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承诺你是我的一眼万年……

A+A-

    风中带着凉意, 但此时裴述却只觉心中却温暖如春。

    曾经遥不可及的梦,现如今竟是成了现实,这份喜悦, 比即将迎来新的一年还要让人激动人心。

    宁晚清靠在他身上也能感受到身侧之人的喜悦。

    她微微仰起头,借着头顶烟火,勾唇一笑, “裴述,你还没回我呢,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裴述喉咙滚动,被抱着的手指微屈。他低下头, 望着人,“我……”

    “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随后两个人被皱起眉宇,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向天。

    只见在烟火过后, 平地之上升起了无数孔明灯, 一盏一盏的布满天空, 像是满天繁星闪烁。

    原本此景应是动人好看,但此时却因那孔明灯上血红字迹而让人头皮发麻。

    宁晚清直起腰身, 手扒着那白玉桥身朝着上面看去,只见孔明灯上字如是写道:“奸臣当道, 梁亡不昌,昌尽乃殃。”

    声将话读出之后, 宁晚清心中便是跳了跳。

    她收回手, 偏头看向了裴述。

    “裴述,出事了。”

    *

    从那人喊出声之后,原本热闹繁盛的街道之上,便涌现出官兵。

    站在白玉桥之上的宁晚清能看见那身着盔甲的兵握着手中长剑屠宰着林子中放灯者。

    人在眼前倒下, 血洒在林子间。尸体落入湖水,将湖水染成一片血红之色。

    明神塔前湖水尽污,如珠玉蒙尘。

    裴述抬手拉着宁晚清朝着白玉桥下走,迎面走来了身着盔甲的御林军统领林修阳。

    两个人脚步不得不停下来,在纷乱的人海之中望向对方。

    只见带着兵的御林军统领顿住脚步,抬手吩咐了身后兵士停下来。他自己上前一步,冲着裴述拱手一拜,“丞相,陛下有请。”

    裴述捏紧了宁晚清的手,随后凝眸问出声来,“宫宴之上可出了事端?”

    林修阳看了一眼裴述身侧站着的宁晚清,视线又扫过了两个人交握的手,随后才没有避讳的解释出声,“宫宴之上有舞女行刺陛下,诸侯生变,陛下请丞相速去。”

    裴述沉默了片刻,“陛下可有受伤?”

    林修阳垂眸,“是臣的失职,陛下受了轻伤,暂无大碍。”

    “那人呢?可有抓到?”裴述追问。

    宁晚清却是看见林修阳摇了摇头,“没有,那舞女看见自己失手之后,便是自尽了,目前尚未查出是何人指使。”

    宁晚清凝眸沉思,“今晚宫宴,良渚城贤王可在?”

    林修阳在听见宁晚清出了声之后,朝着她看了一眼,“贤王告假,自称生病,未来。”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从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之中看出了相同的信息。

    裴述握着宁晚清的手,冲着林修阳道:“我现在进宫,但还劳烦统领,将我夫人送回。”

    一个称呼,是维护也是示警。

    林修阳冲着裴述拱手一拜,“大人放心,我会安全送回。”

    此时,皇城正乱。

    我方在明敌在暗,此时还不知道郢都城内埋伏了多少人。

    宁晚清知道利害,此时她便不会同人添乱。

    宁晚清听从裴述安排朝着林修阳走了一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人转过身来叮嘱道:“早去早回,我等你。”

    裴述嗯了一声。

    林修阳得了裴述所托,将宁晚清送了回去,临到府门前,宁晚清迈步上了台阶之后转过身来问,“林统领。”

    林修阳冲着宁晚清微微躬身,“您请讲。”

    宁晚清半晌,出声问道:“此次,宫中可有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

    林修阳声音一顿,随后看着宁晚清面上带笑的模样,出了声,“宁姑娘想听什么?”

    宁晚清笑道:“林统领是个聪明人。”

    她声音一顿再次问出声,“郢都城内上空之上飘飞了无数的孔明灯,林统领一路赶来,不会没有看到吧。”

    林修阳默认了。

    宁晚清盯着他的面容,笑道:“宫宴上遇刺客,丞相不在,大臣们不议论?”

    宁晚清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探究,林修阳压不住这带着压迫的眼神冲着人躬身一拜,“宁姑娘应该也看到了。”

    林修阳声音一顿再次道:“丞相于梁国而言,是栋梁亦是破旧制度的先锋与楷模,现如今朝堂内舆论对丞相而言并不利。再加上今日出了这事,恐怕……”

    林修阳的声音一顿,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宁姑娘言尽于此。”

    宁晚清冲着人拂身,“多谢林统领。”

    夜色之中,宁晚清目送着林修阳远去,得了消息,出府来迎的荷着急忙慌的将人看了一眼,“姐,您有没有事?”

    宁晚清摇了摇头,“我没事。”

    荷长舒了一口气,“我听外面出事了,看您和大人迟迟未回,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晚清嗯了一声,冲着荷吩咐出声,“你去告诉府中的人一声,让大家这段时间别再出来了。”

    “好好,荷这就去。”

    宁晚清将视线从奔走而出的荷身上移开,随后看向了屋檐之外夜空,此时夜空之上还能看见那已经升至高空的血红灯。

    士兵安排了弓箭手将孔明灯射落,但依旧挡不住刚刚在众人心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撼。

    今夜过后,百姓心中都知有人霍乱梁国,而梁国将亡。

    *

    后半夜,梁国内下起了雪。

    雪纷纷扬扬而下,让气温又冷了一些。

    屋内烛火昏暗,宁晚清坐在屋内暖炉跟,用手拨动着炭火,看着炭火之中火苗烧灼,宁晚清了个哈欠。

    三更天,院子里响起了动静,宁晚清动了动身子,便是听见一人冒着大雪而来。

    屋内的门吱呀了一声响,将宁晚清瞌睡虫给赶出去,她揉了揉眼睛,仰起头将人看了一眼,“你回来了。”

    裴述抖落身上的雪,瞧着那靠坐在屋内的人皱紧了眉头,“你怎么没睡?”

    宁晚清站起身来,冲着人走了过去,“担心你被陛下扣留在宫里。”

    裴述将手中的大氅放在臂弯上,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宁晚清似乎是刚刚了哈欠的缘故,那眼梢之上染了一抹绯红色,像是一个慵懒的猫。手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蹭。

    裴述瞧着她的模样,一扫之前在宫中染上的不悦,冷峻的面容都染上了一层的柔色。

    他瞧着她昏黄烛光的面容,托着她的脸哄道:“快去睡。”

    宁晚清摇了摇头,抱着他的手将人拉到一旁火炉旁。

    她盯着火炉之中烛火跳跃,跪坐在了榻子上,“宫中怎么样?”

    裴述看了她一眼,没有隐瞒,“陛下受了轻伤,太医已经看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是贤王动的手吧。”

    宁晚清并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肯定句,声音很轻,伴着火花跳跃所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在屋子里想起来。

    半晌,宁晚清也没听见裴述回话,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出声问道:“裴述,可有难处?”

    想到今日临回来时,林修阳的话,宁晚清心中便是一沉。

    裴述嗯了一声,声音很淡,却很沉。

    三更天,屋内很是安静,两个人站在火堆前,仿佛谈的不是什么家国大事,而是情话。

    宁晚清勾了唇,就听见裴述再次出声,“他很聪明。”

    “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没有证据。”

    宁晚清却是轻笑了一声,“裴述,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的,我们不是神仙。”

    她偏头看了裴述一眼,见他因为她的话偏过头来,宁晚清再次出声,“我们是人,做的事情都是我们想出来的,而人这个生物太过复杂,七情六欲。”

    “就算贤王再聪明,他找的人也不可能如此完美。”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人做的事情,必定会有疏漏,只是这份疏漏我们都没有想到或者看见罢了。”

    “你的对。”

    裴述嗯了一声,“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宁晚清继续出声,“这断时间,郢都城内发生的事情,包括宁家,包括柳,包括除夕夜,你觉得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

    “如果算得不错,应该是贤王。”

    宁晚清抬手拨了拨炉子里的木炭,问出声,“那你觉得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裴述盯着那火花看了一会,豁然抬头看向宁晚清,“你是……”

    “从安南镇的私铸坊开始到现如今除夕夜变,贤王的目的,难道是换代?”

    宁晚清搅动着手中的木棍一顿,随后仰起头,“是啊,换代。”

    “奸臣当道,梁亡不昌,昌尽乃殃。”

    “你乃梁国丞相,陛下全身心的信任你,这几年变法,削弱了诸侯王的实力,导致诸侯王利益逐渐削弱。等一层一层的削弱下来,一方诸侯地位只会等同寻常官宦,再不是那百年荫蔽之家。”宁晚清声音一顿,继续道:“一众诸侯王不会坐以待毙,以贤王为首,若是推翻政权,建立新的朝代,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宁晚清看向裴述,“而首当其冲便是支持并且主导变法的你。”

    “裴述,有时退而求其次,反倒是会给对方可趁之机。”

    裴述勾唇一笑,“哦?莫非你已经有了对策?”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我想知道,你去皇宫之中陛下是如何的?”

    裴述同人讲道:“陛下亦知是变法引起,当初我与陛下决议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陛下便已经料到了如今会发生之事,只是没有想好现如今应如何应对。贤王退居良渚城,闭门不出,我等若是没有把柄,便是揪不出他错处。他推了穆王府做替罪羊,又轻而易举的动了穆白与人合谋,便是一盘大棋子。”

    宁晚清晤了一声,抬手摩挲着下巴,冲着裴述出声道:“你知道想要发现一个人身上的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裴述挑眉,“什么?“”

    宁晚清放下手中的火钳子,冲着裴述靠近,“那就是去到他身边,朝夕相处。”

    裴述抬手揽上了宁晚清的腰,将人按进怀里,“你想去良渚城?”

    宁晚清勾唇,“当婚前蜜月可好?”

    裴述抬手捏了她的鼻子,“我可不觉得这是蜜月。”

    宁晚清将人抬手推开,转身去了身后屋子里,从桌子内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递到了裴述的面前。

    裴述接过信来回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宁晚清挑眉,“开看看。”

    她看着裴述将信封拆开,便是同人解释出声,“此前出了宁家那事之后,我便查了良渚城的事情,这一查不要紧,我查到贤王最近在良渚城内正在招纳幕僚。”

    “当然,这个幕僚到底是招兵买马还是什么,就不可而知了。”

    裴述将手中的信抖开,眼睛一眯,“这是,推荐信?”

    宁晚清嗯了一声,“之前宁家去良渚城发展织云阁的时候,曾于良渚城之中富户江家,江城有过交情。此事他告诉我之后,便是从一文人手中截断了此书。”

    裴述上下看了看,“两份?”

    宁晚清挑眉,“如何?”

    裴述将手背在身后,走了一步冲着宁晚清逼近,他低头将人看着,问出声,“阿清,你之前的话可能再一遍?”

    头顶的阴影让宁晚清的耳廓微红,她别开眼去,“什么话?”

    裴述将欲逃离的人捉了回来,“阿清,我想听。”

    宁晚清窝在他怀中,咽了一口唾沫,“我,我们复婚吧。”

    “什么?没听见。”

    裴述拔高了声调,问出声。

    宁晚清皱紧眉头,仰起头看着人吐出,“我,裴述我们复婚吧,你分明就是听……晤。”

    下巴被轻轻捏起,宁晚清只觉得唇上覆上一片柔软。那冷峻的面容近在咫尺,呼吸与人纠缠在一起。

    宁晚清闭上眼,将手从他怀中伸出,伸手将他的脖子搂住,朝着下方微微拉了拉加深了这个吻。

    屋内灯光昏黄昏黄温暖,裴述抬手捧着她的脸,一笑,“好,我娶你。”

    宁晚清踮起脚尖,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快去睡。”

    裴述好声的哄到。

    “裴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新年尹始,刚刚官复原职的丞相再次被罢免,这一次,梁帝下旨将人禁足于府中,等候查办。

    夜深,一辆马车悄悄的驶出了郢都。

    郢都城外十里,坐在马车上的宁晚清抬手微微掀开车帘,“有人跟踪。”

    坐在车内的裴述抬手瞧了瞧车壁,“于飞。”

    于飞听见声音之后,应了一声是,就掀开车帘一跃而出。

    宁晚清看着那跃进夜幕之中的人,皱紧了眉头,“对方的人似乎不少,于飞能行吗?”

    裴述嗯了一声,“没问题。”

    “你可知于飞是从何处出来的?”

    宁晚清摇了摇头,“不知。”

    裴述解释出声,“早些年,于飞是一名死士。死士选拔苛刻,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些人在他面前,不是对手。”

    宁晚清将手中帘子放下,“我竟是没想到于飞还有如此经历。”

    “那他后来又是如何成为你的护卫的?”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裴述看向宁晚清,“当年我离家并非是进京赶考为了功名利禄。”

    见宁晚清没话,裴述再次出声,“你在安南镇上之时应也听到过一些传闻。”

    “我家原本只是安南镇之中的门户,穷苦人家。我父亲,是镇子上的教书先生,考了一辈子功名也未有什么成绩,我父亲便是对我寄予厚望,从便是让我学习四书五经,长大了好考取功名。”

    “我也按照父亲所,一层一层的考,那年在进士及第之后,偶然的一次机会,我救了当今圣上。”

    “救了梁帝?何时的事情?”

    裴述想了想,“元宁三十二年年,先帝还在世之时,那时陛下同我一般尚年轻,十几岁的少年,被叔父宁王掳掠去了邵南,我当年游历于此,无意之间救了一人,后来才知那人是当朝太子,现如今的梁帝。”

    宁晚清何其聪明,几乎是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的事情,她看向裴述出声问道:“所以当年考取功名,亦或者前来宁府求取掺杂的不仅仅是入仕之愿,而是另有所图。”

    裴述嗯了一声,“自从那次遇险之后,陛下便对诸侯王产生了一定的忌惮,有意推进变法。我考取了状元之后,陛下将事情的主导之人锁定在了我的身上。而做这一切,需要资金的支持,所以陛下选择了宁家。”

    “可你选择了我不是吗?”

    宁晚清勾唇一笑,“依照你的才能,拉拢宁家有无数的办法,你却是选择了一个最吃力不讨好的。亏吗?”

    裴述揽着她的肩膀让人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柔和轻缓,“我只记得那开门的一瞬间,红衣跹落。”

    “我想,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撑起了这么一个家族,又是如何的一个人能顶着满城风言风语出门求亲。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想那大概是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