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有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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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亲眼所见,这妖市越来越大,这井水啊就越来越浅。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都猜测会不会是这地儿那位地仙力量枯竭,不过我们都没见过那地仙长的什么模样,不定没我英俊潇洒……”它见对面两位没有给它捧场,面上有些讪讪,“咳咳,题外话题外话……我哪儿了?”

    云鹤行没好气地断道:“那你有没有留意,来这儿的御妖者,是不是同一伙人?”

    “都不收你们钱了,好歹捧个人场啊……”黄鼠狼扒了扒它顶上的毛,“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不过最近多了一个人,看着不太像御妖者。”

    “长什么样?”

    “是半个瘸子,而且常年带着面具。”

    来者从来都戴着面具,应当是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要么是太熟悉,要么是有什么特征会让人过目不忘。

    云鹤行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只黄鼠狼看着不咋样,知道的东西的确挺多的。

    它它从妖市诞生之初就在了,那不知道它对徐家和曹家的恩怨又了解多少。

    他正若有所思之际,袖子被旁人轻轻地拽了拽。

    他转过头来,只见浮苏踌躇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终于在他手背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曹”字。

    也许只是一个字的时间,皮肤上传来的微痒漫过全身,心里的鹿无所适从地乱蹦着。弄得他得缓好一阵子,才意会到浮苏写的是什么字。

    等他想要将手覆上去,浮苏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弄得他有一瞬的失神。

    在浮苏的提醒下,云鹤行才回过神,想起来他要问的问题。

    “嗯……你听过曹家和徐家的恩怨吗?”

    听到另一个家族的姓氏,黄鼠狼两只眼睛瞬间睁得巨大,两只爪子都快要把自己的脑袋给挠秃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为了这件事的……”

    浮苏捏起它的爪子,以防它真的把自己挠成地中海:“还有人问你这件事?”

    “就是我的那个戴面具的人……哎哎哎,我爪子都要被你掰断了!”

    黄鼠狼不满地揉了揉被浮苏松开的爪子,“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太暴躁了,一听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就动手……”

    “赶紧正题吧。”云鹤行敲了敲桌面,催促道。

    “老实吧,对于这两家的事情,我的确知的不多。曹家似乎的确在这方面动了手脚,嫁接了徐家的气运,所以曹桂清那边才飞黄腾达。”它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嗯……不管气运这件事真假,必定是人做的,人——”它生怕别人再误解它的话了,都要尖叫出来了。

    “那个面具人和你的那些”人”有渊源吗?”

    黄鼠狼摇了摇头:“有。”

    “所以是有还是没有……”

    黄鼠狼点了点头:“没有。”

    “你在怕什么……”浮苏皱了皱眉。

    “他们……不能提……我不知道……别问了……”黄鼠狼又开始抓它的脑袋,“就这个不行,再我也不知道太多……”

    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控制着?他们从江阴过来,隐隐约约察觉到,浮现在表面的事情已经引人心惊,也许仅仅是冰山一角。

    云鹤行与浮苏心照不宣,并没有算继续逼问对方。

    眼看着也没有其它想要了解的,二人就不想再在这儿耽搁了。

    浮苏思忖片刻,到底还是将那五枚磷珠放到矮桌上,当是谢礼。

    怎料云鹤行屁股才抬起来一点,浮苏的手就被对方一把紧紧拽住。

    他没法将手抽回来,脸色一下变得很差。

    可黄鼠狼却没有注意到,它全神贯注地盯着浮苏的掌面,“嘎吱嘎吱”地咬了几下牙。

    片刻之后,它松开一只手,勾着爪子想要在浮苏的手上比划。浮苏却如蒙大赦般,趁机将手抽了回去。

    “哎……”黄鼠狼一爪子就勾到了桌上,“你缩什么缩呀,我在给你看手相呢!”

    浮苏冷着脸,并不回答,二话不起身就要走。

    “少年郎,你的未来里……有大劫。”

    浮苏似乎不以为然,倒是云鹤行听了眉头一跳:“你不会是跟谁都有大劫,好骗人钱财吧。”

    黄鼠狼不禁嗤笑:“这是老夫的老行当不错,不过方才的,并不是想要让你们掏钱化灾。我看这位公子命里的灾劫,属血脉相残、命悬一线那种,也不是我能化的。”

    “你这么厉害,不如也帮我看看——”云鹤行见浮苏越来越冷的脸色,硬是把自己的手塞到黄鼠狼面前。

    “唔……你也有个劫——”

    “你听!”黄鼠狼还没看清他的手呢,云鹤行就先行一步蹦了起来,攒紧了浮苏的手臂,“它肯定逢人都那样,它你什么大劫,肯定是胡扯的!”

    “才不是……”

    “一定是胡扯的——”

    “不是。”

    “肯定……”

    “都了,我没骗……”

    “你闭嘴,你相声上瘾了啊——”

    云鹤行一吼,黄鼠狼被唬得噤声。

    看他大动干戈,浮苏本来有些紧绷的神情反倒松了下来:“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黄鼠狼见他们真的要走,一路追着到门口,还不忘朝两人招手大喊:“喂,有钱人家的少爷,今晚丑时记得带好东西过来拍卖会——”

    云鹤行被人拖着走,听闻还不忘回头朝黄鼠狼装腔作势恐吓一番。

    “它瞎那些鬼话,你还给它那什么磷珠,太不划算了。”直到走远,云鹤行仍是气鼓鼓,一想起黄鼠狼的大劫,就有种想要回去提熘着它喂白渊的冲动。

    浮苏却并不在意:“那个磷珠并非珍品。而且我也没有血缘至亲,也没有家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血脉相残。”

    云鹤行看他泰然自若地道出自己没有家人的事实,仿佛在讲别人的家室,脑子不知抽起那条筋,张嘴就来:“没事,我也没有爹娘。”

    大约换了旁人,肯定好气又感动。可浮苏毕竟不是旁人,他一时不能理解云鹤行这话的用意,不知这种情况有什么好类比的。

    等靠白渊送他们回到井口,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雨珠淅淅沥沥地落在肩上,带着秋季的寒意。他们没人带了伞,眼看着雨好似有些变大的趋势,白渊又已经缩回去玉玦,剩下两人只好躲到别院檐下。

    台阶上尽是灰尘,云鹤行都没法直接坐上去或者伸手去把灰尘拂去,更别提浮苏了。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门口,盯着已经断了一半的篱笆上,垂下来的紫藤枯枝。每一次雨下来,总是要带走一片死去的叶子。

    云鹤行眼睛望着雨织成帷幕,心却飘到别的地方。

    浮苏知道他父母去世,可他却对浮苏的从前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因为浮苏今日主动提起,他都不知道原来他没有家人。他是怎么会到游意阁的?他是一眼都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呢,还是他父母也出了什么意外?

    他却从来没想起去问,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那现在呢?他应该顺水推舟,趁机追问一下吗?是不是不太合适?

    手肘被人拍了一下,把他从混乱的斗争中拽了回来。云鹤行回过神四周找浮苏,才发现对方蹲在他身后,正埋头对着一个香炉大眼瞪眼。

    云鹤行只好蹲到浮苏身旁:“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香炉满是灰尘,浮苏根本碰不下手,只好用扇子戳了戳炉身:“你有没有发现,山房里头几乎每个园子都在墙根放一个香炉。”

    “供奉地仙吧?”

    “有点多得过分,连亭子里头放。”

    云鹤行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不记得那只黄鼠狼,它地仙的力量越来越弱,井水的水位就越来越少……”

    他望向浮苏,脑中灵光一现,“这些香炉一定有什么作用!可以困住那个地仙!就像是来安和江阴的阵那样!”

    “我再想想……对了,黄鼠狼偷走气运什么的,我觉得有点像那些书里头的龙脉。”

    云鹤行见浮苏有些疑惑,手舞足蹈地解释道,“白渊那时候,瑶的部族把它关在里头,可保长久风调雨顺。

    你会不会是曹家把本来被徐家困住的地仙,给抢过去了?所以两家的境况一下就变了。下一回我们去曹家,得去看看他们那儿有没有这样的香炉……”

    云鹤行得眉飞色舞兴头正起,完了才注意到浮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第一次在浮苏面前理清自己长篇大论的猜测,的时候不觉得,回过神来不禁有种班门弄斧的赧然。

    “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你得很在理。”浮苏点着头,蓦地想起白渊的话——

    ——如你所料,云鹤行的确很有天赋。总有一天,云鹤行不会再需要你我护佑。

    “看什么呢!滚!快滚!去别家门口睡去——”厮把大门关上,“……真是晦气,这么晚还能碰上个臭乞丐……”

    瘸子低沉地看了曹府的门匾一眼,慢悠悠地挪了一下位置,一口浓痰啐到右边的石狮子脸上。

    还是不解恨。

    他拍了拍手上的血和香灰。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