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  秦越再没干过这等糊涂事。

    听白星寒，突然之间，本就勤奋认真的秦越,  现下更是到了拼命的程度，经常天不亮就已经在练武场独自练剑了。

    唐斯文一边有种“混子终于明白了”的欣慰感，一边有种……危机感。

    对，危机感。

    他第一次有这种危机感，是从那天下午开始的。

    和往常一样,  秦越在授课结束之后，总是要找理由多逗留一阵,  不肯爽快离去。唐斯文当然知道他这点儿心思，也不在意他留在青莲居。

    秦越东拉西扯了一阵之后，轻描淡写的提到一句,  上午练剑的时候,  有位师兄不慎受伤了。一时间赶不及去找医师，于是白师叔亲自给那位师兄上了药。

    唐斯文一面低头整理着明日要用的文案，一面随口道：“唔,  那也正常。一般的伤，也不用劳烦医师。”

    秦越“哦”了一声,  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开了。

    没想到,  第二日,  秦越敲门进来的时候,  皱着眉头，尾音拖得长长的：“师尊……我受伤了……”

    唐斯文一惊,  赶紧扶住秦越：“伤哪儿了？怎么不找医师？严重吗？”

    秦越撇着嘴：“都是些皮肉伤，似乎用不着找医师，可是……还挺疼的……”

    唐斯文根本没多想,  当即扶着秦越进了内室，让他坐到自己床上，找出一罐金创膏，道：“把外衣脱了，我看看你的伤。”

    秦越极其配合，极其听话的，嗖嗖的把上衣扒了个精光。

    他白皙的皮肤上，的确有好几处青紫，像是被钝器击所致。

    见着那几处痕迹，唐斯文一阵心疼，自己也跪坐到床上，匀了些药膏到手上，用掌心温度化开之后，细细的抹了上去。

    唐斯文一边上着药，一边问：“怎么伤到的？”

    秦越声音闷闷的：“就……师尊，刀剑无眼，我一时没注意，就挨了这几下。”

    唐斯文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不过他想着，或许是秦越不愿意显得技不如人，所以不想细，也是正常的。

    等前胸后背都上过药了，唐斯文站起身来，为秦越披上外袍，道：“好了，这个药见效很快的，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结果秦越一动不动，从下往上的觑着唐斯文：“可是，师尊，我腿上也有伤……”

    听到这里，唐斯文心里的警铃响了起来：嗯？这个走向，不太对啊。

    唐斯文还没话，秦越已经极之流利的踢掉了长裤，只留下一条亵裤，薄薄的贴在腿上。

    唐斯文瞥了一眼，发现他大腿内侧的确有一道长长的红色划痕。

    而秦越，也干脆的指着那处划痕，嘴里哼哼着：“师尊，你看，你看嘛，真的受伤了……”

    唐斯文不动声色的把药递过去，道：“那你自己上药。”

    秦越眨眨眼，根本不接：“可是……师尊，徒弟受伤后，不应该师尊来上药么？昨日你还这么的呢。”

    唐斯文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结果秦越一脸委屈：“师尊，人家从就最害怕上药了，好疼的，我下不去手……”

    唐斯文又好气又好笑，直接道：“哦？我怎么听，幻翼之族，如果伤及见血，很快就能自愈，根本不用上药？”

    结果秦越理直气壮的：“可是，师尊，你不是，要我从此更加注意隐藏好幻翼的身份？我若是今天受了这么重的伤，明天就不治而愈了，难道不会惹人怀疑？”

    不待唐斯文话，秦越眼睛里居然蒙上一层水雾：“师尊，是你让人家不要使用幻翼之力，又是你，受了伤可以为我医治，我才没有去找医师的……”哀怨的情绪，表达得那叫一个到位。

    唐斯文看着那修长结实的腿，咽了口唾沫，心：啧，算了，就当被他骗住了，不就是上个药么，系统再怎么严格，也不能上个药就判定我亲密接触过度吧？

    他把心一横，再次抠出一块药膏，有些粗鲁的搓到了秦越腿上。

    结果唐斯文的手才按下去，堪堪从那雪白皮肤上划过，秦越就“嗯呜”一声。

    唐斯文立刻缩回了手，道：“怎么了？我手太重了？”

    秦越满面通红，道：“没，没有。”

    唐斯文还想再问，却看见秦越脸色红得不寻常，眼睛里雾气更重，甚至弯下了腰，身体蜷了起来。

    唐斯文登时明白过来，也开始面红耳赤，从旁边扯起一床薄被，扔到秦越身上，自己转过身往厅堂走去，道：“你……你自己赶快解决掉。”

    秦越在后面又羞又窘，低声唤了一句：“师尊……！”

    尽管明明离得够远了，唐斯文还是觉得，那声音，夹杂着一股热气，直往耳朵里钻。

    他坐到圆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开始在脑子里仔细回忆牛顿三大定律，开普勒定律，等等一切足以让他消脑子里奇怪念头的东西。

    然而，摩擦，重力，惯性，等等一切原本应该严肃无比的词语，也能让唐斯文联想到各种奇怪的场景。

    而内室隐隐传来的低低叫唤声，更是让唐斯文心绪难定，曾经的一幕幕都在脑子里跑起了走马灯。

    他放下茶杯，痛苦的扶住了额头，为自己不纯洁的内心深深忏悔起来。

    等那杯茶彻底凉了，秦越终于穿好衣服，脸上一片潮红的走了出来。

    “师尊……”秦越羞惭的唤了一声。

    唐斯文的腿有点儿软，也站不起来，只道：“今日授课暂停一次，你先回去罢。”

    秦越仔细盯着唐斯文的脸，和那不自然的动作，方才还是羞窘不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他不再多问，轻声：“那师尊，我明日再来。”便推门往外走去。

    这一路上，他心里那点儿计谋得逞了一大半的快乐，咕嘟咕嘟的往上冒。

    当然，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师尊给自己上药的同时，他趁势倒在师尊身上，然后师尊一定舍不得推开他，接下来，就可以像梦中所做的那样，发生一些会让人非常舒服的事。

    结果，自己实在太不争气，师尊才开始给上药，他就已经有了反应，怎么样都消不下去。

    怎么办，师尊一定在心里笑话我，要么笑我太幼稚，要么笑我太急/色，呜……

    等他好歹自行解决了，惴惴不安的赶到了厅堂，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师尊解释，却发现，师尊那脸色，那姿势，还有那湿润的眼睛，气息不匀的呼吸声，样样都表明，师尊刚才所想的，多半和自己差不多。

    既然这样，那岂不是表明，这个计划是有用的？再多试几次，没准儿，这个计划就可以完整的执行下去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接下来的剑法练习，秦越再次故意摔得浑身是伤，就差自己拿刀往身上砍了。他这动作，看得一旁的师兄弟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平日技艺超群、从不曾有半分失手的人，这两日到底怎么了。

    这之后，他仍是压抑着幻翼之力，不肯自我修复，然后跌跌撞撞的敲开了唐斯文的门。

    “又受伤了？”师尊极之平静的问。

    “嗯，嗯，我今日不心，比昨日伤得还要重……师尊……”秦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哦，那你进来吧。”师尊闪开身，让他进了门。

    他心中一阵窃喜：看来师尊，也做好了准备？

    然而，刚进厅堂，他就呆了：圈椅上端坐着的，正是门内的穆医师。

    他的喉结艰难的滑动了一下，道：“师尊，这，穆医师，怎么会在这里？”

    唐斯文淡然道：“哦，我猜你今日还会受伤，为了让你好得更快些，特地提前请了穆医师过来。”接着，这人还冲穆医师行了个礼：“穆医师，给您添麻烦了。”

    秦越非常确信，唐斯文在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一派正经，脸上那笑容，可是一点不正经。

    然而，他还能什么呢？只能尴尬的解了衣服，让这花白胡子的老医师给自己上药。

    自那以后，秦越再也没有“不心”受伤过。

    秋去冬来。

    当后山已被白雪覆盖，秦越那颗躁动不已的心，又开始琢磨起别的了。

    虽习武之人气血充盈，本应不惧寒冷，但这青莲居内，还是单独置备了炭盆，屋子里格外的暖和。

    秦越看着坐在炭盆旁看书的唐斯文，道：“师尊没有功夫傍身，到了冬天，恐怕有些难熬？”

    唐斯文“嗯”了一声，脑子里一会儿想着现实中的地暖，一会儿想着幻翼之国四季如春的天气。对他而言，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真真正正的过冬。

    他用锅测了一下，室外维持在零下十五度左右，实在不是一个适宜人类生存的温度。可这青云派的众人，哪怕是做粗活的外门弟子，除了多加一件罩衫以外，竟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唐斯文不敢托大，除非必要，平日就窝在了青莲居，根本不敢出门。

    秦越给唐斯文又换了杯热茶，道：“师尊，其实，前日我在后山，无意间发现了一汪温泉……”

    唐斯文抬了抬眼皮：“哦？”

    秦越见唐斯文似乎有些兴趣，赶紧道：“嗯，我听人，这温泉水，特别活血健体，泡进去以后，可以整个冬天都不怕冷。”

    唐斯文点了点头：“哦。”

    秦越看着唐斯文的面色，大着胆子，问：“那，师尊，不如，我陪你……去泡一下？”

    唐斯文扭头看了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嗯。”

    秦越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又心道：“那，就明晚？”

    唐斯文“嗯”了一声，又道：“你把地点告诉我，然后辰时直接去温泉就行。”完，便又埋头看书，不再看他。

    秦越从青莲居出来之后，喜得在雪地里直接了个滚，同时感叹自己那一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

    他之前想了好久，上次那件事情，对师尊如此失礼，到底要如何弥补？再送花什么的，也太过俗气，根本显不出师尊对自己有多特别。

    而入冬之后，看着师尊明显比其他人畏寒，他就暗下了决心，要送一样最特别的礼物，带给师尊别样的温暖。

    所以，那“无意间发现的温泉”，其实是他费了好大的功夫，在岩壁间一寸寸的听过去，终于在一处岩洞深处听到了泉眼，再一点点凿出来的。

    看来，这礼物还算选得不错，师尊这么自然的就接受了邀请。

    至于，泡在温泉当中，会不会顺理成章的发生点儿别的什么，那……就……嗯，看看师尊如何反应吧。

    到了约好的时间，秦越喜滋滋的跳到了岩洞旁，脱了衣服，裹着布巾，心里揣着许许多多的旖旎想法，急急忙忙往温泉走去。

    等靠近了温泉，满眼皆是白雾茫茫，耳中，人声……鼎沸？

    他当下就愣住了。

    正此时，壮硕得跟头熊一样的二师叔侯焕然从白雾中钻出来，大笑道：“哎呀！秦越！之前没看出，原来你这么尊师重道！”

    这时，大师叔贺云止也探个头出来，道：“秦越来了？多谢多谢！听青莲，你觉得我们太辛苦了，特定找了这么个温泉池子，让大家好好泡一下，缓解疲劳。你实在是有心了啊！”

    秦越如泥雕木塑般，紧紧抓着腰间的布巾，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师叔……您过奖了……”

    作者有话要：

    秦越：QAQ，师尊，徒儿要饿死了，徒儿要吃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