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临海 她穿红色真的很好看…………
裴雁君那句话让谢昭玉想了好几天, 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以为自己不在乎名声是谎,还是在乎他是谎。更让她感到困惑的是裴雁君的态度。都酒后吐真言, 那晚他格外依赖和亲厚的表现究竟是真心,还是酒疯?
谢昭玉终于静下心来思索自己与裴雁君的关系,除了同盟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东西。自己故意破坏他的姻缘, 真的是因为想要替他解决纠缠么?还是因为自己的一些私心?这些私心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认知似乎吓到了她自己,以至于连续几日的晚上她都在噩梦中醒来。梦里那个叫做雁的男人跪坐在地上, 失望地看着他, 质问她是不是要忘记他了, 是不是已经有人陪在她身边了。她想不, 张开的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这个梦一连做了好几日, 谢昭玉终于找到了答案。
她大概是把裴雁君当成另一个人了。
她心口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抒了出来,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于是下定决心以后要彻底分清他与雁不是同一个人。想通了这一点,谢昭玉只觉得身上一轻, 一时高兴早饭都多吃了一碗。
阿宁进来的时候她们还没吃完,谢昭玉留他一起用饭, 阿宁摇摇头, “我今日是来辞行的。”
“辞行?”谢昭玉看了一眼娥,困惑道:“你要去哪儿, 以后不回长安了么?”
阿宁浅浅笑了一下,“是陪世子去一趟临海, 大概有一段日子才能回来。”
裴雁君要去临海?谢昭玉扔下筷子直奔隔壁而去,推开门之间裴雁君装了两车的行李,看样子已经准备出发了。
“世子要走了?”她跑的急,气还没喘匀便慌忙问道。
裴雁君看着眼前还没来得及梳头的姑娘, 目光不自觉地就柔和了起来,“母亲在临海养病,昨日此后的人传了书信来母亲的病又重了,我已经向陛下明此事,去临海是为了照看母亲。”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他这就要走了。谢昭玉乖巧地点点头,没什么话。裴雁君微微低头看着她,语调放缓,略带诱惑地问她,“殿下要同我一起去么?”
“我?”
“殿下不是母亲曾经救过你,难道恩人病重殿下都不想去看一看?”
这下轮到谢昭玉哑口无言了,“啊……对,是该去看一看。”
“那便走吧。”裴雁君背着手绕过她的身子往马车那边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抿了抿唇。
谢昭玉回过神来问:“现在?可是我还没有收拾行李。”
“事情急,带着银两就够了。”他在马车边上站定,侧头瞧她,伸出一只手来。
谢昭玉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还是搭上他的手上了车。他的对,人命关天,早一刻到总比晚一刻到要好。
马车缓缓驶出城外,车内只有谢昭玉和裴雁君两个人,她低下头才发觉自己还没有梳头发,她在袖口之中摸了摸,随身并没有带着簪子发钗什么的,她四处扫了一眼,也没找到任何能束发的东西。就在她算暂时放弃等到临海在买发钗的时候,裴雁君突然递过来一只素银色的簪子。
谢昭玉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他是把自己的发冠拆了下来。男子的发冠只是装饰,拆下来头发不会散,而女子散发则会被认为沦落风尘。于是谢昭玉也没推辞,接过后径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那根银簪固定住。她的手艺并不好,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
裴雁君盯着她的动作,突然笑了一下,那声音在安静的车内分外清晰。谢昭玉看出他在笑话自己的手艺,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才发现自己落下了一缕头发,于是手忙脚乱的又拆开重新弄。嘴上还替自己辩解道:“我只是许久没做,忘记了,并非不会。”
不还好,这一裴雁君笑意更深了。
谢昭玉咬咬舌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弄好头发,扯开话题:“夫人生的是什么病,怎么不回京城来治呢?”
提起母亲,裴雁君的笑意淡去几分,“是心病。早年间父亲出征后母亲总是担心,日夜休息不好,日子久了积劳成疾,便落下了病根。年纪渐渐长大,病也跟着变重,北部的风沙太大,所以当初把母亲送去临海老家养病,这些年大夫不少看,病却好好坏坏的,大概母亲自己也知道,所以这次才会叫我回去吧。”
提起他的伤心事,谢昭玉有些局促,“也许应该把孙乾明带来,可是不巧他最近出城采药了。”
裴雁君摇摇头,“没用的,母亲的病是心疾,除非父亲回来,否则谁也治不好。”他垂下目光看着地上,遮住眼中的情绪。
谢昭玉不知道还能些什么安慰他,本想拍一拍他的手,可转念又想起早上下定的决心,又觉得这个动作不妥,讪讪地收了回来。裴雁君没看见他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平静,继续与她闲聊。
“从没问过殿下,母亲当年因为何事帮了殿下?”
谢昭玉想了片刻,靠回去散漫的道:“我的时候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为了活下去只好在街边当乞丐。有一回我病了,所有人都避开我老远,只有夫人叫人替我买了碗热粥,还替我抓了药,我那时候发烧糊涂着,把夫人当成了母亲,做梦都是夫人的样子。多亏夫人那两日总是派人来看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她讲的云淡风轻,可裴雁君知道那时候的她一定很难受。“然后呢?”他问。
“然后……”谢昭玉闭眼想了想,“然后我觉得我不能再依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要报恩首先得自立,所以我就出城准备去投奔某个门派,接过路上被谷主捡了回去,就这么在冥王谷长大了呗。起来夫人恐怕已经不记得我了吧,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一碗粥一副药,对夫人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挂在心上的事情。”
裴雁君盯着她的眸子沉声道:“人命关天,怎么会不记得。”
谢昭玉看他认真地神色,忽而笑了,“对,差点忘了在你们军人眼中人命关天,轻易提不得。”她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闭上眼睛靠在车璧上,“不聊了,我早起便被你抓来上了车,实在困得很,睡一会儿。”
裴雁君不再话了,谢昭玉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一会儿,后来又移开了。这几日都没睡好,她是真的困倦了,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再也没什么噩梦。
就这样紧赶慢,三日后终于到了临海城。
城内的一处僻静宅院内,躺在床上的裴夫人吴遥面容枯瘦,脸色很不好,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曾经是个美人。谢昭玉还记得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此时跪在床边完全没有平日的吊儿郎当,乖巧温柔得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与吴遥了好一会儿的话。吴遥见到当年的乞丐如今长得这样好也十分欣慰,不住地对她微笑点头。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裴雁君和谢昭玉,吴遥的精神看着比前两日好了许多。这日中午喝了药,原本该睡下的吴遥把裴雁君叫道了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雁君,母亲有话要跟你。”
闻言,裴雁君立刻端正姿势跪坐在床头,握着母亲的手温和道:“您。”
“别只记得仇恨,别只想着报仇。”
裴雁君愣了一瞬,垂下眼眸,本能地有些抗拒这个法。吴遥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慢慢道:“当初给你取名字的时候,你父亲就过,希望你能像大雁一样活得自由一些,做个自己想做的君子。你父亲为自己忠心的君主和国家而死,我相信他没有任何遗憾。你也不必一直背着包袱活着,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与你父亲都希望你能潇洒的过完这一生,不必背负任何东西。”
着,她往门外看了一眼。谢昭玉正在门口的回廊上背着手赏雨,她还是没来得及去买发钗,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拢起全部头发。那红色的发带正随着穿过堂前的微风轻轻飘动着……
吴遥又道:“人生短暂,用这珍贵的时间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喜欢你心仪的女子,难道不是更好么?”
裴雁君被看透内心,微微慌乱地抬起头,吴遥笑着看他,眉宇之间的困惑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孩子。“母亲都明白,昭玉是个好孩子,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别把心意都藏在心里。”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郑重地点了点头。吴遥欣慰的闭上眼睛,“好了,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外面凉,给她带件衣服。”
裴雁君走出门外心的关上门,没发出点声音。她站在谢昭玉的身后,看着她伸出手去接住从廊檐上低落的雨水,入了秋,雨水似乎有些凉,他清晰的看见她的手心微微颤了颤,却没有收回来。翻飞的裙边和发带像是直直飘进他的心中一样,让原本平静的心跳变得异常,“咚……咚……”地在胸口跳个不停。
因为见惯了战场上的血流成河,裴雁君从前很讨厌这样鲜艳浓烈的颜色,然而此刻的他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穿红色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