒是一向与自己相看两相厌的颜欢一直在照顾着生病的他……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拆穿我。”
“因为你是颜瑶。”
"……"
“可是要害你,你不在乎么?”
“因为你是颜瑶。”
慕容祁又重复了一遍,掷地有声。
颜瑶心头一震,分明只有几个字,但这句话的分量却比得任何甜言蜜语让她难以忘怀。再看向慕容祁时,眸间多了几分复杂。
她将视线从慕容祁身上移到了窗外风景之中,因着是靠窗的雅座,只一低头,颜瑶便能瞧见一片大好风光,山光熹微,如翡翠一般清透湖水之上漂着几轮文艘,水光潋滟,船桨在触到湖水的瞬间,立马扬起了一道道金色的涟漪。
“那年花灯节,我夺下魁首,你便在湖边向我许诺,此生此世,非我不娶。”颜瑶淡淡出声,视线落在那片湖面上,眼神有着一丝向往:“你可知,当初你这话的时候,我曾有一瞬间的心动。”
慕容祁微微蹙眉,正要些什么,谁知颜瑶忽而站起了身,默默地将桌上的香囊抓到了手里。
只给慕容祁留下了一句。
“好聚好散。”
结果,颜瑶刚走下楼梯没几步,慕容祁却唤住了她。
他:“那句话……抱歉,我不是对你的,是对那个时候被我抢了马蹄糕的姑娘的,她是颜欢。”
时间恍然静止,耳边只留下了脚步声,人的话声和颜瑶自己陡然停滞了一秒的心跳声。
沉默许久,颜瑶终于有了动作,回眸对着慕容祁扬起一个温柔笑容:“其实我从来就不喜欢吃马蹄糕,也不喜欢做马蹄糕。”
话罢,便毫无留恋地走出了集贤居,等慕容祁回味过来的时候,颜瑶已经去的远了。
桌上一盘盘珍馐美食无人动筷,颜瑶的座位上,连茶杯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里面的茶水,也未曾少过一丝。慕容祁的视线凝在了离颜瑶位置最近的一盘马蹄糕上。
一道长长的叹息声在这片空间响起。
唏嘘……
颜瑶出了集贤居,立马上了马车,但她吩咐车夫前往的地方,不是易王府,而是……梨园。
车上,无人在旁,颜瑶终于卸下那些沉重的心事,双手摊开,那香囊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捏的变形,香料的残渣脏了她的
手,颜瑶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将手合起,抬起头,视线默默送往车顶。
如葱般的玉指骨节分明,微微颤抖着。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是因为她知道慕容祁认错了人,所以才一直不敢面对慕容祁的好,慕容祁的深情。因为她知道,那是属于颜欢的……一边享受着夺取的快感,一边又害怕自己沦陷,她心甘情愿在众人面前扮演着慕容祁深爱女人的角色,从未出过错。
直到她发现,颜欢和慕容祁长大后再度有了交集,虽然慕容祁对颜欢的态度可以是“厌恶”,但每每与她见面之时,慕容祁十句话,却是有九句是在着颜欢的“错”。
慕容祁的过于在意让颜瑶有了危机,她恍然明白,眼前这个人对于她所有的好,从来都是属于颜欢的。那个高高在上,活在阳光底下,一群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的颜家三姐。
反观她,却是那个躲在阴暗角落享受着一切的掠夺者,她所享受的“快感”,是孤独的,是不能让人发现的,是埋在地底见不得光的!
一旦见了光,所有人都会向着光跑去,无一例外。
既如此,不如就毁了光所拥有的一切……然后,让光消失。
车水马龙,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与此同时,鹤归轩门口,听到事实真相的柳如烟也颤颤巍巍上了马车,急忙朝着车夫喊道:“快去梨园!快去!”
香娘子了,这香她未曾卖过给颜相府的下人,倒是易王府的下人向她讨过一些。柳如烟害怕极了,她怕自己赶到梨园的时候,台上上演的,是一场春宫戏。
“快点!再快点!再快一点!”
她拍着马车壁,不断催促着。
另外一边,二毛也火急火燎赶到集贤居,结果一听,才知道慕容祁刚走没多久。二毛顿时慌了神,急得来回踱步,冷静下来以后又将马车往回赶,期盼能与慕容祁在回府的路上相遇。
……
梨园之中。
颜欢还不知道自己赴的这场是鸿门宴,她一边听着台上的戏子抑扬顿挫的唱腔,一边又叫了一壶花茶。
旁边的慕容易发现不对劲,撇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盏,已经是第三壶了。
“倒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进这梨园,便感觉一阵口干舌燥。”颜欢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香汗,面色潮红,尴尬地朝慕容易扬起一个笑容:“易哥哥,不好意思啊,天气可能有些热,我穿的可能有些多。”
随着颜欢抹汗的动作,空气中传来一股混着女子幽香的甜腻香味,颜烨轻嗅了几下,竟莫名有些心猿意马,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一旁正在饮茶的颜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