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套路第二十一天 【文案】捉奸、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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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 夏眠心跳如擂鼓,手指反复摩挲着屏幕,却迟迟没有拨出那通电话。

    要给许星榆吗?

    她和许星榆是什么关系?

    只见过几面的邻居?

    通过江逸风认识的雇佣与被雇佣者?

    无论是哪个, 似乎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更何况,她该以什么理由给许星榆呢?

    现在是晚饭时间,又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大家都很忙,许星榆也有自己的事,他再万能,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准时出现。

    如果许星榆没有接通, 她又该怎么办?一个人回去吗?

    夏眠的手指反反复复刷着屏幕,目光从那些联系人上逐一扫过。

    爸爸、妈妈、江逸风、初中闺蜜、高中闺蜜、大学室友……

    没有一个人这么真实地参与过她和江逸风的事,她在出电话之前,要先做好解释两个时的准备, 到时候先绷不住情绪的肯定是自己。

    周围人来人往, 一个推着推车的服务员姐姐来到她面前, 捧着一个平板,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姐姐, 我们店的规定用餐时间是90分钟,我看您这边已经开台86分钟了, 外面还有很多顾客在排队,请问您是……”

    看着面前几盘一口没有动过的寿司, 夏眠垂眸, 轻声道:“结账吧,麻烦帮我包一下。”

    服务员姐姐点点头,动作利索地给她包装好。

    这家店的包装袋设计得很精美,以粉红樱花为主色调, 像是一场浪漫的恋爱,店里的顾客也以年轻的情侣居多,菜单里还有特别推出的樱花限定款情侣套餐。

    但这些都与夏眠无关。

    她像一个局外人,身处闹市,心却静如死灰,麻木而机械地走出日料店,来到了一家奶茶店。

    国庆节商场的流量爆满,这一层又全是网红奶茶,几乎没有店不是排起长队,忙得不可开交。

    夏眠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点了一杯最基本的奶茶,乌龙茶底,奥利奥奶盖,再加上麻薯、黑糖珍珠、布丁,是几乎可以齁死人的甜度。

    点单的时候,前面还有46单预备制作,程序估计的等待时长是至少三十分钟。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不然就在这坐到商场关门吧。

    可又有些不甘心。

    夏眠反反复复地开手机屏幕,点进联系人又退回主屏幕,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拨出了那个电话。

    “嘟——嘟——嘟”。

    同样的声音。

    像夏眠的心跳一样。

    这是漫长的三十秒钟。

    忙音每响起一下,夏眠的心就重重一跳。

    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残忍地腐蚀着她的心脏。

    在那个机械的“对不起”响起之前,夏眠飞快地摁掉了电话。

    她抚摸着躁动不安的胸口,心想,其实早就猜到是这样。

    今天又不是学长的工作时间,他没有义务秒接通他的电话。就算是平时,他也有自己的事,他们又不是无时无刻都联系。

    数科院那边应该很忙吧,还有各种各样的创新创业大赛,学长已经大三了,还要准备考研……哪有这么多心思跟她和江逸风过家家。

    这本就是她自己的事。

    她有些疲惫,下意识想要伸手揉一揉眼睛,想起今天出门前报复性画的壮胆妆,伸出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眼影。

    还有眼线这种反人类的东西。

    脑海里的思绪转得飞快,眼睛不经意间瞥到屏幕,却发现屏幕是亮的。

    夏眠怔住。

    【来电显示:许星榆】

    *

    夜色已深,今天的男生寝室却显得颇为热闹。

    许星榆下午在图书馆改论文,之后路过行政楼,偶遇了老师,一聊就是两个时。本准备先去食堂吃个饭再回寝室,室友却急急忙忙地来电话,是有急事,让他二十分钟之内赶紧回来。

    许星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骑上自行车,加速跑回了寝室。等他站在寝室门口,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却被推开了。

    接着就是一声振雷般的“surprise!”。

    三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头顶生日帽,身挂五彩灯,手里捧着礼花和蛋糕。

    寝室的正中央还拉了条横幅,“祝许星榆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许星榆:“……”

    他按着太阳穴,把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忍了很久才勉强保持温和的声线:“你们在搞什么?”

    “祝你生日快乐啊许哥!”杨斌咧嘴一笑,头顶的生日帽差点滑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感谢许哥这一年对寝室的付出!感谢许哥对我生意的支持!”

    许星榆:“……”

    他有些哭笑不得:“谢谢你们,但今天不是我生日。”

    身边的室友差点没拿稳生日蛋糕:“你□□资料上不是写着十月七号吗?你知道这次我们筹备了多久吗!”

    许星榆这人就跟个纸片人似的,没脾气没喜好,他们为订一个什么样的蛋糕争了好久,还有送礼物,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准备等当天来问问正主呢。

    “谢谢大家的好意,我很受宠若惊,”许星榆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真的不是我生日,我生日在下个月,农历十月初七。”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横幅的意思,大家公认我辈分最高?那我就不客气了。”

    众室友:“…………”

    就知道这狗男人嘴里没两句正经话。

    白忙活一场,闹了个大笑话,还差点给人当孙子,怎一亏字了得。

    准备的东西都没办法拿出来了,他们灰心丧气地收拾寝室,还得负责把那些纸屑碎片扫干净。

    许星榆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觉得十分难得。

    刚来寝室的时候,他是寝室长,卫生都是他来收拾,这些男生一个塞一个懒散,体.味又重,让他洁癖发作,一天至少喷三遍香水。

    后面把他们逐一收拾了,不仅心甘情愿叫哥,生活习惯也改了不少,寝室氛围也逐渐和谐起来。

    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忽然看见亮光闪过,似乎是个电话。

    想接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屏幕上有一条未接来电,备注是【A眠眠】。

    这么多年过去,夏眠没有更换过手机号码,归属地还是h市。

    这串数字,许星榆烂熟于心。每次更换手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存下这串号码,把联系人设为置顶。

    然而这些年,只有他深夜一遍又一遍地看备注,心翼翼却又没有勇气拨通。

    对方主动来,还是头一回。

    许星榆转身去了阳台。

    电话到第三通,对面终于接听。

    一句“眠眠”差点脱口而出,许星榆揉着发烫的耳垂,嗓音平稳清冽,“学妹?”

    电话里人声嘈杂,许星榆耐心地等待,像一位优秀的猎人。

    终于,嘈杂的人声散去,姑娘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的电流,随着秋夜的晚风一并传入耳内:“学长……”

    “学长,”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隐隐带了一点哭腔,“吃晚饭了吗?”

    许星榆几乎下意识回答:“没有。”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是七点半。

    还好,不算太晚。

    电话那边的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声开口:“我也没有。学长,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话到这一步,许星榆已经能猜出事情的始末。

    他皱起眉,江逸风那个混蛋。

    “当然可以,”他的声音轻缓下来,“你在哪里?地址发给我。”

    夏眠告诉了他这个购物中心的名字。

    “给我半个时,”许星榆的语气难得有几分急促,“想吃什么,先去店里等我好吗?我不挑,吃什么都可以。”

    同样的话,同样是在店里等他。

    然而与江逸风的漫不经心不同,他的语气真实有力,夏眠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急切。

    她听见了推门的声音,还有几个男生的声音,似乎在问许星榆准备去哪里。

    夏眠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那是一种,江逸风从来没有给过她的,信任感与安全感。

    “火锅。”

    她哑着声音,重复道:“想吃火锅。”

    滚烫的……很热很辣的东西。

    这样的话,如果哭了出来,就不丢人了。

    许星榆毫不犹豫地回复道:“好。”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

    他走得急,关门的力道大,身后几个室友急急忙忙喊他:

    “喂喂喂许哥你干嘛!”

    “蛋糕不吃了?放久了要坏的!”

    “虽然选错了日子,但兄弟们的好心你不能浪费啊!”

    可惜许星榆根本没回头。

    室友具体了些什么,夏眠没听清,只听见了呼呼的风声。

    她忍不住道:“不好意思学长,贸然约你出来……这顿饭我请学长吃!”

    “学妹,”许星榆大步走出宿舍楼,听见她的声音,才低低地笑了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要请,也是我来请。”

    他忽然觉得,填错了个人信息,也没什么不好。

    借口虽拙劣,却很管用。

    *

    直到电话挂断,夏眠的脑子里还回放着那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天是他的生日……

    怎么就这么巧呢?!

    夏眠欲哭无泪了。

    她手里只有一杯齁得要死的奶茶,以及几盒已经凉透了的寿司,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

    她从接受的教育都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贸然约许星榆出来吃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人家还要请客,她的面子该往哪里放?

    夏眠纠结半天,上楼时路过了一家手工巧克力店,恰好这个点人不是很多,她赶紧冲进去买了个包装最漂亮的礼盒。

    服务员姐姐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帮她拿了一张生日贺卡,用纸袋细心地包装好,这才笑眯眯地递给了她:“请拿好您的商品,祝您生活愉快。”

    夏眠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粗略地逛了一下楼层,选了一家看起来最辣的重庆老火锅,果断走了过去,把店名发给许星榆。

    对方还未回复。

    人流量最大的晚饭点已经过去,现在的人比之前少了不少,顾客陆续从店里走出来。

    没等几分钟,夏眠顺利坐到了位置。

    接着又是等待。

    她吸了一口齁死人的奶茶,勉强咽下肚,距离跟许星榆完电话已经过了27分钟。

    面前忽然多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许星榆在她对面坐下,许是被风吹过,他的头发略微有些凌乱,与他过往干净整洁的模样有所不同,却又更添几分随性慵懒。

    江逸风就很喜欢这样。

    衬衫扣子永远不扣到最上面一颗,穿外套的时候总是敞开着衣襟,眼眸微微一挑,笑得恣意又潇洒。

    或者,耍帅的不良少年,幼稚得像高中生一样。

    “还好,借了辆摩托车过来的,来得不算晚,”许星榆的声音令夏眠抽回思绪,“点餐了么?”

    夏眠像是开差被班主任撞了个正着,脸上泛起热意,乖乖地摇头:“没有,等你来一起点。”

    许星榆嗯了一声,把菜单交给她,“我不挑,都可以。”

    夏眠其实不是很饿,折腾了那么久又喝了几口奶茶,早就没有饥饿感了。

    但已经坐在了这里,总要吃点东西。

    锅底自带两只牛蛙和两个鱼头,夏眠又添了一份肥牛,点了两份素菜,半份粉丝。

    许星榆拿起菜单扫了一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递给了服务员。

    等下好单,他才回头看向夏眠,眼里带了点笑意,“我以为你会点丸子。本来想着,我不喜欢吃丸子,但如果你点了,吃两个也不要紧。”

    夏眠诚实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喜欢吃丸子。”

    虾棒蟹棒牛肉丸鱼丸鱼籽福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都不太喜欢。

    想了想,她又补充:“器官也几乎不吃。”

    许星榆支着下巴,笑着问她:“葱和香菜?”

    夏眠果断道:“香菜!加两大勺拌牛肉酱!”

    他温和道:“真巧,我也喜欢吃香菜。”

    话题就这么被轻易撇开了。

    从喜欢的火锅配料,再到口味与爱吃的菜,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许久。

    店家主的牛蛙现煮,一个锅要煮二十分钟,本以为等待的过程会很漫长,没想到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热气腾腾的锅便被端了上来。

    火沸腾还要一段时间,夏眠想起什么,把身边的手提袋递给许星榆:“学长,生日快乐。”

    “给我的?”他惊讶地挑了下眉,“谢谢学妹。”

    “我也是临时买的,”夏眠不好意思地道,“学长看看喜不喜欢?”

    许星榆笑了笑:“有礼物收,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依照夏眠的要求,把礼盒从手提袋中抽出,只是礼盒刚好卡在购物袋里,抽出来的是一张贺卡。

    金色丝带的包装,精致得像一份新的礼物,店员姐姐别出心裁,在封口的地方插上了一枝的仿真玫瑰。

    看着许星榆耐心抚摸玫瑰的模样,夏眠的脸几乎要烧起来:店员果然误会了,早知道她就解释一句送给普通朋友了……

    不过,也许人家本来就是这个包装。

    许星榆神色如常地将贺卡放回,拿起了筷子,“学妹,吃饭吧。”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贺卡的事。

    夏眠捞了一勺牛蛙在碗里,看着锅里通红滚烫的辣椒,顿生悔意。

    其实她不太能吃辣,以前都吃得很清淡,还是大学这一年跟方莉她们出去胡吃海喝,这才开始接触到辣锅。

    这种程度的重庆火锅,哪怕开到s城的时候,配方根据当地人的口味已经经过改良,对夏眠而言,也是一个不的挑战。

    她慢吞吞地吃掉了牛蛙两条腿上的肉。

    一开始好像没什么感觉,牛蛙入口即化,煮得很鲜嫩,肉质也很有嚼劲。然而吞咽的过程中,后劲上头,呛得夏眠连连咳嗽,几乎要掉下眼泪。

    对面的许星榆适时递来一杯酸梅汁。

    比起夏眠的狼狈,他就要从容许多。只是额头的薄汗与微红的脸颊仍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即便如此,他还是吃得很优雅,没有一丝一毫外露的情绪,甚至有心情和夏眠开玩笑:“很久之前,我看过一篇文章,是关于辣口风靡全国的原因分析。”

    为什么“辣锅”成了年轻人或者聚餐的常态?

    “笔者,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受虐心理,一起吃辣,相当于一起受虐,可以增进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他又夹了一只牛蛙,笑着道,“我和学妹现在,也是一起吃过辣的战友了吧?”

    夏眠猛灌了好几口酸梅汤,已经不再咳嗽。

    她本想也对许星榆笑一笑,然而听见他这么,眼睛不自禁地感到酸涩,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好像有点丢脸,慌忙解释道:“学长我……”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眼泪直接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许星榆撕开包装,将一张湿巾递给她,温声道,“别哭。”

    “有个问题想问学妹很久了。学妹突然约我吃饭,是因为……你男朋友吗?”

    夏眠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他还算什么男朋友。”

    *

    s城第一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江逸风确实在高速上开车。

    今天中午是帮会的最后一场聚会,有一半人昨天就已经离开s城了,只剩下他们几个固定队的队友,私底下开了个包间,聊了许久,其中就包括朵朵。

    朵朵表示自己国庆不调休,昨天室友也过来了,她想跟室友在s城玩两天再走。

    江逸风是半个东道主,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还把自己的电话报给了她。

    朵朵清纯可人,有着一双白皙笔挺的长腿,十分吸晴。与他话的时候,眼里似乎闪着星星,全然一副见到心上人满怀憧憬的女儿姿态。

    江逸风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与夏眠在一起之后才收敛许多。如今被朵朵这么一注视,心里那种躁.意又上来了。

    算算时间,从追夏眠开始,他有半年多没碰过女人了。

    他自诩对夏眠已经够好,为了她还收敛了那么多,夏眠却仗着他的宠爱一而再再而三甩他脸色。

    要不是有赌约在身,江逸风早就跟她翻脸了。

    因此,当他在高速上接到了朵朵室友来的求助电话,没有什么犹豫就掉了头,开向了医院。

    他确实有几分气夏眠的意思。

    夏眠能生气,能甩脸色,他就不能生气了吗?

    有谁规定他一定要哄着夏眠?

    朵朵来参加游戏的线下聚会,他是半个东道主,给了人家电话,眼下朵朵出了车祸,人被送去了医院,他于情于理都要对人家的安危负责。

    哪天吃饭不是吃?夏眠会理解他的。

    比起一顿微不足道的饭,自然是人命更重要。

    尽管朵朵只是路过,根本没有受伤,是自己要求要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的。

    尽管室友焦急地电话来,是因为朵朵手机没电关机,没有及时回她电话。

    那又如何呢?

    赶到医院的时候,朵朵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抚摸着怀里温软的娇.躯,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明艳脸蛋,江逸风喉结滚了滚,没有推开她。

    “帮主,我真的快吓死了……”刘妍朵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男人起伏的呼吸,一时红了脸,哭得更加娇柔,“谢谢你帮主……我也没有想到我室友会电话给你,她也是担心我的安危……我是不是影响到你的生活了?”

    江逸风淡声道:“没有。”

    他摸了摸刘妍朵的长发以示安抚,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了震。

    是夏眠的电话。

    江逸风没怎么犹豫,右滑接听。

    *

    电话通了。

    夏眠的眼眶还有点湿,但没有真正哭出来。在许星榆鼓励的目光下,她主动开口:“阿逸。”

    江逸风嗯了一声。

    “你还在医院吗?”

    “对,”江逸风道,“在第一医院,有点远,你回去了吗?”

    语气平静如常,似乎与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夏眠也不知道自己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吧。

    有些事,只有面对面才得清。她这通电话,不过是想再听一听江逸风的解释。

    她想知道,他能不能挽回她。

    他想不想挽回她。

    “我刚刚吃完饭,准备回去啦……”

    一句话尚未完,她清晰地听见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

    “帮主,你在跟你女朋友电话吗?我们这样……她会不会误会啊?”

    女孩子的声音。

    娇俏的、柔媚的,听得这样清晰,让夏眠竟是产生了大胆的猜测,他们两个,是不是没有距离?

    她忽然感到一阵疲惫。

    追逐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做什么呢?

    人家根本不在乎。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自作多情罢了。

    “帮主”。

    那天的聊天记录,“帮主夫人”果然是有的吧?

    她就那天江逸风的反应有点奇怪,原来是心虚了。

    许多蛛丝马迹串在一起,都有了结果。

    夏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像只断了线的木偶。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许星榆问她:“想过去看看吗?”

    看?看什么?证明江逸风真的出轨了?

    寻找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夏眠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许星榆。

    他的目光温柔有力,像是深邃的大海,那是最干净、最澄澈的湛蓝色,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真好啊,学长。

    永远这么从容不迫,这么温柔耐心。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他肯定可以理智冷静地处理好吧?

    可惜夏眠是夏眠。

    夏眠只是一个软弱的废物罢了。

    只有在许星榆鼓励的目光下,才有了那么一点勇气——

    “好。”

    她对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她要把这句话,当面给江逸风听。

    *

    许星榆结了账,带着夏眠走出了商场。

    夏眠的脚步有些虚浮,他便拉住了她的手——握着的是手腕,一个十分绅士的距离,不带一丝一毫的暧昧。

    这让夏眠很有安全感。

    只是等夏眠看见许星榆的“交通工具”后,还是被惊讶了一把。

    是一辆……摩托车。

    黑红的车身,飘逸又炫酷,像是那些富家子弟用来耍帅的道具,与许星榆的气质完全不符。

    他却很是淡定地跳上了车,把头盔丢给了夏眠:“自己可以上来吗?”

    夏眠点点头,乖乖地把头盔戴好,坐在了他的身后。

    只是又按捺不住好奇:“学长,你居然会开这个?”

    也难怪她惊讶。

    在夏眠的心目中,许星榆就是那种穿着白衬衫,骑着自行车,走在满是梧桐落叶的大道上,像极了初恋的模样。

    结果初恋摇身一变,成了穿着黑色皮衣、吹着口哨耍帅的酷哥。

    怎么看都十分违和。

    “会一点,”许星榆的嗓音清润,有几分半开玩笑的意思,“放心,我一定把你保护好,就算我出事,也不会让你出事。”

    ……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许星榆似乎也意识到出的话有些变了味,于是又补了一句:“这是阿姨的托付。”

    夏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轻松的笑意:“我妈妈她就喜欢这样乱给人扣帽子,学长你不要太有压力啦。”

    许星榆挑了挑眉:“那你是不信我的车技?”

    夏眠:“……”

    学长也会做这种略显轻佻的动作吗……

    惊讶归惊讶,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好,等许星榆发动引擎。

    只是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颠簸的时候,她下意识抱住他,又触电般收回手,勾住了他的牛仔外套。

    许星榆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是清新的皂香味,有点像柠檬。

    大街依然拥堵,摩托车在道上疾驰,带起一阵晚风。

    秋夜的风分明是凉爽的,却无端地生起几分热意。像是夏日的阳光照下来,那种无处不在的,缓慢攀升的温度。

    有点热。

    夏眠想。

    许星榆对这一块的街道似乎十分熟悉,自如地穿梭过大街巷,根本无需看导航。

    哪怕是江逸风,车里也永远会有导航的播报声。

    他永远不会走在市区的巷里,一来是开车不方便,二来,这里不是江逸风长大的地方。

    夏眠曾听过不少有关江逸风的八卦。据他家原本住在远郊,重新规划后划进了s城,而后又拆迁,分了一大笔钱,这才有了江家起家的第一桶金。

    拆二代,暴发户。

    一层一层的好运光环,确实让人羡慕。可退去那些光环后,又有什么呢?

    傲慢,自大,品德败坏,一颗腐朽又泥泞的心。

    仿佛只是吹过了一阵风,车停在了第一医院前。

    夜晚的医院仍然灯火通明,庞大的建筑压迫感十足,无声地吞吐着人群。

    夏眠先跳下了车。

    维持着一个姿势太久,她的腿有些僵硬,差点站不稳。许星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他的指尖与她的手指相触,像是沾了火星,有温度在不断上升。

    许星榆却很快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道:“我去停车,在这里等我一下。”

    许是集中精神太久,他也感到了热意,扣子开了两颗,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夏眠急匆匆地收回视线,声道:“好。”

    没过一会儿,许星榆拎着两个手提袋走了出来。

    奶茶已经喝完,巧克力和寿司还没吃,刚才一路颠簸,一直挂在车笼头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最初的造型。

    “走吧,去哪一间?”

    来这里本就是一时冲动,夏眠都没法确定他们有没有来对地方,完全没有头绪。

    许星榆沉吟片刻,问她:“江逸风是开车过来的吗?”

    他很贴心地把称呼由“你男朋友”变成了全名。

    夏眠点点头:“应该是。”

    “那就去停车场。”

    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夏眠走向侧门,一眼就看见了停车场。

    即便是节假日,医院也人满为患,一眼扫去,乌压压的一排车,看不见一个空位。

    夏眠记得江逸风的车牌号,只是停车场面积很大,又是夜晚,找起来不算方便。

    “逛一圈吧?”许星榆提议道,“就当消食了。”

    两个人都不是很饿,再加上辣椒本就容易饱腹,刚才那顿火锅,都是一边假笑一边痛苦地咽下去的。

    夏眠嗯了一声:“如果找不到……就回去吧。”

    在停车场里散步,出来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夏眠心里清楚,她不是来散步的。

    准确而言,她是来捉奸的。

    也许她今晚的运气实在好得有些过了头——奶茶二十分钟做好、一个电话约到了许星榆……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江逸风。

    他是从医院后门走出来的。

    夏眠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江逸风,江逸风却未必发现了她。

    他牵着一个陌生女孩的手,两人有有笑地走向停车位。牵着牵着,不知到了什么,女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而江逸风的手,也从牵着她,变成了环着她的腰。

    一个亲密无间的,搂抱的姿势。

    他的唇几乎要抵在了女生的额头上。——也许走近一些看,他们已经在接吻了。

    夏眠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她以为她会像他们第一次约会一样,在电影院崩溃地哭出了声。可是吃着那么辣的火锅她没有哭,哪怕是看着江逸风出轨,她也没有流下眼泪。

    其实那句话错了。

    压垮骆驼的,从来就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

    她跑过去,站在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从前那些相处的画面历历在目,被一拳碎,成了散落一地的记忆碎片。

    许是夏眠的目光太过明显,江逸风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夏眠也向他走了过来。

    怀里的刘妍朵已经有些意乱.情.迷,口红蹭到了嘴角,声音也带点娇嗔的嘤咛:“帮主,我们去酒店吧,再开一间房间……”

    她并未得到江逸风的回应,有些错愣地看了过去,看见那个穿着栗色条纹长袖的漂亮姑娘,水润的杏眼毫无波动,像是一汪深潭。

    江逸风张了张嘴:“眠眠,你听我……”

    “解释?”夏眠替他完了话,而后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你解释。”

    她有点想笑,嗓音也带点沙哑,像是撕心裂肺之后的疲惫,“这就是你赶着去陪的朋友?”

    她的目光落在了刘妍朵的身上,轻飘飘的。

    却让刘妍朵脸上泛起一阵躁意,仿佛遮.羞布被一层一层撕开,赤.裸地展现在了旁人的面前。

    那种羞愤感、耻辱感,在夏眠开口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能亲能抱,能走能跳,确实该陪。”

    “这种朋友应该去酒店陪吧,为什么要来医院?你们这样浪费资源,医生知道吗?”

    “不对。你总有钱可以为所欲为,这么一看,倒也是这样。”

    她笑了笑,露出一对甜美的酒窝:“江逸风,恋爱游戏好玩吗?”

    的话毫不客气,江逸风的脸上已经有了薄怒,“眠眠,你不要闹了,你以为我在跟你玩游戏?”

    夏眠只是摇了摇头:“是不是玩游戏,很重要吗?”

    她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场闹剧,而后亲手为这场闹剧拉上帷幕。

    江逸风皱着眉,伸手去拉她:“眠眠……”

    却被她用力甩开。

    夏眠抬头看他。

    那种平静的、厌恶的、失望的,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倾注在了手上,她抬起手——

    “啪”的一声。

    是巴掌落下的清脆声响,不偏不倚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继续玩吧,我退出。”

    “江逸风,我们分手吧。”

    “我受够了。”

    她转身就走。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让江逸风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抚上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她的名字:“夏、眠!”

    没有人回应他。

    江逸风看见夏眠停下了脚步。

    道路的尽头,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有点眼熟。

    像那位他花钱雇佣的“替身”……

    许星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