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⑥①当年事 “阿栾姐姐让我带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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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娘?你们怎么……”

    没激动完, 姚星潼一把捂住嘴。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俩人肯定是借了别人的身份偷偷溜进来的。外头还有人守着,不能叫他们听了去。

    李氏赶快跟上, 憋住不让自己放声大嚎。

    声话也不能阻止姚周氏想要爆锤姚星潼的心。她磨磨牙,凉飕飕道:“你很能耐啊, 骗我骗这么长时间。死到临头了才露出狐狸尾巴,真好,真好。”

    没有拐棍,只能言语攻击。

    李氏跟姚星潼条件反射隔着铁栏抱成一团:“祖母, 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

    “是,你不是有意的, 你是不想活了。你克的我们姚家绝后,没落到我手里, 落皇上手里了,你就该!”

    李氏哭着插嘴:“还都不是因为怕你么……”

    “嘿, 怕我?我怎么没看出你们娘俩怕我?有胆子装, 就得有那个劲儿去扛报应!什么也不觉得自己怪聪明哦,把我老太婆都瞒过了哦, 两个人长了一对蛾子脑袋!”

    姚周氏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骂人了。天知道, 她在得知自己其实并没有孙子的那一刻, 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姚星潼哭丧着脸抱紧李氏, “祖母,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瞒你这么久也属实是被逼无奈……这次害你们也受牵连,我真的特别……祖母你也别太生气,我已经长这么大了, 你总不能叫我们姐妹一群人都去沉塘,让爹再娶。不过能不能别这么快想让我死?我好歹叫了你十几年祖母……”

    没有拐棍,她胆子稍稍大了些。

    “我让你死?我话有用?我让你从这里头好好出来,你能出来吗?净会整没用的废话!你也知道我当了你十几年奶奶!”

    姚周氏声地咒骂。

    不过她隐去后半句没。

    她看着姚星潼长大,期间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看着那孩子叫她祖母,奶乎乎的,她又不想拔下她裤子核实一下了。主要还是怕自己气过去,就这么一路哄着自己不去怀疑李氏跟媒婆的话,姚星潼就是她乖长孙。

    现在一切水落石出,所有的伪装都撕破,她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她不会原谅姚星潼,也不会断了想要孙子的念头。可这么些年的情分,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两个仇人架几十年,一直不分上下。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彻底赢了另一个,他会高兴吗?恐怕失落更多。

    姚周氏恍然想到这个例子的时候,不觉得它恰当,但是能很好的解释她当下的感受。那种羁绊是时间一丝一缕刻下来的,就跟她当时去教训顾连成的话一样,养的阿猫阿狗都会有感情,都会舍不得杀舍不得吃肉。

    何况人。

    何况是她真心疼爱过的孙子。现在应该叫孙女。

    她不想让姚星潼死。她想让她好好活着。要是能拿她的命去抵,她二话不马上手起刀落抹脖子。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别人。不然李氏会洋洋自得,姚星潼也会翘尾巴。

    李氏又呜呜开了:“都这个时候了,公娘你就别再提这些有的没的了,有用吗?潼潼,快让娘看看——这脸怎么擦破皮了啊,有东西吃没有?这地儿怎么这么冷啊,你怎么能遭这种罪——早知道会有现在这番光景,我当初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进顾家的大门!”

    又是这话。但现在姚星潼不想再吐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句式,因为她发现,能听到李氏的抱怨已经快成为一种奢望。

    娘俩又哭哭啼啼一阵,主要是李氏在掉眼泪。她跟姚星潼讲了顾连成有多不近人情,又交代了是定康侯爷带他们进来。

    听到陆许明的名字,姚星潼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她想过顾栾,想过顾连成,想过韩子赋,甚至想过王巡抚,都没想过办这事儿的会是陆许明。

    陆许明的确是最方便带人进出的,这点很合理;可他明明跟崔含霁上的同一条贼船,现在帮她,完全不合情。

    她不想把跟陆许明发生过的恩怨纠葛拿上来,唯恐她们听了不舒服,再担心她。姚星潼把这点疑虑收拾进心里,没露出一丝一毫,继续跟李氏抓紧时间话,获取信息。

    没有什么额外的东西。只是再一次确认顾连成弃了她而已。

    她让两人回去之后马上按照顾连成的想法南下,跑的越远越好。一开始李氏不愿意,上过死也要娘俩死一块儿,姚星潼不得不骗她,自己已经找好了出去的门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才一直装作无事发生束手就擒呆在这里而已。她们在这儿不走,反而会给她压力。

    为了提高真实性,她把颈间挂着的木牌拿出来晃了晃。

    李氏一再确认她的不是假话,才勉强答应她往南逃。约好在桑斐隔壁的桃江镇等她,要是一月过后姚星潼还没来,她就照样跳江,上黄泉路上寻人。

    姚星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姚周氏在一旁可劲儿吹冷风,给姚星潼编排了一百种死在她手上的可能。

    又抓紧时间了其他的话。李氏解下自己特意穿在身上带进来的加厚圆领夹衫给姚星潼,让她在这儿晒不到太阳也能暖和些。

    只是闭口不谈顾栾。

    姚星潼是不敢问,怕自己问了绷不住;李氏她俩是纯粹看不起顾家人,尤其看不起顾栾。顾连成夫妇还知道出来见见她们呢,顾栾那崽子连门都不敢出,平时像个人,一出事儿瞬间变缩头乌龟。她们提都觉得晦气,认为没必要拿这种人来污姚星潼的耳朵。

    最后一点时间,姚星潼想到了林绣娘。

    “娘,”姚星潼眼神躲躲闪闪地,依旧不敢跟姚周氏长时间对视。毕竟这位祖母是她从到大的阴影,挨她的骂最多,挨她的揍也最多。就连她女扮男装的源头,也是因为李氏迫于她的淫威怕自己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沉塘。

    所以想问什么只敢问李氏,哪怕姚周氏活的更久,看透的事儿更多。

    姚星潼同时恨自己不争气。她可是连皇后都敢正面怼过的,以为自己见到谁都能硬气,结果碰上姚周氏,马上就疲软了心眼儿地想发抖。

    别人家都是隔代亲,他们家是隔代仇。

    “你还记不记得林绣娘?她当时是怎么来的,除了女儿身边可还有旁人?之间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认识的人来找过她?”

    她连珠炮似的一通问,把李氏问懵了。

    姚周氏气的骂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那姓林的干什么?人家可一句都没惦记你!她是天王老子还是怎么滴,把她叫来能救咱一家人?!”

    姚星潼央求似的道:“祖母,这事儿对我很重要,真的。不然我也不会现在问。”

    姚周氏并没有算停止骂骂咧咧:“哼,快死了,什么都比你脑袋重要。我看你现在一点儿不怕,还有心思去问别人家的事儿。人家好歹头顶脖儿上顶的稳稳当当……”

    她骂归骂,还是往后挪了一步,让娘俩交代“重要事情”。

    李氏则拼命地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全都挖出来。

    “之前都跟你的差不多了啊……她自己来的,俩闺女,丢了一个。一开始文文静静的,见人还都捂嘴笑,长得秀气,剩下的都和正常人差不多。离得不算远,她一直跟针一块儿过,现在针出嫁了她就自己过,没见什么人来找过她……”

    “咱们整个县都互相认识,来个外人能不知道嘛,除非是半夜来的——那养的狗也得叫吧,从来没有过。当时从外头来了不少人,后来要么回去了要么接着往北走了,就她留这儿。问过她,怎么不跟旁人一块儿走,她都不认识……”

    电光石火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李氏接着愁眉苦脸地回想:“别人都成群结队的,要往咱县里住,还放不下呢。得亏她就俩人,吃不了多少东西,也占不了多少地儿……也奇怪,她那村儿里的都死光了么?就她一人来了?”

    姚星潼心念微动。

    她追问道:“她一来就的昆西话么?还是是后来学的?”

    洛鹤县属昆西郡,的方言是昆西方言。只有入了学堂的人才会学官话。

    “外地来的,当然不会昆西话咯。她一开始话我们都听不懂的,好在她学得快,不然谁愿意跟她话啊。”

    李氏着,根据印象鹦鹉学舌,学了当初听林绣娘的最多的一句话。

    姚星潼激动地攥紧了双拳。

    她在南岭过了一个多月,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南岭话。南岭开化程度不高,大部分人都只会当地方言,交流起来很困难。

    而李氏刚刚的那句,正好是南岭话里的“谢谢”。

    是了。

    林绣娘是自己逃出来的,怕被人发现,混到别的村子的逃难队伍里,所以才会跟他们都不认识。

    她没读过书,只会南岭话。担心被别人听出来,所以才快速学了昆西话。咬牙也要供林针上学,是想让她学官话,更好地脱离和南岭有关的生活……

    只是中间那个丢失的孩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解释不清楚。兴许是林绣娘路上见的,兴许是她自己怀的。

    姚星潼有些懊悔。方言这么大的线索,她居然到现在才想到。

    她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这样,娘,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之前,去林家问一句,就问她认不认识步烟。”

    姚星潼知道墨无砚要来京城,还要去洛鹤县拜访林绣娘。可她被抓了,顾栾被关了,有人接应他吗?顾连成会不会正满城抓捕他?他真的见得到林绣娘吗?

    所以不能只靠他们被动去寻。要是林绣娘真的是苏锦枝,得让她自己主动站出来。

    李氏不明所以,只是慌慌的点头答应。

    很快,时间到了。陆许明在门口敲了敲门,示意两人抓紧出去。

    李氏最后攥了一把姚星潼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像是生离死别。

    她再去搀姚周氏。姚周氏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又瞪了姚星潼一眼,把姚星潼瞪的一个哆嗦。

    姚星潼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多方面都问问比较好。她在关门前道:“祖母,娘,拜托叫一下陆侯爷,我想见见他。”

    ***

    “这回谢谢侯爷。”陆许明往牢房门前一站,姚星潼一半儿真情一半儿假意地道谢。

    她最近在牢里整日面壁思考人生,不上几句话,对自己下一步的处境、能不能顺利呼吸到第二天的空气,全靠猜。像被人蒙着眼睛倒吊在刀山之上,见不到一个温热的人,每天自我催眠,自己给自己希望。

    见到亲人,哪怕是只知道哭的李氏和只会骂人的姚周氏,也让她终于有了双脚踏上地面的真实感。

    “我不是帮你。我是觉得……”陆许明不自然地抱起胳膊,眼神飘向别处,“之前有点儿欠顾栾的。”

    他不会承认他其实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姚星潼,堂堂侯爷怎么能对一介欺上瞒下的草民产生抱歉心理。

    为了抓紧掠过这一点,陆许明随口问起别的:“你是女人,那顾栾是男人吧。”

    姚星潼:“看你怎么想。”

    她不知道怎么回陆许明。带祖母母亲进来这件事,不管他安的是好心还是坏心,反正没他还真就进不来。

    她本就不是记仇的个性。这会儿看着陆许明,并不觉得他有多面目可憎,反倒认为他比之前人模狗样多了。

    陆许明摸摸下巴,心想自己到底会不会话,问什么不好,问这种谁听了都觉得晦气的事儿,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于是跳过这个话头,主动给姚星潼加了颗定心丸。“顾栾不是不想着你,是顾大人把他关家里了,听还专门派人守着,对外他病了。他人出不来,话也带不出来,不然多多少少会有响动。”

    话完他才觉得有点儿不对。顾家唯一一个想救姚星潼的不能出屋,心有余而力不足,剩下的就没几个人愿意再替她话了,这能算定心丸吗?姚星潼听了只会觉得前路一片乌云密布看不到光吧。

    不过换个角度想,力不足是力不足的事情,顾栾至少“ 心有余”。有没有人能救是一方面,有没有人惦念着是另一方面。有人被关起来也要想着你,这种没被人完全放弃的感觉,肯定要比顾栾活蹦乱跳整天逛街就是不来看一眼的感觉要好。

    陆许明略微烦躁地点了点脚跟。他想这么多干什么?和他有关系吗?

    “别的我也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也不能给你。在皇后娘娘眼皮底下带人进来,这可算积了大德了。”

    “多谢定康侯爷。但我确实有问题想确认一下——不是这件事儿,是之前的事情。”

    点破她是女扮男装这件事后,姚星潼明显觉出陆许明是她客气许多,所以才敢如此直白的发问。

    陆许明以为她要问腊梅花或者姚安举荐她去南岭的事儿,面上刚一热,就听姚星潼问:“侯爷,二十年前南岭苏家灭门一事,您还有印象吗?”

    苏家?不是都死绝了么?他亲自动的手。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南岭见到苏府旧宅,又听了些传闻,想着您大概是最清楚这件事儿的,就多嘴问了一句。”姚星潼觎着他的脸色道。

    意料之外的,陆许明并没有露出特别抵触的神色。应当是对苏府灭门一事不敏感,不认为其中有任何需要藏着掖着的大秘密。

    不过他越这样,姚星潼的心反而沉了一下。陆许明越是心紧张,才越能明当时真的有不止一人逃了出去。

    “有什么好问的,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姚星潼开始瞎编:“不是,我是在南岭遇到了一个妇人,她曾经是苏府的仆人。当时不是连仆人都没逃过么,还以为她是诓人的。这几日没事情干,想了很多,把这事儿也想出来了。”

    陆许明终于开始不耐烦了。

    他娘的,不过是给了点好脸色,姚星潼到是会顺杆儿爬,问问题问到他头上来了。瞧她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曾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

    但他到底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往记忆里翻找一通。

    不想不要紧。一想,还真有点儿事儿是旁人不知道的。

    这个旁人不仅指其他普通人,还有高高在上的天子和皇后,都不知晓。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当时急吼吼到南岭去给苏家灭门,只想着能抓紧在陈元基面前挣表现。苏慕菱出事,能被立为皇后的就是崔含霁,他得给自己表姐的登后之路添把火。

    可他毕竟当时年纪不大,尚有几分少年心性没完全退去,动手快,后悔也快。看着苏府一点点在自己眼前化为焦土,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嚎叫和绝望的拍门声,宛如炼狱,他很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狠了。

    可命令已下,只有严格执行,没有半路取消的道理。所以他继续看着大火,直到天亮,火灭。

    平时在宫中见到苏慕菱,她从来都是笑盈盈地对他。明明自己也是刚过二十的女孩子,却把陆许明当成晚辈来照顾,甚至还想给他递糖吃。

    陆许明是瞧不上糖的。觉得这女人不光挡了姐姐的路,还把他当孩儿耍。

    但大火后清点尸首,他看到苏慕菱被烧的焦糊的脸,忽然觉得口中发苦,想吃糖。侍卫来上报少了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儿,问要不要再扩大范围搜查。

    陆许明指着地上:“苏老爷,苏夫人,公主,大哥二哥,苏贵妃,二姐,都在这儿了。跑两个奴仆,无所谓。反正该死的都死了,你就当从老爷到洗衣婢,一个没少。不要再与旁人。对了,去买两斤糖过来。”

    兴许是懒得为了两个婢女查下去,也或许是忽然动了恻隐之心,陆许明回朝上报时,的是全盘歼灭,连只蚂蚁都没留。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没过多久就忘了。那袋糖也只吃了一两颗,甜的发腻,被他丢到角落里慢慢融化,到冬天又凝固,反复几次后结成一大块奇形怪状的糖疙瘩,家里仆人扫屋子时闻到一股怪味儿,顺手就给扔了。

    要不是姚星潼提起,这件事已经被他封尘到记忆最深处,这辈子都不算再掏出来。

    他皱着眉,没把话的很清楚:“差不多吧,应当是死绝了。几个重要的人是确认过死透的,你见的那老妇可能是在瞎扯,也可能真的是命大。一个老婢而已,也要拿来问我。”

    姚星潼是不是真的闲疯了,或者脑袋被吓出了问题,问这种不着边的问题。陆许明耐心耗尽,“你在里面安生呆着吧,估计没人会再来看你了。”

    他抬手拉门出去,跟狱卒点点头,狱卒马上过来把门锁上。

    姚周氏和李氏跟狱卒离着不远站了这么久,早就吓得两腿快要抽筋。陆许明的出现简直让她们如蒙大赦,赶紧站到他身后去。

    陆许明一边溜溜达达往回走,一边分出一条神经接着想苏家。

    其实苏家人挺讲义气的。知道自己早晚要死,齐刷刷聚到一起引颈受戮,一家人死也要死的整整齐齐。不像有些家族,知道自己犯事儿了,圣旨还没下就先作鸟兽散,他们还得费劲吧啦地去抓。

    ***

    要装就得装的像。陆许明又原封不动地把姚周氏和李氏带回定康侯府,让她们进去换衣服。

    等到天暗,才让两人跟着送泔水的出去。

    他想过要不要顺便派人把她们送回家,后来转念一想,他干嘛要出这个力。今天带她们进宫已经是冒着要跟崔含霁彻底闹掰的风险了——虽然这风险约等于零,但也已足够弥补之前三番四次对姚星潼下的黑手。

    既然能自己过来,肯定有法子自己回去。草民而已。

    所以陆许明只是亲眼看着她们混入人流,觉得大功告成准备回去接着懊恼顾栾。

    要是这事儿顺利结了,他要不要去找顾栾呢?是让他弥补这些年男扮女装对他情感造成的欺骗,还是先解释他不是故意对崔含霁那种话让她去对付顾连成的呢?

    要是顾家不幸灭门,他要不要每年到坟前给他们烧纸钱呢?

    欺君之罪不可恕,到时候肯定没人给他们上坟,不踩一脚都是好的了。

    他胡思乱想着,一转头,看到侯府大门前的麒麟立柱后面探出颗脑袋。

    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叶金。

    叶金紧张地攥着衣角,脸上赔笑,声地喊了句:“侯爷。”

    ***

    姚星潼觉得今天怕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宜出行的那种。要不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找她。

    陆许明走后,当晚,牢房里迎来另一位“贵客”——韶阳公主。

    公主年方十岁,话音里稚气未退,一双眼睛清明透亮,长开后又是一个名动京城的美人。

    姚星潼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当时在上书房被拖走的时候,似乎是远远地看了这位公主一眼。

    她只当陈思蓁是跟皇帝一伙儿的,难免寻思着,大人不动她,找孩儿来当客?

    陈思蓁让跟随的宫女侍卫全部退下。狱卒知晓这位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万万惹不得的人物,生怕她无意间叫姚星潼给伤了,那时候就是给他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所以磨磨蹭蹭在旁边护着。

    陈思蓁稍稍动了火气,侍卫又惊又怕地滚了出去。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拼命拿□□吓唬姚星潼,用口型要是敢碰公主分毫定让她把今天的晚饭吃成断头饭,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要知道崔含霁来的时候,那门都是“咣咣”的。

    他们这样,姚星潼以为陈思蓁是颗易碎的露珠,连大点声音都能把她撞碎似的。

    她不禁在心里盘算,要是钻个空子把陈思蓁抓住,拿去威胁陈元基会怎样。陈思蓁年龄,骨架,用力一点,应该是能从铁栏的空袭里扯进来的,只是脸可能会遭点罪……

    不过很快她就消了这个念头。她手里连把趁手的刀都没有,拿什么威胁皇上?

    陈思蓁还是孩儿,来意都未明,她就开始想着怎么利用人家,大约是被逼到绝境,开始有些不择手段了。

    姚星潼甩甩头,把这个不着调的想法从脑中甩出,也让自己起精神。她倒要看看,公主能跟她玩儿什么花样。

    谁知,前一刻还娇娇弱弱的陈思蓁,一撩裙摆,大咧咧地在她面前蹲下了。

    地上满是脏污,她的衣裙又是贵重无比的流金淬羽裙,之前顾栾讲给家里妹妹们长见识的原型就是这条裙子。

    裙摆一半被她抱在膝盖上,另一半拖地,淡黄色的薄纱瞬间多了一圈灰褐。

    陈思蓁道:“阿栾姐姐让我带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