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过年 不知怎么,他心念一动,突然对这……
季霄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一时之间惊呆在原地,不知道该些什么。裴雁君冷静地收好地图,把阿宁叫了进来。越北一战之时, 他曾让阿宁盯着长安城内的粮草,就怕有人背地里做什么手脚。
阿宁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严肃道:“世子, 我保证,军粮运送出城之时是完好的, 没有掺杂也不少分量。”
裴雁君点点头, “既然这样, 那就是路上出了问题。能够吞纳这样多的粮食, 必定不会是村镇, 季霄,你去差一下军粮运送沿路都有哪些地方比较可疑, 顺便再看一下这些地方的粮食账目,必要的时候去找杨珏, 他会帮你。”
季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世子……这件事咱们真的还要查下去么?要不然还是禀告陛下, 交给……”
“季霄。”裴雁君冷声断他, 手指摸索着裴先铠甲上的磨损痕迹,“如今皇宫之内已经不是陛下做主了。这件事, 就算是谋反,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季霄知道, 裴老将军战死一直是裴雁君心中的死结,如今又恰好查出事关朝廷,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明知道劝不过他,可又担心这通敌叛国的帽子被扣到他头上, 所以才多了一句嘴。既然裴雁君的态度如此坚决,他也不好多什么,只得心行事。于是应一声“是”退出了门。
“阿宁,你悄悄出长安,去到实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阿宁不解,“世子方才不是让季霄去查了,难道是不放心季霄?”
裴雁君摇摇头,“季霄都信不过,我怕再没别人可信了。我是信不过那些账目和案卷,文字能够作假,可那么多的粮食不会凭空消失,这个把柄我们要抓,就要抓实了才好。”
阿宁明白了,“我这就收拾行李出发。”
“去哪儿啊。”踩着话尾,谢昭玉进了门,“这都快过年了,世子也不让我师兄休息休息。”她语气娇俏,故意埋怨道。
阿宁拍拍她的肩膀,“事关重大,我去去就回。”
“那你走之前跟娥一声,否则她又要天天找你。”想起娥那粘人又固执的性格谢昭玉就觉得自己应付不来。
阿宁轻笑一下出了门,屋内裴雁君把盔甲挂好,用帕子洗了洗手,“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话还没完,他一转身只见谢昭玉已经自顾自地坐下来了,她一边替他整理着桌上凌乱的东西一边道:“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我特意来找你商量一下怎么过。”
她抬起头狡黠地眨眨眼,“宫里肯定要办一些宫宴什么的,不过那种场合我不愿意去,想来你也未必喜欢,不如我们找个借口推掉,把两个府里的人聚在一起,人多热闹一些,也过得自在一点儿,你觉得呢?”她看向裴雁君的眼神有些期待。
裴雁君点了点头,没什么,算是同意了的意思。见状,谢昭玉立刻笑开来,掰着手指头数着该置办一些什么东西,该叫哪些人来。裴雁君走过来做到她的对面默默听着。
“灯笼得换成红的,蜡烛也要换成红的,在做两身新衣裳,明天还要去买一些红纸来写对联,对联……我不太会,世子会么?”她滔滔不绝了大半天,才发现裴雁君一个字都没有,于是收了热情探头问道:“世子不喜欢这些安排?”
裴雁君含笑摇了摇头轻声道:“听上去很热闹。”
“听上去?这些都是过年时候必要置办的寻常东西啊,难道世子过年不做这些?”
裴雁君想了一会儿,“时候是做的,后来跟着父亲去了边关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上一次正经的年了,军营里万事从简,休息半天,晚上吃一顿热饺子,就算是过年了。”
他这话时,神色淡淡的,谢昭玉看着却有些心疼。都高门世家风头无两,可名与利背后的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裴氏一族世代忠良,付出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
过年毕竟是一件高兴的事,她不愿意这样丧气沉沉的,于是岔开话题给裴雁君讲起冥王谷里过年的喜气和热闹,又张罗着要把将军府也布置一番,是来商量怎么过年,可最终还是她一手操办了,裴雁君也没什么不满,反而觉得两个人谈论这样寻常的事,多了一丝烟火气,只是笑笑任由她胡闹。
傍晚的时候,谢昭玉看着门口依依惜别的娥和阿宁,被酸地撇了撇嘴。阿宁过年之前可能回不来,娥虽然担心,还是勉强笑着要替他留几道年夜饭,临行之时,阿宁还是抱了抱娥,低声了一句“等我”,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昭玉知道,他这师兄是怕自己舍不得。
这两天连皇宫里都很安静,没什么消息传来。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气洋洋之中,掩埋了许多即将爆发的危机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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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下了今冬的初雪。
谢昭玉在将军府张罗着贴红窗花,趁机使唤裴雁君。院子里谢昭玉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领口处有一圈雪白的绒毛,托着一张不施粉黛的笑脸,越发干净可人。裴雁君站在回廊之下手中捏着剪得歪歪扭扭的窗花,听着身后人的摆布:
“再往左一点……歪了歪了,你转一下……”
最终耐心耗尽,他大手一拍,那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窗花就这样被贴在了窗户上。他回头看着身后那人,只见她大言不惭地咧嘴笑了笑,“不愧是我剪的窗花,贴歪了都好看。”
裴雁君语塞,走回院子里四处扫了一眼。这些日子多亏她不遗余力地往将军府搬东西,如今这府里他都快不认识了。到处都是红彤彤的陈设不,还摆了许多红梅盆景,满院子飘着幽香。
“放这么多梅花做什么?”
谢昭玉擦掉唇边的点心渣道:“冬天没什么花,摆一点梅花好看。再,我第一次遇见世子的时候,不就是在京郊的梅园旁边么?”
裴雁君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缩在轿子一角的样子,看上去可丝毫不像是还有闲心赏梅的人。于是乎幽幽的看她一眼,“是么?我记不大清了。”
谢昭玉皱一皱鼻尖,似乎有些不满,低低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许公子,世子正在见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谢昭玉回头,见到许青阁被季霄拦在门口。
“让他进来。”裴雁君道。
许青阁冲到裴雁君面前,看见谢昭玉也在,嘴边的话不知该不该开口。裴雁君看出他的顾及,淡淡道:“自己人。”
这回许青阁忍不住量了两眼谢昭玉,除了季霄,他还从没见裴雁君把称为为自己人的,可见这位长公主本事不凡……他清一清嗓子,声音虽然温和,但也听得出有些急躁:“城中最近有人在调查户部尚书,是不是你做的?”
“是。”
“因为军粮的事?”
裴雁君冷冷地看他一眼,“看来你也知道。”
“……”许青阁眼神躲闪了一下,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之中带着些央求,“雁君,宋鑫因为这件事已经许久都没有露面了,大家都是兄弟,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真相,难道你真的下得去手么?”
裴雁君没有立刻答话,手腕转动把玩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对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替他添了一盏茶水,他抬眼看去,谢昭玉一直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看向许青阁。隐约紧绷的脸颊却泄露出咬紧的牙关,像是在赌气。
他在心底笑一笑,许青阁这话大概是她最听不惯的话,依照她的性子,还能忍着坐在凳子上没有跳起来指着许青阁鼻子骂,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许青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一直盯着谢昭玉,以为此事是谢昭玉指使的,顿时有些气不一处来,“雁君,你也不必看别人的眼色,我只问你,这件事情你算怎么处理。”
裴雁君还没开口,只见谢昭玉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哼哼两声,凉飕飕地道:“许公子好大的威风,跑到别人家里来教别人做事,若是哪日赵丞相发生了意外,泉下看见你对凶手大加原谅,想必也十分欣慰自己教导有方呢。”
“你……你怎么辱人家门。”许青阁气得涨红了脸。
裴雁君见谢昭玉瞪圆眼睛,叉腰马上就要站起来破口大骂的样子,赶紧站出来,“好了。青阁,殿下的不错,事关父亲的生死,我不能轻易让这件事过去,你知道的,手下留情,不是我的作风。更何况此事不是我的家事,还关乎军营里的将士,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若真的查出与谁有关,兄弟一词,还是下辈子去做吧。”
许青阁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坚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迟疑着问道:“这事儿,真的没有余地了?”
“没有了。”
顿了半晌,谢昭玉才听见许青阁弱弱的声音,“我知道了。”她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待人走后,嫌弃的看着裴雁君,“你这都交的什么朋友,一个比一个扶不上墙。”
“都是些高门子弟,从在长安一起长大的,是亲如手足,实际上我出门几年,回来以后大家的模样都大相径庭了,如今我也只把他们当寻常朋友罢了。唯独蒋沉与杨珏还一如从前,我也与这两人来往的多一些。”
“一个傻子,一个冷木头,估计也就是这样的人入得了世子的眼了。”谢昭玉起身拍拍手,作势要走的样子,裴雁君开口拦住她,“阿宁传信今天下午回来,你不等他么?”
他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她的笑声,紧接着见她转过头来促狭地笑着看他,“世子怕我走啊?”他先是一愣,继而故作冷静地撇开眼神,“我不过告诉你一声罢了。”
“今天腊八,该喝腊八粥。我早上在府里熬着的,现在应该快好了,算去拿过来一起喝的。”她着走出了门外,不一会儿果然端着一个砂锅回来了。轻轻掀开盖子,浓郁的谷物香气便争先恐后地漫溢开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二人吃到一半,阿宁就回来了。这一趟没白跑,果然查到一个郡县有问题,是最近频频布粥,虽然着年关的旗号,可是数量远远多过了正常布粥,连乞丐都不愿意讨饭了,每日等在官府门口等着喝粥。这么多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就不言而喻了。
阿宁禀告过后便一直站在一旁等着裴雁君吩咐如何处理,书房里一阵安静,裴雁君看着窗外忙忙碌碌堆雪人的谢昭玉,跑来跑去像一只翻飞的红色蝴蝶,不一会儿就在地上堆起了一两颗圆圆的雪球,模样十分可爱。不知怎么,他心念一动,突然对这个年期待起来。
“先把这个年过了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