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誓报此仇(二)
“青君大人!魔族自太涵攻上东天庭了!!”
青泽转过头:“什么?”
天将伤口滴着血, 跌跌撞撞跪到地上:“魔族攻上东天庭了!正在太华门与天将对战!”
这个地点委实奇怪。
太涵有仙族结界,他们必定不能大举进攻, 就算攻上来也是空折人手。
青泽想了想,道,“是魔神座下哪支军队?”
天将道:“是、是六魔将麾下安平军。”
青泽呢喃一声:“安平军?”
反应过来之后他原本从容的神色消失,眸中泛起凉凉的杀气。
除了麟银以外,魔族几大魔将里,他最痛恨的就是安平。
不为什么,只为这个魔将的来历。
他高居天界百余年, 也是几十年前才突然知道魔族突然多了个魔将。再多问两句, 无量太华便告诉他,新的那个魔将, 与玄雍有些关系。
他问,有何关系?
无量太华:这魔将安平,原本是个人族。不但是个人族,还是玄雍的皇子。后来前皇失踪、王爷去世,他继承了玄雍,却带着玄雍皇牌投奔魔族、谋了个魔将的职位。
青泽, 前皇消失?怎么可能,我的傀儡应该一直在……
他到这里突然反应了过来。
必然是殷洛那个比他更得民心的皇弟终于对那个傀儡下手了。
殷洛膝下无子, 这个从殷洛手中夺走玄雍帝位、投奔魔族的皇子必然只能是那帮沆瀣一气的草包王爷的孩子。
他刚好重伤了麟银,虽然让麟银逃脱,却也正算乘胜追击余下魔兵。若是旁的魔将来,还不一定能舍得离开。
可既然是这个安平, 那他必然是要亲自去教训一番。
*
九重天外,太华门前。
两军对垒,旗帜飘扬。
一方黑旗飘扬, 上书“安”字。
一方白旗招展,上书“青”字。
青泽征战多年,终于也学会了骑马,坐在一头身形高大气势凛凛的仙界灵兽上,居高临下看着来势汹汹的魔军。
魔军阵前的魔将看起来很年轻,看模样半点也不像恶贯满盈的魔族,只在右手臂上装着一副巨大的、造型夸张的、仿佛燃烧着的朱红臂弩。
他看那魔将奇怪,那魔将看到他的样子似乎更诧异,甚至微微睁大了眼睛。
青泽冷笑一声,道:“这太华门虽,倒也不是你这种杂碎可以随便踢的。既然你敢来,便留下你的命罢。”
那魔将怔愣两秒,似乎想起正值两军对战,回过神来,一拉缰绳,座下魔兽嘶吼着喷出一股浊气,冷然道:“青君,你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自负。什么留下我的命,在我看来,胜负仍未可知。”
他一边,一边右手指尖微动,弹出三根利箭插在卡窍里。
青泽原本正不屑地笑着,看了他的动作,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连笑也收了回去。
他突然压低声音,森然道:“以前也有个鬼头,以为自己使得一手好臂弩,胆敢来挑衅我。”
安平连眼皮都不抬:“那后来呢?”
青泽眯起眼睛:“——后来?”
薄薄的烟缭绕在太华门前的玉石阶上,莹白的玉l柱泛着灿灿的光。
“后来,”青泽扬起剑,“他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剑锋映着日影,白色的旗帜在其后随着灵力卷起的风被扯得呼呼作响。
他的声音落在玉石上,泛起空洞的回响。
安平哼了一声,举起臂弩:“这次,结局可不一定。”
气流激荡、云雾冲散。
利箭与剑锋相交,灵兽魔兽疾驰上前,带起一片云海翻腾。
那如烈焰燃烧的臂弩咻咻射出长箭。
第一支夹着永生不灭的火,第二支夹着万年不化的冰,第三支夹着轮回不散的怨。
三箭连发,箭箭必杀。
锵——
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神魔大战,倒峡泻河。
黑白军旗招摇,又一面一面倒下去。
安平似乎不算群架,非要与青泽一对一。
也许是这个用臂弩的魔族青年让青泽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在人间的、怀抱着希望的、短暂得倏忽即逝的美好时光,青泽一剑比一剑狠。
安平要与他一对一相战,正合他意。
折了仙族的人手,总归是欠了人情。
何况,借仙族的手怎么能解他的气。
他恨不能亲手杀死每一个魔族,再把魔神千刀万剐,用他丑陋不堪的尸身祭奠应龙的亡灵。
该死的魔族。
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我要你们全都给应龙陪葬。
阵阵寒芒中,永生不灭的火烧毁了一旁的蟠桃树,万年不化的冰冻住了门主前雪白的麒麟雕像,轮回不灭的怨被狠狠拍回了魔将的胸口,让他吐血不止。
三箭齐断。
魔将一抖手,又是三箭。
他受了伤,连手也端不稳,箭矢失了准头,轻而易举被青泽避开。
转瞬之间,容颜俊美的上古神兽便逼至了他的身前。
他使的明明是剑,劈下来的动作却像是在挥刀。横劈几下,巨大的、气焰嚣张的、张牙舞爪的臂弩终于碎裂开来,落到地上。
安平也咚地一声向后摔倒在地。
青泽看着这个场景,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安平,寒声道:“我看,这次结局也是一样。”
“那个家伙,也是这样,被我卸掉了武器。”
“输得一败涂地。”
安平牙关紧咬,扶着被震得脱臼的肩膀看着他。
青泽觉得他的神情可笑极了,道:“如果你仍要坚持结局会有所不同。”
青泽:“你与他结局唯一的不同是——他平安活了下去。而你,会死在这里。”
安平侧过脸,看着在地上破碎的臂弩,双拳紧握,想要伸出手去,却抬不起手臂,也许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面色惨白,咬紧牙关,竟然不准备再挣扎、算坦然赴死。
青泽一剑刺下去,捅破了坚硬的地面。
梼杌站在不远的地方,提着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安平,转头对不知何时早已避至后方的魔军喝道:“撤!”
青泽拔出长剑,沉着脸看着仿佛早有准备、转瞬之间就撤退无踪的魔兵。
——他中调虎离山之计了。
*
梼杌领着魔军,铁青着脸提着安平一路疾飞。
“你有病啊?!”梼杌道,“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有病,现在看来你的确病得不轻!不过你不会跑吗?!让你带兵是让你和青君硬碰硬的???等时机成熟了,魔神大人自然会亲自登上天庭教训他。看你平时脑子挺好使的,刚才被门挤了吗?让你拖延点时间你去做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干什么?!要不是我不放心你,多跑了一趟,你就死了!!!”
安平道:“……那个青君,我认识他。”
风从耳畔刮过,梼杌没听清安平的话,大声道:“什么?”
安平不话了。
眼见离北狄越来越近,安平往下看了一眼,突然道:“我的武器坏了,梼杌,一会儿把我放到兵器库附近,我要挑点材料做个新臂弩。”
梼杌道:“要我,臂弩看着虽然酷,用着就是鸡肋。你又不走麟银那种偷袭的路子,不如直接练弓。”
安平摇了摇头,很坚定地:“我学会用的第一个武器就是臂弩。”
一个纯黑的、光滑的、轻薄的臂弩。
他那时那么,很多武器都用不了,一身青衫的青年一边哼着歌一边用玄铁给他制作了一个臂弩,笑着给他装上。
攻击力有限,但很安全。
他使得很顺手,用来杀了一个魔。
然后跑到殷洛面前,清泽哥哥给他武器没有错。
他可以用臂弩来保护在乎的人了。
他要练好臂弩,用来保护在乎的人。
那时大家都很苦,沙漠里风沙很大,天却很蓝。
他们在奔赴希望的路上,他们在相依相伴、互相扶持的路上。
要是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好了。
要是永远走不到终点就好了。
为什么时光总要推着人远行?为什么美好终会凋零?为什么一定要面对离别?为什么逝去的就永远不会回返?
万物之逆旅,百代之过客。
他成为了被献祭者奔赴死亡的途经的一条短短的道路。
可他想让逝去的时光回来,他想让枯萎的花再开,他想和离别的人重逢相聚。
黑发的男人有着两扇长长的睫毛,沉默地把他抱在怀里,看他的眼神却很温柔。头发微卷的青衫青年总是似笑非笑,恶趣味地逗逗男人,再恶趣味地逗逗他。一身短的秀美少年是个喜欢热闹的、闲不住的性子,总爱拉着他跑东跑西,什么都要插一脚。
同龄的孩童们团团围在他身旁,用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骄傲得他挺起了的胸脯。
黑发男人总是眨也不眨地看着青年,青年总是神情悲伤地看着远方。
有一天,他看着黑发男人双唇惨白地躺在床上,注视青衫青年的眼神眷恋缱绻得像最后一眼,知道他就要死了。
他想留下来,却被青衫青年从房间里赶出去,下午就拿到了那个臂弩。
他在意着那个臂弩,更甚于在乎自己的生命。
却在美好消逝时破碎成一片一片。
——殷洛哥哥,我想要一个新的名字,你能给我取个新的名字吗?
——清泽哥哥,带我一起走吧!求求你了!带我一起走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往事分明历历在目,现在想来,竟然已经是一百年前了。
他可以读书识字,可以习医练武,可以有吃不完的、甜甜的糖葫芦。
可以度过很长很好的一生,然后在某处长眠。
可一百年后,他变成了魔。
作者有话要: 【和正文无关可千万不要当真的超级ooc智障亲子剧场】
青:应龙,你……才一百年,你就有儿子了?
龙:这是我认的干鹅几呀。
安:清泽哥哥,是我是我。
青:你哪位?
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的,把我的自尊心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整整两次两次啊竟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青:……鬼头?我们不是把你丢在太涵了吗?
安:我自己想方设法跑出来了嘛。
青:你跑出来干嘛?
安:我、我……我跑出来认爹呜呜呜呜呜。
青:你怎么哭成这样?
安:伤口太痛了呜呜呜。
青:好吧。不过,既然应龙认了你当干儿子(笑)
安:你想干什么?
青:乖,儿子叫爸爸。
安:……
安:你们俩没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