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号，我们今天选的是成人模特，不是儿童模特，你这身高怎么过海选的？”

    “28号，你这身材从上到下七三分，上七下三，腿短得可以演武大郎了！”

    “18号你怎么回事儿，仗着一张脸走到决赛也是不容易，你在那儿畏畏缩缩地怕什么呢？”

    “16号咱好好话能不抖胸吗？我真怕你那假胸掉地上砸个坑出来。”

    穆珂站在台上听着台下娘娘腔恶毒的品评，台下的观众都淹没在一片黑暗里，穆珂舒了一口气，还好已经决赛了。

    “第x届模特大赛的冠军得主就是——21号江宁远！恭喜！”

    穆珂跟着其它人一起鼓掌，心想终于结束了。

    这些年电视选秀风生水起，像这样低成本、形式老套的模特大赛早已是穷途末路，连参赛的选手都凑不齐几个。也正是因为如此，穆珂才被人以一千块一期的价钱找来凑数。

    若不是阿姨不给他生活费，穆珂才不会站在舞台上被那个扮得火鸡一样的娘炮评委人身攻击。

    卸了妆拿了酬劳，穆珂背着包离开了电视台。

    “18号~~~”

    把一个数字念得如此荡气回肠，在穆珂二十几年的记忆里，也只有最近才认识的一个人。

    一辆车在身边停下，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水味，穆珂瞥了一眼他的司机，也不知道是怎么忍的。

    车里的男人就是那个在比赛时把所有选手攻击得体无完肤的J老师——江湖人称j老师，也没人知道他大名是什么。

    五颜六色的眼影和浓重的粉底，实在是让人难以想像他卸了妆之后的样子，穆珂有几秒钟的死机，他实在想不出这人在这里叫住他是因为什么。

    “您好，J老师。”

    “朋友挺乖嘛~拿着，明天上午十点过来面试。”

    穆珂刚看到M.D.S三个字母，J的车就扬长而去。

    “我还没有要不要去……”

    M.D.S前台妹正趁着老板没来对着镜子补妆，对面感应门缓缓开，走进来一个人。

    妹还以为是自家哪个模特来了，一抬头就愣住了，这人身高跟自家许多模特相比不算出挑，好在比例完美，腰细腿长，明明是简单的牛仔裤白T恤搭在他身上却穿出一种街拍风。

    “那个……J老师让我十点过来的……”

    妹缓过神儿来，人已经到了眼前了，温软的声音，简直让人心都酥了，更别配上一张人畜无害的俊脸，分分钟秒杀一片。

    妹忍住尖叫的欲望，“那个，麻烦您去休息室等一下，总监还没来上班。”

    “好，谢谢。”

    穆珂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好奇心作祟，让他上网查了一下M.D.S的资料，让他惊讶的是，这家模特公司的老板竟然是当年红极一时的一线男模安若然。

    当年安若然凭着一张雌雄莫辨的妖孽脸红遍国内外，参演了几部偶像剧，声名鹊起的时候突然隐退自己开公司去了。

    穆珂青春年少学别人追星的时候还买过安若然的海报，也曾经为安若然的隐退惋惜过。

    虽然不确定自己此行能不能见到昔年偶像，但是……万一呢？

    “先生，总监在办公室等你，请跟我来。”

    穆珂万分局促地跟着妹穿过办公区，进了一间办公室。

    “老板，总监。”

    妹问了好，便让开了，穆珂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后面的人。

    恬淡、安然，还带着一丝丝的慵懒，只不过他素着一张脸，竟然比前几年更好看。

    穆珂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请坐，Lisa送咖啡进来。”

    “好的老板。”

    穆珂坐了下来，局促得手脚都僵硬了。

    “别的都好，就是这一副‘快来欺负我吧’的样子。”

    听见这声音，穆珂才注意到依旧扮得火鸡一样的J老师。赶紧起身问好，又局促得坐下。

    安若然开口，“你不用紧张，J你在比赛中表现不错，极力向我推荐你，才让你过来看看，怎么样？有没有意向跟我们公司签约做职业模特？”

    安若然开门见山，穆珂倒没了主意，他以为J老师让他来可能还是有像上次比赛一样的活动，只要站在台上就有钱拿。

    见他不话，J还以为他在犹豫，“怎么，安若然这样的金字招牌都服不了你？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我们公司都进不来，只要我愿意，你马上就能红起来，比参加那样的比赛不知道强多少倍。”

    听到这里穆珂才想起来解释，“那个，我参加比赛并不是想红……”

    J冷笑一声，“我知道，为了梦想，为了实现自己么，梦想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红为了出名？”

    穆珂有些羞赧，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是别人介绍我去的，因为录一期有一千块的酬劳可以拿……”

    “你缺钱？”安若然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惊讶的神色。

    穆珂很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明年要毕业了，助学贷款还没有还完，还有自己的生活费，所以……”

    J瞥了一眼看向他的安若然，缺钱还不好办，看老娘的！

    “要毕业了，很迷茫吧，很多要毕业的学生这个时候都很迷茫，不知道未来什么样，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你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儿吗？”

    穆珂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关键就是，他们都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一味眼高手低，一味怨天尤人。我不知道你对未来规划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你不妨来试试，你还年轻，做两年模特还觉得不合适的话，另谋出路也不算损失。你呢？”

    穆珂确实被J中的心事，一直以来，面对毕业，他十分茫然，没有家可以回，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我没什么优势……”

    安若然颇为讶异地看了一眼J，大概这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吧！

    “这样吧，”安若然道，“我们跟MTT电视台合作了一档节目，类似于真人秀和选秀节目，一共十二名业余模特争夺一个冠军名额，得好像很励志，白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的老套路，只不过看上去样式新颖罢了。”

    见穆珂犹豫，一脸地不好意思，安若然就懂了，“酬劳方面自然是很高的，算我们公司聘用你去参加节目，这是一份薪水，电视台那边也会给你录制的费用，这可是两份薪水，怎么样？”

    穆珂的确是想问酬劳的问题，但是被人这样直接出来，他还是想解释自己并不是爱财如命，可是又不知道怎么。

    “在商言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安若然眼见着穆珂耳朵都红了，不禁笑了，“谁还没有要用钱的时候。等你参加了这次节目，再考虑要不要加入我们公司，怎么样？”

    穆珂点点头，“谢谢。”

    旁边的J笑起来，“算你子聪明，明天再来一趟，我带你去MTT 电视台见见节目制作人，一下节目流程。下周就要开拍了，学校那边有没有问题？”

    穆珂摇头，“没有，我学分修满了。”

    “留一下联系方式，方便联系。”

    “哦，好的。”

    穆珂留了自己的电话和住址，礼貌地告了别。

    这厢办公室里，J笑得直不起腰，“太乖了！好想欺负！”

    “看着是很好欺负，不过这样人执拗起来恐怕不好对付。”安若然道，“日后你若是带他不顺利，只能你看人的眼光不准了。”

    J拿出镜子补妆，“公司想做大想转型，总要有一批能拿得出手的，男靠明杰，女靠瑞安的这种局面总要改革一下。这子不错，听话，长相讨喜，身材不完美可以调教，重要的是，他在那场垃圾比赛里，竟然什么风格的服装都能驾驭。本来年纪也不算了，不好好开发可惜了。”

    “有你在，他想不红都难。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回去补觉。”

    安若然着哈欠走了，J的妆才补了一半，“哪有想不想红，只是想不想随波逐流罢了。”

    穆珂按照跟J约定好的时间到了MTT电视台门口等候，J出现的时候穆珂忽然就有了退出的欲望。

    任何人也不愿意跟一个化着浓妆扮得火鸡一样，还戴着黑框眼镜的人一起出现吧！

    “傻愣着干什么，给你进门证，到里面老实一点儿。”

    J身后的助理给了穆珂一张纸，三个人顺利进入大楼，只是一扭三摇的J实在是让穆珂想撞墙。

    节目组的会议倒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简单了节目的流程，之后就是签几分文件，一是对节目录制保密，二是对节目录制过程中的监控给予授权。

    为了保证节目录制效果的真实性，对于具体环节并没有详细明，只交代了合宿，需要各位带齐自己的生活必需品。

    新人的会议没多久就开完了，穆珂从会议室里一出来就听见J跳着脚骂人。

    “我@#￥%&*谢文轩你这个贱人，老子哪里得罪你了！！”

    旁边助理拉都拉不住，穆珂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身边忽然有人，“J老师脾气真大,假睫毛都要抖下来了。”

    穆珂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才想起看看是谁。面熟，但是不记得叫什么了。

    “你好，我是江宁远，我们之前见过。”

    穆珂脑内缓慢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不就是上一场比赛的冠军么？

    “哦，不好意思，一时没想起来。”

    江宁远笑得温和，“没关系，那时候我们也不熟，你是谁推荐来的？”

    穆珂尴尬地看了一眼J，缓缓道，“我是自己报名参加的……”

    这个节目根本没有所谓的报名，除了节目组邀请的网红，便是有些经纪公司推荐过来的新人。

    江宁远没有揭穿，“哦，那我们合宿见。”

    江宁远道别之后跟其它人一样都离开了，只有穆珂站在走廊里，看着J把那个叫谢文轩骂得体无完肤。

    惹得J如此愤怒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他送穆珂过来跟节目组的人见面，总导演便把他单独请进办公室，里面坐着几位MTT电视台的高层。

    导演了大概的情况，这节目原定的主持人是模特出身的陈美婷，谁知道节目开录之前，陈美婷忽然奉子成婚去了，眼下怀孕好几个月实在不适合录节目。

    MTT主持人众多，但是有这样节目录制经验的却很少，更别提了解模特职业特性的人了。上一次出品方碰头会的时候，轩昂娱乐的老总极力推荐J来担任此节目的主持人，并提供了J在担任评委时犀利点评的视频，加之他本身又是圈里有名的金牌经纪人，会上基本上一致通过了。

    几位高层的意思很明确，把J一番褒奖之后，又提出可在其几档黄金娱乐节目增加M.D.S的艺人，何况一哥况明杰刚刚在本台出演了偶像剧，总要给个面子bbbb……

    J知道江湖救急的重要性，这个时候驳了MTT高层的意思，以后自家模特也别想再这儿露脸了，只能应承下来，再痛骂谢文轩那个王八蛋。

    回程的车上，J一遍补妆一遍滔滔不绝地骂着谢文轩，穆珂惊讶此人的词汇量之大，竟然完全可以不重复一句。

    穆珂正在腹诽，J突然瞥他一眼，“我警告你，以后进了圈子离这王八蛋远点！他就是一个喜欢玩模特的地痞！”

    穆珂不太明白为什么J要警告自己，但是为了自己不挨骂，便乖乖地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