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想,我不该哭的
封亦的动作在现场引起了一阵的骚动。
宾客们都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主持婚礼的司仪不得不出来维持场面,他清了清嗓子笑着啧了一声,“竟然悄悄话,不让我们听,看来我们年轻有为的alpha对自己omega的占有欲很强啊,不过......”
司仪故意压低了声音笑道,“我看到omega新人的耳朵红了,他在害羞,想必他对另一半的回答很满意。也是,两位新人能携手走到今天,肯定都非常愿意与对方共度一生。”
这就是睁眼瞎话了,席恙的脸明显冷白冷白的,毫无血色,要是换个造型,直接可以去出演鬼片男主角了。
但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大部分新人结婚都是商业联姻或者利益置换。而感情都是他们次要考虑或者根本不会去考虑的东西。
封亦的举动并不是个例,因此宾客们很快就回过神来,跟着司仪的话,接连鼓起了掌。
主持人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而继续问席恙,“那么席先生,你是否愿意让封先生成为你的另一半,从今往后永远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贫穷或富有,始终忠贞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我愿意。”席恙。
随即他手有些颤抖的从托盘里拿过另一枚戒指,然后低头自己套在了无名指上,而那双黑白分明,从来没有流过泪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发了红,泅开一层薄薄的水汽。
看他这样,封亦呼吸猛然一窒,像是被那泪水烫到了一般偏开了脸。
原本接下来还有不少流程要走,司仪怕封亦又不配合,便直接略过,用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仪式。
之后便是新人给在场宾客们敬酒的环节,但封亦显然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在仪式结束之后,他丢下席恙,直接离开了现场。
而等席恙追出来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
“恙,封亦去哪了?”席策赶上来问道。
席恙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接下来的敬酒……”
“不去了。”席恙着摘了礼服上的领结,把手中的酒杯递给席策,“我回家找他。”
封亦不在,这些前来参加婚宴的人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席策微愣,问道,“那封家人那边怎么处理?”
“不用管他们。”席恙没什么表情的了一句,此刻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除了封亦没人知道不久前他刚哭过。
席策本来想这样做会不会太失礼了,但转念一想,席恙本就是为任务而来,随时都会抽身而出,没必要对封家太过奉承。
况且今天那个封亦的所作所为即便只是席恙名义上的父亲,他都觉得气愤,别席恙本人。
而席策也突然意识到,席恙潜入封家的任务恐怕不会太顺利。
与此同时,院内酒宴已经开席,却迟迟不见新人前来敬酒,去找人的管家匆匆赶来,悄声在封老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爷子用力拍了把轮椅扶手,忍着怒气沉声吩咐,“过去给那些媒体声招呼,不该写不该播的,让他们都各自管好自己的手和嘴。”
而在场的宾客们估计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都眼观鼻鼻观心的该吃吃该喝喝,谁都没主动去问那一对新人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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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恙望着眼前的独栋别墅有些近乡情怯的止住了脚步。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无恙苑1号。
曾经封亦把这里作为婚房送给了他。
而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名字的地方,是因为他们两曾经去玩的时候,在山上碰到一个算命先生,对方指着席恙的名字,“恙,病也,这个名不好不好,伙子以后的人生怕是多灾多难,命途坎坷啊。”
因为这个封亦当时生了好大的气,又怕席恙心里多想,还要压着火开导他,“那老头一看就是个满口胡话,坑蒙拐骗的骗子,你别信他。”
回头自己却迷信地找了房地产开发商,硬是出天价让人家把自己居住区原来的名字换成了‘无恙苑’。
席恙记得上一世就是在这里,彼时性格还不像现在这般冷沉的封亦高调张扬地请了一堆朋友,然后当着那些人的面,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跟他求了婚。
“宝贝,以后这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了。从今往后你的人生会永远安然无恙,别害怕,你可以随心所欲去干任何想干的事情,因为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护你周全……”
完,在飘飘扬扬的樱花瓣和朋友的起哄中,封亦郑重地把别墅的钥匙放在了席恙的手心。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席恙那颗冰冻了二十多年感觉不到丝毫人情味的心脏突然品到了一点点甜。
别墅里的灯亮着。
因为想起曾经而心潮翻涌的席恙手有些不稳地按下了门铃。
“您好,哪位?”通话器里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席恙楞了楞,道,“我找封亦。”
“封亦?你找错地方了吧,他早已经把这里卖掉啦。”
“什……”席恙瞳孔缩了缩,“你什么?”
“哎呀,人家早就把房子卖了,这里已经换人住了!”对方很不耐烦的嚷了一句,然后挂断了通话。
席恙不禁往前走了一步,想再去按通话器,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门牌上时,他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
绿苑区1-1号。
封亦不但没改名字,还卖了这个地方。
席恙怔怔地看着眼前紧闭的别墅大门,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将近四年。
如今回来,这里不是‘无恙’,也不是他的家了。
有潮湿的东西自眼眶滚落,席恙伸手抹了一下,然后盯着自己的指尖,眼泪这东西对他来太陌生了。
他想,我不该哭的。
父亲,如果有一天他有了眼泪,那就明他是个没用的废物了,而一文不值的东西,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可席恙没有办法,他只能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拿出手机,去按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而等那头接通,在大颗大颗溅落的水汽中席恙声问道,“封亦,咱们的家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