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谋逆王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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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闰月的京城, 寒冬料峭。

    自从皇帝赐婚的消息尘埃落定,比风还冷的一股寒流,从城东吹到城西, 席卷过妙龄女郎们对那个共同如意郎君的憧憬与情愫,破灭了她们的幻想。

    一个是皎皎天上月,一个是黯黯地下尘, 偏偏那皇帝老儿乱点鸳鸯谱,把按理来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两个人凑成了一对姻缘。

    韬光养晦已久的异性王先不,这个成为全京城少女心中大众情人已久的青年才俊, 先前一直以战功为由, 拒绝成婚。

    现在边地和平日久, 他早该到了适婚的年龄。

    也难怪连皇帝都看不过眼,决定亲自诏令, 为战功赫赫的功臣赐个美貌贴心的暖床人。

    只是,对这场荒唐赐婚中所提及的另一个对象, 几乎所有人都满心不解。

    京中贵女虞余,是一个什么样的糟糕名声?

    从出生起就不受虞家诸人期待。

    有好事人茶余饭后私下嘲笑虞家家门不幸,人丁不兴, 病死嫡妻留下的遗腹“女”,还应景地提前取了个意为“多余”的潦草名字。

    有人传闲话, 当着虞余的面传,他也从不知道生气,一副无所谓的淡漠面孔,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顾自地走了, 徒留不怀好意来招惹他的人在背后叉着腰干瞪眼睛。

    流言蜚语就是这么一次次传出来的。

    虞家那位“大姐”,美则美矣,奈何是个木头美人。

    不仅如此, 还是个总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爱理人的迟钝傻子。

    整天只会画画,抓住什么都画。

    继母生的弟妹抢走他的画纸,摔断他的画笔,他阴沉沉觑他们一眼,还是不话,就自己躲在后院里,捡地上的石头和草棍,蹲下身在沙土上画人脸。

    他画一幅,弟妹就跟在后头毁一副,边踩边咯咯拍掌,像是在玩个什么好玩的游戏。

    继母笑呵呵的,从不阻止,只觉得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果然聪明伶俐,不像某些人,除了能吃会睡,还尽爱画些鬼画符,就是个连哭都不会的活哑巴,生来就是个遭磋磨的命。

    虞爹又迷信,听了不知道从哪来的算命先生的话,认为虞余命里带煞,克死了他的母亲,如果平日过得太好了,接下来还会克死家里其他人,妨碍风水气运。

    只要不太过分,在外人面前弄出令家门蒙羞的丑闻,诸如短衣少食,仆从不敬,弟妹不悌之类在他眼中看来的问题,发生也就发生了。

    最多在过火的时候,虞爹不咸不淡斥责两句,接着就把虞余赶回房间里,任他爱画什么画什么,只要不出来碍着人眼睛。

    后来虞余不爱待在家里,像个野孩子似的老往外头跑,七八个家丁合起来拦不住他一个。

    虞家人见他天生一副怪力,除了唠唠叨叨讽刺他不像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以后嫁不出去,拖累妹妹们的婚姻,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好随他去了。

    毕竟是个不肯开口的傻子。

    得再多,也是对牛弹琴,人家压根不理会,得多了,还用种阴渗渗的眼神瞪着人,直到话人自觉闭上聒噪的嘴。

    吓死个人。

    继母曾经被他瞪过一眼,吓得做了两天晚上噩梦,晚上非得拉着侍女的手才肯闭眼,不然就嘴里嚷嚷着虞余要她,闹得半夜不得安宁。

    被虞爹狠狠训斥过一次不成体统,她才怏怏安静下去。

    只是从那以后,继母再也不敢些什么“要是死在外头,也算清静。”一类的牢骚,也不敢让虞余弟妹再靠近这个邪了门的傻子,生怕自己千娇百宠的几个孩子遭了虞余命中的“煞”。

    算命先生当初与她私下串通好的,的词也与继母事先通过气,那时以为留下来的是个男孩,用的词怎么恶毒怎么来,没想到变成了个先天不足的“女”孩,出的话倒也收不回口。

    噩梦事件以后,继母又想起了算命先生当初的判词,愈发信了七八分。

    对虞余在虞家受尽欺凌与白眼一事,她竟然变得更理直气壮了!

    随着虞余年岁渐长,年过十八,在虞爹和继母看来已经留成了个“老姑娘”,家里对他也够仁至义尽了,便开始商议起如何给他门亲事。

    他要是不成亲,他后面的弟弟妹妹也没法成婚,所以继母才着急。

    再加上,京城里渐渐又开始传起谣言,笑话他们虞家痴心妄想,连一个傻子也敢攀龙附凤,对全京城的高岭之花,战功赫赫的异姓王谢愁飞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第一次在高门夫人们的赏花宴上听见这种不阴不阳的笑谈,继母又气又急,差点当场背过气昏厥过去。

    “可不敢乱,不能乱的。”继母一脸惊惶地左顾右盼,面对各家夫人们看笑话的眼神,手中的帕子差点被她绞碎,“诸位,人尽皆知,我们家虞余连话都不会,一定是哪里发生了误会吧?”

    “京城里是没有几个人听过他话。”有位快言快语的夫人很快刺她,“可他会画呀!”

    “柳堤河畔的画亭里,他不是常躲在那里画画么,有不少人看见他总画一个男人。虽然画上服饰怪异,形貌特征也略有区别,有些甚至还有鱼人的尾巴,可整体气质越看越像一个人么!那份眉眼风骨,不是谢王爷,还能有谁?”

    “真不知羞!”又有位夫人摇了摇团扇,轻咳一声,“连我家里的那个混世魔王也只敢写诗寄情聊以自怜。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画些趣味古怪的淫i图……妹妹,我真佩服你的家教门风。”

    这淫i图一语,倒不是画儿真有多么出格。

    只是写实的画风与崇尚敦厚诗教的写意审美格格不入,在她们看来,便显得趣味低下。尤其是对人体的描摹,更像是春宫图画手一类为人不齿的荒唐做派了。

    “谢王爷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妹妹你可不能不要脸面呀,家里的孩,还是要多加管束为好,不能乱了尺度。否则日后传入王爷耳中,参上你家虞大人教子无方一本,惹得皇上震怒怪罪下来,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宴会上,夫人们七嘴八舌,继母听得满头大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回家以后,她恨得摔了一屋子的瓷器,像是在踩那些碎嘴婆们的脸皮。

    这天虞爹下朝回来,也是脸拉得老长,白天在上朝之前和中途间隙被人明嘲暗讽,惹了一肚子气。

    就连回来时,他都觉得身后的同侪在讨论他家里惹出的丢**事,忙扬起宽大袖袍,遮住自己一张老脸,灰溜溜逃回了家。

    “你孩子惹出的事,你去收拾。”继母没好气道,“我以前要管,你非嫌我严厉,现在好了吧!”

    虞爹一听这个语气,吹胡子瞪眼:“后宅之事,本就该由你主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态度怎样?我之前想些什么你还不乐意,现在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你去把他找回来。反正我不敢。”继母旧事重提,“这孩子眼神阴得很,要是反抗起来,我可不过他。”

    提起找人,虞爹闷头不吭声了。他心中也郁闷,得他好像就得过天生神力的虞余一样。

    万一他带着一帮子人过去,结果当爹的,反而被当孩子的,连同家丁一起揍得抱头鼠窜,他这脸是要还是不要了?干脆上吊算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满屋子碎瓷器里,大眼瞪眼,直到家丁来报,大姐回来了,今日心情似乎不错,难得还对他们笑了笑,他们两人也没敢起身去到虞余的屋子里。

    七八个家丁哭爹喊娘滚落一地那次,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还特意花重金作为封口费,威逼利诱叫他们不许传道消息。

    万一这特别能、以一当十宛如当世猛将的消息一传出去,哪家男人还敢生出求娶的心思?可不就砸手里了么!

    ……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倒霉蛋,有福消受。

    等着等着。

    还没等这对男女思考出一个万全之策,先等来了皇帝赐婚的消息!

    原来谢王爷就是这个令人钦佩的倒霉蛋!

    跪谢圣旨的时候,虞爹和继母犹如梦中,弟弟妹妹们一脸不可置信。

    要不是碍于从宫中来的太监还站在跟前,代表皇权,不可不敬,他们能当场跳起来,质问虞余。

    身为当事人的虞余,不,应该是虞煜,他不理会身后那些人心情各异递来的眼色,一脸平静地接过圣旨,道了声“多谢”。

    没有跪谢磕头,的确不合礼数,但传诏太监没算为难一个名声在外多年的傻子。

    更重要的是,当初皇帝算下赐婚诏时,他就侍立一旁静待吩咐。

    温润如玉的谢王爷,此刻一点也看不出在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恶名”,更像是一名端方君子,白衣若月,清冷似霜。

    面对皇帝的询问,这一次,他不再如以往那般断然拒绝,态度有了很明显的松动。

    “陛下。”谢愁飞微微一笑,态度恭敬而不失风仪,“能否允我自行选择结姻对象?”

    皇帝沉吟片刻,本就存了几分试探心思,如今瞌睡遇上枕头,自然无有不应。

    “好,好,谢卿家劳苦功高,如今天下海晏河清少不了你三分功勋,若是有了心上人,孤理应成人之美,促就一桩好事的。”

    “谢卿,你喜欢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女儿?”

    谢愁飞垂下眼,像是在思忖些什么,好在他没让皇帝等上太久时间,轻轻道:“虞家。”

    “谁?”见他真出一家,皇帝也来了兴致,迫不及待问道:“虞显虞卿家?是他家二女儿,还是三女儿?听最的女儿还在总角之年,等几年,倒也不是不行……”

    谢愁飞坚定地摇摇头:“都不是。”

    “我曾与虞家虞余有过一面之缘。”面对皇帝的讶异,他主动请求道,“求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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